故鄉麵和花朵(四卷本)

第五章 口號與麵瓜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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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現在已經討厭你了

不僅僅是因為你青春的逝去

僅僅是因為當年對你的熱愛而這熱愛使我們用自己的雙手蒙上了自己的雙眼——這永遠洗不去的羞愧。當我們認識到這一點的時候——自己玩兒了自己——也僅僅因為你也是這感覺中的一分子雨露中的一水滴當年大風雪中的一片雪花我們在對整體討厭和不願回首的時候牽涉到你

……

或者:

我們不願汙辱和羞愧當年,所以我們不同意把當年的牽牛說成是一個庸俗無恥的潑婦,吃人咬人欺人霸人的魔王——最後把我們的麵瓜——牛根——哥哥給逼得跳了黃河。降低和汙辱牽牛的同時,也是在降低和汙辱麵瓜;降低和汙蔑我們敵手的時候,同時也是在汙辱我們自己.

……

含羞帶露、頂風冒雪被我們娶過去的牽牛,到底是什麽時候開始和我們的麵瓜哥哥打起了世間最普遍的兩個人的戰爭的第一仗呢——什麽時候開始打響了第一槍呢?這時有人從第一理論提出了第一觀點:說兩個人頭一次見麵之日,就是兩個人開始戰爭之時。這個觀點的事實根據是:我們的牽牛是那樣的眼不閃而明、唇不點而紅、含羞帶露風情萬種雍容華貴,而我們的麵瓜哥哥是什麽模樣呢?——對不起你麵瓜哥哥,如果照你本來的麵目來描述的話,事情對你十分不利——你頭尖耳削,眼小嘴翻;頭兒尖尖,要吃一個鴨梨;腿兒彎彎,要走一個羅圈;你與牽牛在一起,就好像駑馬配麒麟,癩蛤蟆配天鵝;是一朵鮮花插到了牛糞上,是一滴豬血滴落到飛揚的塵土上而不是飛揚的大雪和雪地上;滴到塵土上,豬血轉眼就不見了;滴到雪地上,就成了開放在雪地上的一朵臘梅或是雪蓮。

你與牽牛站到一起,就好像是枯樹旁痛苦地開著一朵鮮花,就好像是猴子旁站著一頭美麗的山羊,就好像是沉舟側畔的一艘欲發不能的帆船,就好像是病樹前頭一簇永遠不能張開和張揚的春天。壓抑和被壓抑、控製和反控製、戰爭與和平,從兩人一見麵就埋下了種子。如果不是後來麵瓜哥哥勇敢地跳入了黃河,這艱苦卓絕的戰爭到底要開展多少年——用句小劉兒前輩的口頭語吧:隻有天知道!——三十年後,當我們再看到他們人鬼合影——兩個並排地站在一起——的時候,對於我們該站在哪一邊,我們還拿不定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