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麵和花朵(四卷本)

第六章 東西莊的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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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六九年冬天,我從鎮上拖拉機站俺爹處捎回家一塊大肉——大肉就是豬肉,悠悠萬事,惟此為大,所以叫大肉。——那時的拖拉機都是“東方紅”牌的。一直到九十年代,世界上已經不生產這種拖拉機了,俺爹還對這種六十年代的拖拉機情有獨鍾。這時鎮上的拖拉機站已經關閉了,他退休回村開始一天天拄著一根棗木棍——那棍讓他的手掌磨得是多麽的光滑呀——站在我們村頭土崗上看天、看地,看暮色中的炊煙和遠處從田裏收工歸來的娘兒們小孩和耳聽著他們從遠處傳來的“嘁嘁喳喳”的說笑聲;天地已經改換了許多,但是俺的爹還是忘不了當年的拖拉機由這拖拉機也愛屋及烏地忘不了那可愛的青春的朝氣蓬勃的六十年代。看著現在從一九六九年就修起的當時是嶄新的現在已經成了坑坑窪窪的柏油路上跑過去的拖拉機或是小手扶,羊角把的大摩托或是“嘣嘣嘣嘣”不停地響的小四輪,俺爹就在那裏自言自語和喃喃自語地說:

“還是不如過去的拖拉機馬力大呀!”

“還是過去的‘東方紅’跑起來音兒正呀。”

“一轟油門真是驚天動地呀。”

“特別是夜深人靜的時候。”

接著開始憤憤不平:

“現在的車輛也太多了。”

“現在拖拉機的型號也太多了。”

“哪一輛能趕得上當年的‘東方紅’呢?”

接著在那裏感歎:

“二十歲以下的孩子,是再也見不著‘東方紅’了。”

“就像再見不著毛主席一樣。”

“當年的毛主席,嘿!”

“當年的‘東方紅’,嘿!”

甚至說著說著就說到圈外了:

“還是那個時候的民風純正呀。”

“那時的幹部也不大吃喝。”

當然說著說著又說到了自己:

“我當年開著拖拉機一進村,那些大姑娘和小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