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绮筠开车去了路晞芃的郊外别墅,那里交通不便,她只能动用事务所的公车。将车子停放好后,她用钥匙开门进入别墅。
已经将近晚上8点,别墅内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她打开灯,直接上到三楼,找到那段隐蔽在角落里的木台阶,拾级而上。仍旧是铁将军把门,她仔细打量了那把门锁,然后返回二楼寻找钥匙。她凭直觉认为钥匙应该在路晞芃自己的那间卧房里。她拉开抽屉仔细寻找,却一无所获。
她的目光在室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床头柜上一个精致素雅的青花瓷瓶上,名家手绘的瓶子,装饰着江南秀色。辛绮筠拿起瓷瓶轻轻摇了摇,听到里面传来金属撞击瓶壁发出的清脆声响。
辛绮筠将瓷瓶倒过来,一把钥匙从瓶口掉落下来,看起来很像是阁楼门锁的钥匙。她拿着钥匙上了三楼,接近那段木楼梯时,骤感心中冰冷,血液都快凝固了。她一步一步往上跨,每跨一步,就多一次颤栗,每跨一步,就多一分紧张。最后,她停在那扇门前面,将那把钥匙插进锁孔,一转动,那扇锁着的门打开了。
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扑鼻而来。辛绮筠壮着胆子将门推开,摸索着找到墙上的电灯开关。黑暗的屋子亮了起来,灯光中有些闪烁的灰尘,闪了她的视线。
有一个大玻璃瓶,积满灰尘,搁置在屋角一隅,仿佛已被时光吞噬、淹灭,依稀可见瓶子里装着溶液,福尔马林的味道就是从瓶子里散发出来的。辛绮筠上大学的时候,医学院有开放日,她曾经去参观过,知道福尔马林就是甲醛溶液,可以使蛋白质变性,失去活性,其他微生物和细菌不再腐蚀标本尸体,使标本长期保存。
那么,那大玻璃瓶里装的是某种标本。辛绮筠一瞬也不瞬的紧盯着那个玻璃瓶,嘴里又干又涩,好像全身的水分都在这片刻间被抽光了。她挪动着沉重的脚步,一点点地接近那个瓶子,玻璃上蒙着灰尘,视线有些模糊,但她还是能辨认出瓶中那东西的外形,像是小小的孩子。
她抖抖索索的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来擦拭玻璃瓶。然后她看清了,瓶中浸泡在溶液里的,是一个婴儿。但那不是正常的婴儿,他几乎没有脖颈,整个头部完全陷入上半部身体里。双目暴突,吐着舌头,看起来像一只青蛙。
那是个怪物一样的畸形儿,辛绮筠觉得背脊上冒着凉气,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搅动。她忍住强烈的呕吐感,踉跄着往后退,靠在墙上,她不敢看,不能想,勉强镇定着自己,勉强要整理出一个思绪。但是,她心里乱糟糟,头脑里昏沉沉,思想几乎停顿……
时间不知停滞了多久,辛绮筠忽像弹簧般跳起来,冲出了阁楼,她锁好门,冲下楼梯,一路奔进洗手间,抱住马桶,吐得天昏地暗。她的心脏**着,**得那么痛楚,冷汗不断从她的额上冒出来。
辛绮筠将阁楼钥匙放回青花瓷瓶里。她没有开车回家,而是像孤魂一样,在别墅区无目的地游**着。夜,逐渐深了,别墅里的灯火一盏盏熄灭,她两腿走得又酸又痛,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引起了保安的注意。
“小姐,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保安上前询问。
辛绮筠颤声问:“几点了?”
“12点多了”,保安奇怪地望着她,“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吗?”
辛绮筠终于清醒了一些,“能找个人帮我开车吗?”她这个状态,根本无法集中精神开车。
保安很快找来一名代驾,将辛绮筠送回了家。辛梓骅没有回来,她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孤独,将家中所有的灯打开,洗过澡,换上睡衣后就蜷缩在沙发上,脑中始终摆脱不掉玻璃瓶中那恐怖的形象。
辛绮筠很乏力了,闭上眼睛,昏沉沉的睡去。她一直在噩梦中挣扎,依稀又到了那个神秘的小屋。屋里黑黝黝的,弥漫着阴森的气息,她畏怯的、惊惶的向前迈着步子。她茫然四顾,看到了那个装着畸形婴儿尸体的大玻璃瓶,然后,从瓶子里传出一声那样恐怖的、裂人心魂的惨号。
“啊——”她惊恐地尖叫,想要冲出去,却发现门被锁上了。她扑打着那扇门,哭泣着狂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可是她就像掉进冰凉的大海里,窒息、孤独而无依,她只能不住地狂喊,不停地挣扎……
“筠筠,醒一醒,筠筠”,一只温暖的手忽然落在辛绮筠的额上,摇撼着,抚摩着。她一惊,陡的清醒过来,吐出一口长气。她张大了眼睛,心有余悸,屋子里灯光明亮,没有什么阴森的小屋,吊椅静静的垂着,天花板上的玻璃吊灯正放射着柔和的光线。墙上的挂钟显示,已经凌晨两点了。
辛梓骅正站在沙发前,担心地望着她,“怎么不回房间去睡,睡在沙发上,做噩梦了吗?”
“回来后在沙发上坐着,不知怎么就睡着了,梦见什么我也忘了”,辛绮筠仍然有些儿震颤,“哥,这么晚回来,晚上又出什么大新闻了吗?”
“是啊,很棘手的命案”,辛梓骅的声音透着疲倦,“明天看报纸,新闻肯定会出来。现在就别问了,赶紧回房睡觉去。”
辛绮筠听话地进了卧室。阖拢房门后,她没有上床,却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凭窗而立。一阵带着秋意的凉风扑面而来,她机伶伶的打了个冷颤。夜凉如水,她双手抱着胳膊,仰头看了看那黑暗的穹苍。
广漠的天际,疏星数点。她一瞬也不瞬的望着那些熠熠闪烁的星星,再过一段时间,星光便会隐没。又一阵凉风吹来,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回到**躺下。家里有哥哥在,心里踏实了一些,她很快入眠,但是只睡了短短几个钟头就醒了。
才清晨6点多钟,辛绮筠想起要把车开回事务所,睡眼朦胧地起床洗漱,做了简单的早餐,自己吃了一点,其它留给哥哥,然后换好衣服出门去了。
到事务所时还不到8点,辛绮筠用钥匙打开门,门没有从外面反锁,转动一下就开了,任何时候,事务所里都可能有人在,这并不奇怪。
辛绮筠推门进去,一屋子的烟雾迎接着她,呛得她直咳嗽。石曜辉深陷在办公桌前的椅子里,正在那儿吞云吐雾,他桌上的烟灰缸里,早已堆满了烟蒂。
辛绮筠走过去,站在石曜辉面前,惊愕地望着他,“大叔,你在这儿待了一整晚吗?”
石曜辉一动也不动,只是静静的迎视着辛绮筠。他们二人就这样相对而视,谁也不说话。好久好久,石曜辉熄灭了手里那支烟,一把抓住了辛绮筠的手,他满脸的痛楚,把她的手握得生疼,“她死了……我那个失踪的朋友……被杀害了。”
辛绮筠本能的挣开他的掌握,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那个朋友为什么会被杀害?凶手是什么人?”
石曜辉将面前的一张报纸推到辛绮筠面前,“你先看看吧。”
辛绮筠拿起报纸,这是今天的海都晨报,头条社会新闻正是辛梓骅采写的,内容触目惊心:昨天晚上,从东区的内沟河打捞上来一具女尸,死者全身**,死因初步确定为遭殴打导致肝脏破裂,腹腔内出血身亡,死者生前还遭受了严重的性侵犯……
辛绮筠头皮发麻,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同样从报纸上看到了林苒被害的新闻,当时路晞芃闯入事务所,他眼眶浮肿,眼睛里布满了红丝,冷冽的目光利箭般射向她……那情景,至今历历在目。
“和之前害死林苒的手段一样”,辛绮筠惨然地说。
石曜辉双手捂住脸,浑身抽搐而颤抖,“那帮畜牲,太残忍!太残忍了……”
辛绮筠拉了一把椅子过来,在石曜辉身旁坐下。她满心酸涩而苦楚,“是不是海博天的人干的?”
石曜辉抬起头来,他的声音暗哑,“你怎么会知道?”
“我一直怀疑,林苒的死,和海博天有关”,辛绮筠用手按住石曜辉的肩头,试着想稳定他激动的情绪,“同样残忍的手段,我相信是同一伙人所为。”
石曜辉默默的望着辛绮筠,他竭力想忍住那在眼眶中旋转的泪珠,但泪水终于仍夺眶而出。“她叫庄艳红,当年害得我锒铛入狱的,就是她”,石曜辉开始了他对往事的陈述:
“我当年入狱,是被人陷害的。当时海都有个很出名的黑社会帮派,叫竹下帮,帮派老大叫狄啸龙,他还有个弟弟狄闻明。那时候警方正在追查一宗药品走私大案,案子主要由我负责,我们查到竹下帮从事黑道违禁药品的买卖。
那天晚上,公安局领导接待客人,让我作陪,我替领导挡酒,喝多了。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女人的身旁。”
“那女人就是庄艳红?”辛绮筠问。
石曜辉无力的点了点头,“是在狄啸龙送给庄艳红的别墅里,我还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狄啸龙就回来了,他连一句话都不问就对我动刀,口里大吼你居然敢动我的女人,我要杀了你。我当然要自卫,就和他纠缠在了一起,当我们分开时,刀已经插在了他的身上,是我失手杀死了狄啸龙。”
“当时你认识庄艳红吗?”辛绮筠又问。
“查案的时候找过她问话,算不上认识”,石曜辉喘息而咬牙,“那时候我恨透了她,也是这种恨,支撑着我熬过了五年多的牢狱之灾,我一心想着出狱后要找到她,查清楚真相,为自己洗刷冤屈,所以积极改造,努力争取减刑。
出狱后的那天晚上,我被一群人围攻,是狄闻明的手下,他们把我毒打了一顿,说是要庆祝我出狱。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我躺在地上,觉得自己快要死了,我忍辱负重了多年,好不容易熬到出狱,却要不明不白的死去,实在不甘心。我在满地泥泞里挣扎,可是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直到有个女人救了我,把我带到了她的住处。”
“你一定也猜到了,那女人就是庄艳红”,石曜辉语音沉痛,“养伤的那段时间,她跟我说了很多事情,说她家破人亡,完全是狄啸龙和狄闻明两兄弟一手造成的,可她无法替家人报仇,还被迫成为狄啸龙的情妇,受尽屈辱。还有当年参与陷害我的事情,她也是被逼无奈。那都是狄闻明为了除掉哥哥,坐上帮派第一把交椅而设下的陷阱,庄艳红恨透了那两兄弟,巴不得他们自相残杀,就配合着演了一出戏。只是她没有想到,那个无辜受到牵连的人是我。她说早在第一眼见到我的时候,就对我产生了好感,我的入狱让她非常内疚,她一直想要弥补自己的过错。”
狄闻明接掌竹下帮后,狄啸龙的亲信不服从他的领导,起了内讧。庄艳红趁着这个机会逃脱,她担心又被狄闻明的人抓回去,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在这过程中,她得到了许淑琴夫妇的帮助。但是好人没好报,两口子不久后遭遇了车祸,许淑琴的丈夫丧生,而她成了残废,许淑琴承受不住打击,服药自尽。庄艳红偷偷将许淑琴埋葬后,盗用了她的身份,夫妻俩在本地没有其他亲属朋友,和外界的联系也很少,所以她没有受到怀疑,就这样伪装成老太太,暗中打听和竹下帮有关的各种消息,等待时机报仇雪恨。
得知石曜辉出狱,庄艳红前去寻找他,正好见其遭人毒打,便将他救下。庄艳红还向石曜辉透露,过去每次有走私的违禁药品被警方查缉,没过多久竹下帮就会进货,公安局内部有人把没收的药品,暗中转手给竹下帮。而当年石曜辉被陷害,必定也有公安局内部的人参与其中。
“公安局内部的人?”石曜辉的话让辛绮筠异常震惊,“是什么人?”
“我只是怀疑,但没有证据”,石曜辉颓然靠在椅背上,“那晚拉着我去陪客人喝酒的,是当时公安局的副局长卢建安,他已经退休了,但他的儿子也进了公安局。”
“姓卢?”辛绮筠愕然,“难道是……”
石曜辉低沉叹息,“你认识的,你哥哥的好哥儿们,卢威。”
“卢威也参与了阴谋?”辛绮筠大惊失色。
“我是这样认为的,虽然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艳红冒用正义使者的名义发了几次传真,最后结果都证明,警察内部有奸细,而且是跟你哥哥关系密切的人”,石曜辉说,“给事务所发传真有两个目的,一是让我自己可以不露痕迹的参与调查,二是有意让你把消息透露给你哥,看看会有什么样的结果,以此来推测警察内部的奸细是谁。果然,第一次,卢威亲手击毙了迟伟麟,第二次,高震被活活烧死。”
辛绮筠仔细回想了一会儿,“可是迟伟麟和廖洛勇见面的那次,我并没有把消息告诉我哥,他们说是接到线报赶来的。”
“那同样可以说明问题,如果卢威就是幕后指使迟伟麟的人,他能够及时赶到,并当着我们的面击毙迟伟麟,不足为奇”,石曜辉告诉辛绮筠,他伤好之后,就和庄艳红联手展开了行动。他多年前在追查药品走私案时,就怀疑海博天和竹下帮有勾结,在许多经营领域以“涉恶涉黑”手段进行争夺,以商养黑,以黑富商。更有当事者透露,海博天曾因为海盛集团股东债权问题,请黑帮对相关人员进行控制。但是海博天做事非常隐秘,在公安局里又有他们的人,加上此人长期披着慈善的外衣,深受群众爱戴,因此很难抓住他的把柄。
竹下帮的人素来神出鬼没,石曜辉坐牢后,那帮人也行踪不明,后来庄艳红从一个已经脱离竹下帮的成员那里得知,狄闻明早就投靠了海博天,海博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竹下帮头目,暗中领导竹下帮。阳光天使协会的许多骨干都是竹下帮的成员,他们在协会的掩护下,正在进行一桩重大的隐秘勾当。
庄艳红因此申请加入了阳光天使协会。由于第一封署名“正义使者”的传真发自海盛大厦一楼的24小时便利店,石曜辉和庄艳红决定以那家便利店作为突破口,查清楚“正义使者”的真实身份。由于许淑琴是贫困户,又是残疾人,可以获得照顾,庄艳红提出申请后就顺利被安排到那家便利店工作,暗中留意,很快她发现了再次到那里发传真的迟伟麟,他故意发消息给事务所,指出朱惠的死并非自杀,目的是引导辛绮筠等人彻查朱惠的死因,从而让宜乐医院的医疗事故曝光。而第一封指名王晓竹并非死于意外的传真,同样是迟伟麟发出的。
“怪不得你会让玲姐和小樱赶到医院救我们,原来当时你就知道了正义使者的真面目”,辛绮筠恍然大悟,“而在那之后事务所收到的传真,其实都是庄艳红冒用‘正义使者’的名义发来的。给各大报社发整容名单的,也是她吗?”
石曜辉点了点头,“这个,还多亏了路教授父亲的帮忙。我和艳红毕竟能力有限,在路教授遇刺之后,我们找到了路维源,告诉他肯定是海博天在背后搞的鬼。路维源对于此事非常愤怒,原本就准备出手反击,于是我们一拍即合,他负责让人收买丽都医疗美容医院的内部员工,弄到秘密整容名单,剩下的就交给我和艳红来办,将这件事情闹大,顺藤摸瓜,挖出丽都整容的黑幕。”
“黑幕是什么?”辛绮筠追问。
“具体还不清楚,但是,一定和当年的药品走私案有关”,石曜辉又掏出一根烟点上,“你不是问过我当年何梦依失踪的案子吗,那个案子也是我负责的。案子还没破,我就进了监狱。何梦依的失踪,很可能也和药品走私案有关,当年我追踪到,竹下帮和丽都医疗美容医院的老板黄美丽进行秘密药品交易,那些走私违禁药品,有很大一部分流入黄美丽经营的那家医院。我在医院的整容顾客名单中,发现了何梦依的名字,她曾在那里进行过两次手术。”
“两次手术?”辛绮筠疑惑不已,“除了隆胸,还做过别的手术吗?”
“第一次,是隆胸丰臀手术,第二次是……”石曜辉停顿了一下才说,“处女膜修复手术。”
辛绮筠怔忡呆坐,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黄美丽使用走私违禁药品,这背后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且,她多少会和整形失败的患者有一些纠纷”,石曜辉分析说,“我当时怀疑,何梦依的失踪,或许和这个有关系,但是,我没有机会继续追查下去。”他深吸了一口烟,浓浓的喷到空中去,“我也怀疑过路教授,但经过了这么多事情后,觉得嫌疑最大的,还是黄美丽。”
事情的复杂程度,已经远远超出了辛绮筠的意料。她凝视着石曜辉,凝视着那缕袅袅上升的烟雾,开始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而且头晕目眩。烟味冲鼻而来,她以前只是不喜欢这种味道,现在却觉得刺鼻欲呕。胃部翻涌起一阵逆潮,不舒服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她起身去了洗手间,冲到马桶旁边,立刻翻江倒海般呕吐起来。
吐完了,辛绮筠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都没有。她回到石曜辉身旁,石曜辉抬头看她,“你的脸色很坏,是不是病了?”
辛绮筠一闻到烟味,恶心的感觉又上来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对烟味特别敏感,闻着很不舒服。”
石曜辉说声“对不起”,赶紧掐灭烟头,起身将一整排窗户打开,通风透气。
早晨的清风徐徐扑面,辛绮筠走到窗前,深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精神好了一些,她回过头,继续提出疑问:“你们不是隐藏得很好吗,庄艳红怎么会暴露?”
“我……怀疑一个人”,石曜辉的声音哑了,喉头哽塞。
辛绮筠呼吸一滞,“谁?”
石曜辉的声音吃力地吐了出来:“肖——樱——”
辛绮筠惊愕地张大了眼睛,“肖樱那么爱你,怎么可能害你……”
“就是因为她爱我……女人的嫉妒心,有时候是很可怕的”,石曜辉的声音嘶哑得几乎难以辨认,“她跟踪过我和艳红,我发现了,却没有往坏处去想……我甚至认为,这是好事,她知道我有别的女人,也许就会死心了……都怪我粗心大意,才会害死了艳红……”
“我无法相信,肖樱会出卖你们,肖樱跟踪你们的事情,她告诉过我”,辛绮筠为肖樱辩解,“她只是太在乎你,很想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才能够吸引你。”
“原来你也知道?”石曜辉的眉头锁了起来,紧盯着辛绮筠,“还有谁知道?”
“还有……春玲,其实最早是我和玲姐逛街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你和庄艳红,然后告诉肖樱”,心中的那股怛恻之情,紧紧的压迫着辛绮筠,“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们都想得太简单了,只把注意力放在男女之事上,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石曜辉几近气咽声丝,黯然神伤和心魂俱碎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
“你很爱庄艳红,是吗?”辛绮筠的眼里漾着泪。
“是的,很爱”,石曜辉凄然地说,“我们曾经计划,等我的冤屈洗清后,我们就找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隐居,彻底告别过去,过上我们都向往的世外桃源的生活。可现在,一切都化为泡影了。”
“那肖樱呢?”辛绮筠伤感地问,“你对她是什么样的感情?”
石曜辉深深叹息,“肖樱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女孩,我承认很喜欢她,但她离我的世界太遥远。艳红却不一样,她是个成熟的女人,和我一样历经沧桑,两颗千疮百孔的心,更容易贴合在一起,我们相互慰藉,相互温暖,舔舐着彼此的伤口,相濡以沫。”
辛绮筠的眼里已全是泪水,那份相濡以沫的深情,却被无情粉碎,她了解石曜辉的心碎神伤。她诚挚低语:“大叔,我们一起努力,把凶手揪出来,为庄艳红报仇。”
石曜辉呼吸沉重,默然不语。
“大叔……”辛绮筠想要说服他,却传来门的响动,程跃进来了。
“两位早安”,程跃口中打着招呼,向他们走来,“咦,你们怎么啦,都哭了?”
辛绮筠急中生智应对,“刚才跟大叔说起他的儿子,他伤心,我也跟着掉泪。”
“大叔,你对那女人太客气了,要是我,直接找几个人,把儿子抢回来”,程跃咕哝一句就转换了话题,“绮筠,我和你一起去调查陈冰失踪的案子吧,我想亲自查清楚,那家整容医院有什么黑幕。”
辛绮筠疑惑地望着他,“你不是坚信杨羽婕没有整容吗,怎么又想要调查了?”
程跃挠着头,神情有几分尴尬,“我就是跟春玲较劲,后来看到那个关露的采访,我也有点疑惑了。昨晚回家后,我专门上网看了网友挖出来的,杨羽婕早期拍广告时候的视频,胸部看着确实比现在小很多。总之,不管有没有整过我都想要弄清楚,黄美丽就是最准确的消息来源了。”
“你以为黄美丽会说实话吗?”石曜辉带着深深的倦意说。
“不肯说,就想办法让她说”,程跃自信满满,“我昨晚已经做足了功课,查阅了陈冰和陈凌姐妹的详细资料,还看了许多照片和视频,然后我发现,陈冰不管从长相还是表演水平来看,都要强过陈凌。结果却是陈冰消失,陈凌走红,这是非常奇怪的事情。我怀疑,会不会是因为陈冰整容出现问题,所以藏起来不敢见人。”
辛绮筠觉得程跃的推测很有道理,“难得你的积极性这么高,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程跃先去了趟洗手间,他不在的时候,石曜辉低声对辛绮筠说:“刚才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希望你不要对任何人透露。现在除了你之外,我谁都不能相信。”
“路教授也不能相信吗?”辛绮筠脱口问。
石曜辉微点了下头,“是的,我只能相信你一个人。”
辛绮筠叹息一声,“你放心吧,我对谁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