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风花雪月

第六章 初唐韵事:千古一女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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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旧情重燃烈如火

得惠范和尚赐福,太平公主接连生了二男一女,则天皇帝很是欢喜,下旨封二子,一为卫王,一为成王,封那个女孩为郡主。驸马武攸暨戴着绿得耀眼、脏得窝囊的绿头巾,心情更加抑郁,却还得无可奈何地去为惠范和尚的三个小宝贝得封而向则天皇帝磕头谢恩。

惠范和尚也果然有过人之处,他异常魁梧的身材伺候女人总能让她欲仙欲死,因此很合太平公主的心意,便代他奏请,发内帑在驸马府隔壁建圣善寺。寺院建成后,则天皇帝又下旨,拜惠范和尚为圣善寺主,加三品封。寺旁有一条甬道,通着驸马府的后园,太平公主常来常往,有时竟公然留宿寺中说是宿院求仙。

驸马武攸暨同样看着那脏得窝囊的绿头巾越发绿得耀眼,同样无可奈何。而那些精明的在太平公主门下奔走的百官,孝敬太平公主的财帛礼物,也要再备一份去孝敬惠范和尚。于是惠范大师顿时声威煊赫,权侵中外,于是四处游僧和浮浪无赖见惠范大师的今日,便一齐赶到京师地面来,闲游浪**,招惹是非。

唐宫中自从则天皇帝登极以后,所有大小公主都十分**,有一群侍儿簇拥着,骑着马,到山林中围猎去的;也有车马旌旗,招摇过市,在大街小巷中游玩着的;还有到各处寺院中去烧香礼佛的。她们个个年轻美貌,见了寺院中的和尚、街上的恶少,谑浪戏笑毫不避忌。见有面目清秀能言识趣的,便带进府去,好茶好饭供养着,称作清客。

那班清客绫罗遍体,裘马轻肥,有时和公主并驾齐驱,游逛都市,指点说笑,毫无顾忌。于是那班浮浪油滑的少年看了,愈加如醉如狂,个个敷粉搽脂,鲜衣艳服地站在街头,有弄鹰的,有踢球的,见有公主车马经过,便争着上去趋奉,公主就和他们兜搭几句,赏赐些财物,有很俊秀的也被带进府去。

那天一位千金公主扮作男儿模样在大街小巷中闲逛,看见一个叫冯小宝的卖药人,面貌十分俊美,且口齿十分伶俐,于是这位千金公主便悄悄地嘱咐也改扮了男装的侍女,在他药台旁候着,自己回府去了。到天色昏暗,冯小宝要收市回去时,走近身去,低低地说了几句,乖巧的冯小宝早就听人说,京师地面,常有公主打发人出来,找寻年轻的男子,进府去寻欢作乐,还能得许多好处。

果然曲曲折折地走过许多大街小巷,迎面拦着一道高墙,墙的西偏开着一重小门。领他来的那个小厮模样的侍女上去,把门上机括轻轻一按,小门开处,里面露出一座大花园来。只见花木阴森,楼台重叠,在假山洞前,冯小宝被一把推进去,里面黑漆漆,冯小宝一个人在山洞中又是诧异又是惊慌。候了半晌,才听得洞外有低低的叫唤声,小宝走出去一看,刚才的那个小厮已变成了一个俊俏的丫鬟。

看她长眉侵鬓杏靥凝脂,又有月光照着,冯小宝唤了一声我的天仙,就直向那侍女怀中扑去。侍女娇媚地一笑,然后拉住小宝的手,向东面廊下走去。

进屋后,侍女服侍冯小宝上上下下洗刷干净,然后双双进了罗帐。原来这位千金公主,每觅得一个中意的男子,唤进府去的第一夜总是令侍女伴寝,若遇那男子身上有臭气怪味的,或疮疤满身的,或是外强中干不济事的,便立刻推出门外。如今冯小宝身大体高,又能说会道,温存体贴,善收善放,先把个侍女在床笫之间,调理得服服帖帖欢欢喜喜;且一身皮肉白白净净,于是第二夜冯小宝就得以伺候公主了。他把自己在**多年前与武媚娘一同练就的百般本事千样花招万种功夫都用了个遍,于是阅人无数的公主也被服侍十分欢喜。

第二天,公主赏给那个领路又初试身手的侍女明珠和白玉,可这个侍女却全不放在心上看在眼里。她虽说代公主试验了不少的男子,可自从经冯小宝的春风一度后,日夜回味其无穷之妙趣。冯小宝也感谢那个侍女的汲引之恩,就瞒着公主暗地里常去安慰她。

这时公主身旁共有十多个亲信侍女,个个都貌美如花,又在二八年华,最会调理女人的冯小宝便在暗中被你抢我夺,弄得冯小宝实在应接不暇。到底惹恼了一个侍女到千金公主跟前告了密,于是千金公主大怒,传齐了这些侍女,每人打二十皮鞭,顿时莺啼燕泣,红惨绿萎。

公主又要把那个引冯小宝进府来的侍女处死,吓得她连夜逃进宫去找她姐姐。她姐姐在则天皇帝宫中当差。当她姐姐知道了冯小宝有日夜纵乐让公主大满其意的本事后,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次进身的大好机会,当下便奏明了则天皇帝。

原来则天皇帝自高宗崩驾后,虽常把些俊伟的男人拉进宫来,但却没一个能让她满意的,差不多每一个男进宫去,用不上三五天,她就再也没了兴致,于是便让内侍绳捆索绑,抬去抛进御苑中的万生池里。

万生池的池面很是阔大,周围有十里远近,则天皇帝做皇后的时候,就欢喜收买毒蛇、鳄鱼、大鼋等毒物养在池中。年深月久,毒蛇、鳄鱼越产越多,千头万只,每到阴雨天气,或是傍晚时候,许多毒虫一齐爬上岸来,有的蹲在岸旁,有的挂在树梢,人人见了都吓得胆战心惊,惟有则天皇帝哈哈大笑,欣赏不已。平日里内侍宫女一不小心惹恼了则天皇帝,便以违旨犯上为名喝令捆绑起来,丢在万生池里喂毒虫。一年里,宫女内侍被暗暗吞食在这池中的,少说也有五六百人。如今那班毒虫又添了一种新食儿,那就是拉进宫来不可则天皇帝意的壮健男子,此举有效地帮助则天皇帝实现了灭口的目的。可怜那些男子的父母,好不容易含辛茹苦,把儿子养成年轻力壮,正想靠他活命的时候,却只因床第之间不可则天皇帝的心意,就活生生地被毒蛇、鳄鱼,连皮带骨地吞下肚里。三五年来,死在池里的壮健男儿少说也有三五百人。

则天皇帝正因找不到一个合心的男子而郁闷不快,一下子听说公主得了一个好的,于是忙把公主召进宫。乖觉十分的公主忙送了这个顺水人情:“此人有非常之才能,陛下可用为近侍。”则天皇帝见公主如此知趣,一点掂酸吃醋的意思都没有,禁不住笑道:“好孩子,难为你这一片孝心,处处替朕着想,朕自然不会亏待你的。……那就将那人送进宫来吧。”

公主得了黄金三百两、彩缎五十端的赏赐后,冯小宝就被悄悄送进宫。则天皇帝做梦也没想原来竟是旧相识,一下子旧情复萌,回想当年他可谓是风月过人,不知如今怎么样了呢,当夜在万寿宫则天皇帝试用一番后,果然俯仰如意,进退可心,比之当年更有进步。

则天皇帝在飘飘然欲仙欲死之中,一连十日,也忘了她用尽心机才得来的坐朝,更把军国大事全交由太平公主主持,当然不用说,那位千金公主也自然就是太平了。

后来太平公主又替母亲想出一个主意,说冯小宝出入宫禁很是不便,不如把小宝再次剃度为僧,然后奉旨进宫说法,那样光明正大,谁也不敢非议。于是冯小宝好不容易蓄长的头发又被剃了精光。

冯小宝又找寻了一班旧日同伴无赖,一齐剃作僧人,取名法明、处一、惠俨、稜行、感德、感知、静轨、宣政,自己则取名怀义,号称西域九僧,在京师广化寺中,建立道场,施行法事。则天皇帝亲自到场拈香,然后名正言顺地把怀义接进宫去,宫中另外收拾出一间净室给他住,拜他为国师,并加封怀义为右威卫大将军,兼梁国公,时人暗中窃笑说,何不封他比翼王?因怀义原姓冯,而京师地面一向没有冯姓的世家大族,于是就假冒驸马薛绍为叔父,从此这冯小宝便改称了薛怀义。

每当薛怀义乘着御马出入宫中,宫中待卫及文武官员远远望见,就一齐口称国师匍匐在路旁,直待国师过去才敢起来。

薛怀义又嫌广化寺房屋狭小,起居不便,奏请另建寺院。则天皇帝便下诏发国库十万,工部招募人夫五万,把旧时的白马寺重修扩建,不上百日就已造成,望去殿阁凌霄,花木匝地。则天皇帝拜薛怀义为白马寺主,并亲劳御驾,伴送国师入寺。

薛怀义在寺中建设四十九日水陆道场,把女天子留在寺中。寺中原设着一座行宫,布置得花木清幽,房闼锦绣。薛大师终日伴着女天子,在行宫中说笑起坐;只是每天在散场的时候,双双走上殿去拜一次佛。两人双宿双飞四十九天才功德圆满,由右台御史冯思勖再三上表,才把圣驾请回了宫。可隔不了三天工夫,宫内手诏又把薛国师召进宫去。

白马寺中住着法明、处一、惠俨、稜行、感德、感知、静轨、宜政一班无赖假和尚,仗着国师的威势,整天横行不法,无恶不作。不论大闺女小媳妇,略略平头正脸些的,便抢进庙;遇有官家眷属入寺烧香的,也敢半路上埋伏好,香车经过时一拥上前,把女眷们插戴的珠宝首饰抢了去,甚至少年美貌的官眷,索性连人也一块抢进寺去。这些无赖和尚轮流强宿,待放出寺来,那些女人都已被他们弄得半死不活的,她们的父兄丈夫懦弱的也只好忍辱含羞;强项些的,便赶到御史衙门、刑部衙门告状。

可官员们一听是白马寺和尚做下的案子吓得问也不敢问。于是白马寺里的那群小和尚也在外面恃强欺人,闯到店铺中强赊硬抢,斗殴生事,巡城御史也不敢过问。可也有不听这套的,冯御史就上了一本,痛斥薛怀义污乱宫廷,扰害地方,请即绑赴西郊正法;补阙王求礼也上表请阉割薛怀义,免致秽辱宫闱。则天皇帝却拿了这两道奏本给薛怀义看。薛怀义吓得伏地痛哭请罪,则天皇帝亲自扶起薛怀义,又把这两本奏折往地上一丢,薛怀义这才放心告辞。

才走到玄武门外,顶头恰恰撞见冯御史,薛怀义当即喝一声打,便拥上来十多个武士,一把揪住冯御史的衣领,横拖竖拽的,拖下车轿来,拳脚齐下。冯御史被打得大喊大嚷,却没一个人敢上来解救,直打得冯御史晕厥过去,薛怀义才一哄而散。

冯御史虽未立即致命,但已被打得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冯御史和仆射苏良嗣交情深厚,当时满朝官员差不多全是武氏私党,只有苏良嗣是先朝旧臣,生性刚直,文武百官都怕他,则天皇帝也另眼相待。当苏仆射来家中探望冯御史时,冯御史哭着在枕上叩头说:“此贼不除,国难未已,仆射为当朝忠臣,务请为国除奸。”苏仆射当即折箭为誓,冯御史这才欣慰地大笑了一声,然后瞌目长逝。

第二天苏仆射退朝时,恰巧又在朝堂下与薛怀义相遇。薛怀义装作没看见连个招呼都不打,昂着头就管往前走。苏仆射喝令左右,把薛怀义揪至跟前,亲自动手,在薛怀义的脸上,痛痛快快地打了几十下,直打得薛怀义满脸红肿青紫,不象个人样,才放开他走了。

薛怀义连忙顶这样的一张脸进宫去,趴在则天膝前就痛哭,求皇帝下旨,严办苏仆射。则天皇帝摇了摇头:“这老头子,朕也有些怕,阿师以后就改从北门出入吧,以避开南衙宰相往来之路。”薛怀义也只得白白地挨了一顿打。

16、跳梁小丑来俊臣

韩王元嘉又号召天下迎中宗复位,但起兵的准备仓促,被武三思打败。韩王元嘉和鲁王灵夔等所有起义的宗室皇亲都畏罪自缢,其余李姓诸王共一千四百人,被一律押赴南郊杀死,此外,就是襁褓小儿也一齐发配岭外。在这种历史背景下,一向心狠手毒的则天皇帝让日后臭名昭著的酷吏周兴、来俊臣走进了历史舞台。

来俊臣的父亲来操本是一个赌徒,和好友蔡本的妻子通奸,恰好蔡本又赌输了,欠来操钱数十万,就顺水把妻子推给了来操。蔡妻到来家时,肚子里已经有孕,不到两个月就生下来一个男孩儿,这就是日后的跳梁小丑来俊臣,蔡妻自己也弄不准这个小孩子到底是来操的还是蔡本的。

来俊臣自幼浪**凶恶,游手好闲,专以播弄是非残害同伴为事,后因犯奸盗罪,被刺史东平王续捉去杖一百,枷示通衢。后来则天皇帝大兴诬告之风,来俊臣便赴京师告密说东平王续谋反。此举居然让这个小人一朝得志,则天皇帝称他忠实,拜作侍御史,加朝散大夫,专管刑罚狱讼,后升任左台御史中丞。

满朝文武没一个不怕来俊臣的,来俊臣和他的同党朱南山一班人弄的那个万世唾骂的《告密罗织经》一卷里,详讲累说用刑威吓的法子。来俊臣每次审问囚犯,不论轻重,都拿醋灌进犯人的鼻子去,囚禁在地牢中;又断他饮食,犯人十分饥饿了,便拿污秽的棉絮逼迫吃下。至于犯人坐卧的地方,秽气熏蒸,备受苦毒,非至身死,不能出狱。每遇有大赦,来俊臣便先把狱中犯人,一齐杀死,再把大赦的旨意宣布出去。又造大枷十号,一名定百脉,二名喘不得,三名突地哮,四名著即承,五名失魂胆,六名实同反,七名反是实,八名死猪愁,九名求即死,十名求破家;又有铁笼头连带在枷上,犯人被枷压着,被铁笼闷着,片刻即死。每有罪犯捉到,先让他到刑具前走一遭,包管魂飞胆裂,无不含冤招认。

则天皇帝却见俊臣判案如神,便屡加重赏,这样一来,天下官员竞尚残酷,凡有良臣故吏阀阅之家,一经诬告,便立见毁灭。

在这样大好的气氛里,薛怀义的党徒各处横行不法,杀人越货,**妇女,谁也不敢喊一声冤枉。后来薛怀义出入宫中,竟用起了皇帝的舆仗,他手下的僧人也都骑着御马,前呼后拥的,所过之处,行人避道,商肆闭户。便是权侵中外声势煊赫的武承嗣、武三思辈,见了薛师父,也要一齐下马下车,卑躬屈节地口称国师爷爷,在路旁鞠躬迎送。朝中贵如太平公主也早忘曾在温柔洞中死生活来的折腾,毫不惭愧地称薛怀义为父亲。

17、不惜万民血泪

薛怀义又因白马寺离宫路远,便在建春门内,就敬爱寺原址别造殿宇,改名佛授记寺住下。则天皇帝要升薛怀义的官,苦于没有名义,恰巧突厥来犯,于是薛怀义作为清平道大总管,带领十万人马出征了。

薛怀义大兵才到了单于台,突厥兵已在边界上掳掠了一阵退回去了。薛怀义一边上表报自己大退敌兵之功,一边又在单于台立起一座纪功石碑。班师到京之时,则天皇帝亲自离城十里迎接,然后薛怀义竟和皇帝并辔回宫。马上圣旨就下来,加封怀义为辅国大将军,封鄂国公,上国柱,赐帛二千段。

则天皇帝也自已加号称作金轮圣神皇帝。在朝堂上,陈设七宝,一名金轮宝,二名白象宝,三名女宝,四名马宝,五名珠宝,六名主兵臣宝,七名主藏臣宝。薛怀义也为颂扬则天皇帝的功德,拿铜钱铸成柱子,立在端门之外,高一百五尺,对径十二尺,上面文字刻记则天皇帝的功德,此柱名为大周万国颂德天枢。一时间,京师地方的铜铁搜括已尽,甚至农人种田的铁器都被弄去熔化。柱成之日,则天皇帝亲临端门,赐百官在天枢下,领颂德筵宴,武三思作颂德文。

则天皇帝又下旨在宫中建立大明堂,薛怀义监工。薛怀义在宫中相定地势,拆去乾元殿,下令各处地方官,搜捕工役十六万人,动用国库银一亿两,派人赴四郊深山伐取大木,数千人抬一大树,路经的百姓庐墓田园,都被践踏毁坏。薛怀义为求大功速成,就督促威逼工人日夜赶造,于是每日木石压死的、劳苦累死的工人总得有一二百人。待大明堂造成,工役已死了五六万人。

大明堂造得宏伟壮大。大屋分作三层,其高二百九十四尺,方三百尺,下层依着春夏秋冬四时,分作四方四色,中层依着十二时辰,分作十二间,屋顶成一圆盖,铸铜雕成九龙,捧着屋顶。上层按着二十四节气,分成二十四间,屋顶亦作圆形,最高的屋顶上,站着一丈高的一头铁凤凰,身涂着黄金,称作万象神宫。宫成之日,恰是次年正月,则天皇帝亲临万象神宫,行大飨礼。则天皇帝服衮戴冕,搢大珪,执镇珪,为初献;睿宗为亚献,太子为终献。次日合祭天地、五方帝、百神,配祭高祖、太宗、高宗,魏王武士蒦为从配。第三日在宫中大享百官,薛怀义高踞上座,百官轮流着献爵进酒。

18、薄命美姬堪比绿珠

武承嗣四处搜括银钱,又造的新屋华丽广大,文柏雕梁,沉香和着红粉涂在墙上,一进去便感觉满屋生香,金光耀目,甚至甬道都装饰富丽,雕刻精巧。太平公主一见都叹道:“看他行坐处,我辈一世虚生浪死矣。”

武承嗣的香宅丽室锦绣花园里还养着许多姬妾,以供他天天歌舞享乐。武承嗣每值盛宴,必把薛师父请来以讨好,讨好了他就是讨好了皇帝,讨好了皇帝,自己就可以极享荣华,甚至有朝一日得登帝王宝座。

最受武承嗣宠爱的姬妾是美丽非凡的碧玉,可她终日低垂粉颈,双眉微蹙,不言亦不笑。承嗣越是见了美人颦态,越是觉得可爱,就越是出奇地娇宠、尽情地狂疯。谁知那天薛怀义到武府中赴席,一眼见了她,也十分喜欢,当即便毫不客气地向武承嗣索取,武承嗣如何肯舍,两人当筵就你东言我西语地顶撞起来。吵了一阵子没结果,薛怀义猛喝一声:“把这娇娃娃抱去!”他手下十多个武士一拥上前,为首的一个轻轻地把碧玉背在背上,转身便走,其余的拔出刀剑来一拥保护着,且战且走,一场欢筵顿时变作了战场,直杀得杯盘满地,血迹斑斑,可碧玉到底还是被薛怀义抱回去受用了。

可怜这个碧玉原是右司郎中乔知之家的婢女,碧玉系乔知之母亲的侍女,她不仅容颜绝世人见人爱,且轻歌妙舞更是**人心魄,平日里和少年英俊的乔知之吟诗咏词琴瑟和谐。两人背着老太太,说不尽的恩情软语,做不完的轻怜热爱。

可碧玉不甘于媵妾之列,乔知之也不忍让这样的绝世美人充列下陈,于是苦苦哀求老母允许他娶碧玉做夫人。但老夫人却一口咬定,以婢做夫人,有辱门楣,死也不答应。乔知之见不能娶得碧玉为妻,宁愿终身不娶,洁身坚守,那碧玉也宁愿终身不嫁,守身如玉。

可不知怎么弄的,碧玉的美名儿竟传入武承嗣耳中,于是便以教他府中姬人歌舞为名,派女管家到知之宅上,定邀碧玉前去。知之也感觉到了武承嗣没安好心,可又不好拒绝,只得令碧玉赶赴承嗣府第。果然碧玉被诓进府去的当夜,就被武承嗣强行破坏了她的玉洁冰清。

碧玉受了奇耻大辱,原想舍身一死,但一想起乔公子海样的深情,便忍辱偷生,希望天若见怜,或许有团圆的那一日。因此她终日含颦默默,满怀愁绪无可诉。不想美人薄命多魔磨,竟又横遭了薛怀义的强劫。

乔知之听说后悲愤填膺。当初玉儿一去承嗣府,数日不见回来时,心怀忐忑的知之就一再地到武承嗣府去探问,均被门吏拦阻,且加以讥笑,气得知之无法可施,回到家中,吟成一首《绿珠怨》。如今气愤之中,就令女仆把这首《绿珠怨》,辗转投递,到底交到了碧玉手中。

碧玉正为薛怀义所逼,以死相抵,忽然得到了知之的来笺,立即展开细览,却见词云:

石家金谷重新声,明珠十斛买娉婷。此日可怜偏如许,此时歌舞得人情。君家闺阁不曾观,好将歌舞借人看。意气雄豪非分理,骄矜势力横相干。辞君去君终不忍,徒劳掩袂伤铅粉。百代离恨在高楼,一代红颜为君尽。

碧玉看了以后,暗地里痛哭了三日三夜,三昼夜不吃不喝,然后将诗系在裙带间,悄悄地在后园投井而死,也做了一个殉情的绿珠。等薛怀义令人从井中捞起时,只是一具冰冷冷的美人尸首。

本来薛怀义一见了温柔娇媚的碧玉,比那骤雨狂风似的则天女皇,大有精粗之别,劫进府来正想细细领略,慢慢品尝,不料昙花一现,美人羽化而去。薛怀义好似千辛万苦终于得了个玉璃宝贝,一不小心失手让它落地摔了个粉粉碎,如何能不心疼?在碧玉裙带儿上搜得了知之的词《绿珠怨》,顿时大怒,当即喝令御史来俊臣诬告乔知之谋反,然后知之被捉去,酷刑之下一切照他们所言地招了供。在南市杀死知之后,又查抄知之家室,乔老夫人受惊而死。一对有情人就这样到那世再圆他们的鸳鸯梦了。

19、新男宠计杀旧面首

薜怀义仍恪尽职责,夜夜伺候女皇,不论花前月下酒后梦里,只是女皇帝兴起,薛怀义便鞠躲尽瘁地效劳,得女皇欢心而后已。则天虽年届五十,但因平日调养得宜,加之天生丽质,所以看起来还是花玉容貌,玩起来还是鹰隼精神,每日和这薛怀义纠缠不休,倒是薛怀义精力渐渐衰败,最终精疲力尽弃甲而逃,因此怀义常常借口修练,躲在白马寺中,不敢进宫去。则天女皇也因贪恋欢爱,不避风露,御体不舒服,御医诊脉服药也不见轻,内府官忙奏请皇帝下旨,传榜天下寻名医。

武承嗣因失了爱姬碧玉,把薛怀义恨之入骨。恰这时武承嗣府中,出了一桩风流案。

武承嗣府中养着许多清客,有能吟诗作赋的,有弹棋作画的,也有能医卜星相的,其中一个沈南璆,清秀面目,风流体态,因深明医药,武承嗣便把他留在府中,有伤风头痛的,得沈南璆一剂便可愈。

那天晚上,武承嗣因天气奇热,便悄悄起身到中庭徘徊纳凉。不想隔着花阴,却正见沈南璆和他的姬人佩云,在月下搂抱求欢。武承嗣大怒,回屋从壁上拔下宝剑,直赶上前去,可怜一对痴男女,一见剑光闪闪,顿时吓得魄散魂飞,衣裳也顾不得穿上。

佩云那袒着的酥胸和沈南璆露着的下体在月光下分外刺眼,武承嗣一眼看见沈南璆的下体十分雄大壮硕,顿时心生一计,喝令沈南璆把衣服穿起,又把手中宝剑递给沈南璆,逼他把佩云杀死。佩云和南璆背地里也不知说过多少海誓山盟,如今武承嗣却逼着他杀死他爱的人,叫他如何下得了这样的毒手,再看佩云跪在地下不住地叩头,云鬓散乱,玉肌外露,分外地可怜,沈南璆便也跪下帮佩云求情。这时早已哄动了府中的侍卫,个个挂着佩刀赶来,把沈南璆团团围住。武承嗣从一个内侍卫手中夺过佩刀,架沈南璆的脖子威逼他下手。沈南璆看看自己性命危在旦夕,便横着心肠,闭紧眼举刀就向佩云兜头盖脸地乱砍了一气。只听得佩云娇声惨呼了一阵子救命,然后就残花萎地般,无声无息地死了。

沈南璆本以为自己也性命难保,便连连向武承嗣叩着头。武承嗣一把揪住沈南廖的衣领,走进密室去,不知说了些什么。第二天武承嗣便带沈南璆进宫去朝见则天皇帝,奏说沈南璆深明医理,请留在宫中,为陛下治病。沈南璆绝处逢生,自然竭尽全力,用他那十分的雄大壮硕把则天皇帝的病治愈了。则天皇帝可谓阅人无数,沈南璆深合御意,从此沈南璆被留在宫中,早晚使用。

旧爱不敌新欢,武氏则天对薛怀义自然冷淡下来,再加上薛怀义精力渐渐不济,如何比得沈南璆生力军一般勇猛强劲耐久又壮硕。薛怀义为泄失宠之怨恨,竟在天堂下放了一把大火。当时正是深夜,风势又大,火借风威,烘烘烈烈地燃烧起来,夜静更深又没有人知道及时来救火。因此一夜工夫,把那颂德天枢连带大明堂,都烧了个干干净净。

彼时则天女皇帝正带了沈南璆在南宫中夜宴,左右奏报薛怀义纵火,而武氏则天对于自己的旧爱,却不忍追究,于是这样天大的一桩事竟不了了之。谁知薛怀义一见纵如此大火都没什么事,于是更加骄蹇,不久他抱怨武氏则天负情忘义别图新欢的话,就一传十、十传百地传到了武氏则天耳中;并且大有更过份之势头,薛怀义在酒席筵间,对着达官显贵及形形色色的人物,用多多的秽语,把武氏从出家水仙庵直到现在所有床帏间的**亵情状都一古脑儿地宣扬了个人人都知。这下子,武氏下决心要处死薛怀义,却又因薛怀义权势煊赫党羽众多,他手下的许多武士,若略一通风,必将谋变,就算是他日剿平,也已被他大毁大谤坏了名誉,所以投鼠忌器,惟恐弄巧成拙。沈南璆深明其中要害,就献了一条妙计,于是则天皇帝依计第二天便下了一道密旨给太平公主。

薛怀义和太平公主原本就有私情,如今见公主打发人来唤他,不禁又喜又委屈,喜的是又蒙皇家召幸,委屈的是女皇帝无情无义旧爱不敌新欢。当即薛怀义就带着数十名武士,策马驰入公主府,见府内一如平常,薛怀义这才敢下马,大踏步上了殿阶。阶前只有数名女仆,她们拦住武士,因为公主要唤薛怀义进内室,薛怀义原是走惯公主内室的,于是一点也不迟疑,打发武士们远远候着,抬腿就向内室走去,果然公主打扮得格外艳丽,坐在桌旁,桌上陈设着丰盛的酒菜,好象专门在等薛怀义来赴宴一样,再看室内外、殿阶上下只有女仆,料想没有他变。

于是就在薛怀义放心地坐下来,正要诉一诉皇上近日新宠上了姓沈的委屈时,突然太平公主大喝一声,马上薛怀义就感觉到背后猛遭一击,痛得他眼前金花缭乱,跌倒地下半天,才呻吟出了一声,早有二三十个壮健女仆一拥上前,伸出四、五十条粗壮臂膊,死力抱住。

薛怀义原本身强力壮,只因这几年被女皇帝把身体淘虚了,哪里抵得住二三十个有蛮力的女子,早已被她们用最粗的铁链捆缚起来,再也动弹不得。薛怀义这才明白原来中了公主的计,顿时破口大骂:“你们母女这一对**妇,哪一个没有尝过俺的好滋味?俺哪一次没把你们伺候得舒舒服服?**妇心最狠,你们居然一点也不念从前的恩情……”话还没说完,再准备好了的木丸就塞入他的口中,让他再说不出一句对则天皇帝母女脸面无光的话来。到这个地步,薛怀义还指望他的徒众能救出自己,谁知武驸马指挥早已埋伏好了的健卒,一阵乱杀乱砍,将薛怀义的随身护卒杀了个精光。

然后公主喝令把薛怀义拖出外院,交驸马爷处死,武驸马早就对他恨之入骨,当即喝令武士乱棍狠打,直打得薛怀义皮开肉绽,脑浆迸裂。武驸马这才命人用一辆破烂不堪的旧车载着薛怀义的尸身,送还白马寺。

白马寺僧众一见大势已去,立刻烟消云散,逃得影迹全无。生前曾一度风光无限的薛怀义,死后尸身丢在破车子上,日晒雨打,经过六日还不见有人来收殓,于是官府出面,把腐烂不堪的尸身一把火烧了,然后把剩得的几根烬余残骨送入白马寺,压置在塔下。而薛怀义那宏观华丽的府第也经则天皇帝下旨,赐与御医沈南璆。

20、二张郎极盛复极衰

如今武承嗣已借沈南璆的刀,没见一点血,成功地杀死了薛怀义,而沈南璆却因祸得福,既奸污了他的姬人,反而得到了则天皇帝的宠爱,武承嗣自然也如同当初对薛怀义一样不甘心。

这时则天皇帝因薛怀义烧毁了天堂、明堂,特再发内帑三百万,令沈南璆监工,改造天堂、明堂,于是又动用了十多万人工,经过两年工夫才重新造成,号称通天宫。武氏特下诏在通天宫内,铸铜造成九州大鼎,分四隅排列着;又铸铜成十二生肖,每一肖高一丈,按照方位,安置在通天宫外。

工程完毕后,则天皇帝赐沈南璆在仁寿宫领庆功宴。沈南璆在兴高彩烈开怀畅饮之际,再想不到武承嗣已买通了值宫太监,趁人不备把毒药放入他的酒杯里,所以沈南璆在喝这杯毒酒时照样还是兴高采烈,直到他忽然当筵大口大口的鲜血狂吐不止,内监忙把他扶回府去,召大夫医治,可还没挨到黄昏就死了。

则天皇帝一时失了宠爱的嬖臣,心中大大不乐,虽然太平公主又物色了几个高大雄壮的男子送进宫去,却都不合意。她身边也有二十六名近臣,个个都是少年英俊,但却不是精力难济就是花样不行,少有让武氏满意的时候。则天闲着无事,便和太平公主、安乐公主、长宁公主、上官昭容等一群宫眷骑射诗赋。

这个有名的才女上官昭容小名婉儿,因上官仪当年得罪了武后,她母亲郑氏受连累被没入掖庭。高宗见郑氏年轻貌美,便封为婕妤,有一阵子也十分宠爱。郑氏进宫不上三个月,就生下一个女儿,她就是上官婉儿。婉儿自幼聪明伶俐,年纪渐长,又出落得秀美轻盈,一颦一笑,自有一派不凡的气度,并且满腹文才,出口成章,因此举止更是风雅可人。她又善于修饰,画眉贴翠,搔首弄姿,十六岁上便和中宗皇帝有了私情,当时中宗还是个童男,他初近女色,简直要把婉儿爱疯了,一即位便封婉儿为婕妤,后又进封昭容。

婉儿为人十分机警,她见则天皇后威权一天大似一天,便千方去讨好百计献殷勤,终日在则天皇后跟前,阿谀逢迎,承欢调笑。果然她得到了则天皇后的喜欢,中宗被废幽囚在房州,她不仅没有被逼去随着吃苦,反而权势一天大似一天。

中宗废黜后,上官婉儿便孤凄凄的一个人住在宫里。则天皇帝自有一班少年侍臣终日陪伴她调笑取乐,看婉儿冷清可怜,便拜婉儿为修文馆学士,又选少年有文才的公卿二十余人为修文馆陪侍,每年召集官家子弟,赴修文馆考试,上官婉儿作主考。那一班少年公卿个个潇洒风流,终日陪侍着上官昭容,在宫中游宴吟咏。才子爱佳人,佳人也爱才子,渐渐地花前月下也有了许多风流事。上官昭容那高大的府第被称作学士第,所有朝中文学官员,都由学士第封拜。就这样宫中府中,早晚出入,都会有一群少年郎前后簇拥,昼夜调笑,毫无避忌。

则天皇帝又非常听信上官婉儿的话,外官有事,就整千整万的银钱去孝敬上官婉儿,只须上官昭容略略在皇帝跟前说几句好话,事儿便求下来了。因此上官昭容手头很是富足,她见有中意的俊美少年郎便留养宫中,绫罗珍宝地打扮着。

上官昭容又与安乐、长宁两公主十分投机,两位公主都有驸马,出入不能象上官昭容那样自由,因此两公主在外面觅得了可心的少年男子,便都寄藏在学士府中,然后两公主便借着赴昭容宴为由,到学士府中来兴欢作乐,彻夜不休。有时则天皇帝高兴,也移驾学士府饮酒作乐。昭容一见皇上驾临,就把府中藏着的漂亮儿郎,一齐打扮齐整,献出来陪侍皇帝筵宴。这位风流的女皇帝少不了捡几个中意的,带回宫去受用。谁知这些英俊儿郎中看不中用,伺候不到十天,便一个个瘦弱得好似痨病鬼一般,则天皇帝看他们不中用了,便一齐抛在后宫的小屋子里,待一个一个死了,就吩咐把尸身丢到昆明池里,也有伺候则天皇帝太不如意的,以至于当时女皇帝便恼了,着人立刻绑起抛下池去淹死。可怜这昆明池中,也不知盛下了多少少年男子的尸身,到后来玄宗开濬昆明池,见池底堆积的白骨有如山陵。

到底还是太平公主引来了一个可心的,他就是张昌宗,其兄易之曾袭荫居官,兄弟俩丰姿秀美,且通晓音律,张昌宗更是眉目清扬,身材俊雅。

武氏把张昌宗召入宫来,宫人给他衣以轻绡,傅以朱粉,浴兰芳,含鸡舌,才送到武氏怀中。一经侍寝,果然说不尽的旖旎,描不完的缠绵,薛怀义无此风情,沈南璆亦惭形秽,武氏生平从未经过这般酣艳,大幸得了这么个妙人儿,让她遍体皆酥,五中俱快,直直绸缪了一个晚上,犹是欢娱嫌夜短。张昌宗暗想,这个老**妪,真是天生尤物,居然能通宵达旦,极乐不疲。他生怕自己架不住,于是又把哥哥张易之也推荐了来。

武氏次日就召幸了张易之,果然枕席工夫比他弟弟更强更高更了不起,不过柔情媚骨稍逊一筹,武氏各有取材,与他们兄弟俩彻夜**。第二天上朝,便封张昌宗为云麾将军,当时有人心里窃笑,武氏专封情夫为将军,岂不是因他肉战胜人吗?张易之为司卫少卿,特赐甲第,并给奴婢橐驼牛马等物,外加美锦五百匹。

一时间二张宠遇无比,不久又晋授张昌宗为银青光禄大夫,追赠二张之父张希爽为襄州刺史,二张之母韦氏、臧氏并封太夫人。臧氏系张昌宗生母,年逾四十,姿色未衰,当然平时也就外遇不断,尚书李迥秀就与她有那么一回事,武氏竟公然准许两人来往,真是推己及人,仁恩特别浩大。

则天皇帝因为宠爱二张到了十分,便唤张易之为大儿郎,张昌宗为小儿郎。这时张易之二十四岁,张昌宗二十二岁,两人年富力强,又面貌俊美,且力大如牛,能把女皇帝伺候美了不说,还有精力偷偷到昭容宫中去,把她也安慰舒服了。就这样,二张仗着皇帝和昭容的威势,根本不把满朝文武放在眼里,而文武百官却个个追着赶着他们弟兄,胁肩谄笑,十分逢迎。二张家中已是门无隙地,诸武兄弟及宗楚客等,都争谒门墙,伺候颜色。满朝百官见了弟兄二人,便远远地拜倒在地,直待舆马过去才敢起立。每到一处,那些王公大臣一齐抢上前去捧鞭接镫。则天皇帝常召武氏宗室在内殿赐宴,二张喝得醉醺醺,就叫着诸武好儿子、好奴才,武氏子弟不以为辱,反以为荣。有一次因为武三思奉承得妙,张易之随手把一个则天皇帝赐与的玉如意赏给了他,三思急忙趴在地上叩头谢恩。当时打算卖官鬻爵求富贵的,只须去求一下二张,就没有办不成的。

有一天二张乘舆回府来,见府门上不知是谁题着一行字:“一絇丝能得几日络。”张昌宗取笔在手,接写在下面:“一日即足。”今朝有酒今朝醉、一日即足的张氏弟兄乘着这炙手可热的势炎,在宫中也是随处**,年轻美貌的宫女受了欺侮只能忍辱含垢。

张易之因住在宫中,十分拘束,便在宫门外造了一座府第,中有一大堂,十分壮丽,用工费六百万以上,红粉涂壁,文柏帖柱,四处饰着琉璃沉香。新屋初成,便有六字题在壁上:“能得几时荣光。”张易之令人削去,第二天却依旧又出现在上面,张易之又令人削去,不想隔了一夜又出现了。就这样,连削了六、七次,却依旧还是会重新出现,二张不禁想到了自己并非不暗淡的将来。

则天皇帝久居宫廷,深觉郁闷,二张就乘机建议造兴泰宫于寿安县的万安山上,他们二人总督工程。于是从长安到万安山上,沿途一百里地,开辟了康庄大道,路旁种着四时不断的花木,用黄砖填着路,铺出龙凤花纹来。路旁五里一亭,十里一阁,画栋雕梁,十分华丽。那座兴泰宫越发造得层楼杰阁,高出云霄,费去百万黄金,招募二十余万人夫,经过三个春秋才造成。

建成后,则天皇帝下旨,称张氏兄弟督造有功,并大加封官拜爵,并定在大足四年正月朔,驾幸兴泰宫。那时候,舆马压道,旌旗蔽天,一路上鼓乐喧天;则天皇帝坐着五凤黄舆,张易之、张昌宗在左右骑马护卫。那亭阁中,设着妆台锦榻;则天皇帝每过一亭一阁,便要下舆,更衣休息。张氏兄弟二人随时陪侍在身旁,和她说笑解闷儿,百里长途,行行止止,足足走了五天。

一到万安山,行宫门外,夹道上,早己人头济济,文武百官和宫嫔彩女混夹在一起,候接圣驾。则天皇帝下车来,只听得一声万岁,好似山崩海啸一般。则天皇帝举目一看,只见山抱翠拥,中间高高地矗起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心中颇觉合意。进了寝宫,御**铺设得十分香软,于是则天皇帝除下盛妆,一横身向御**倒下,自有易之、昌宗兄弟两人,上去服侍得舒舒服服。

则天皇帝在兴泰宫里住得十分舒适,一住三年也不想回銮。朝廷大事全交给太平、安乐、长宁三公主去办。而张氏兄弟也被幽禁在这里,三年未曾离开一步,觉得万分憋闷。到底年纪大了,不比二张兄弟年富力强,则天皇帝身体渐渐支持不住,便下诏回銮。到得京师,病势一天天沉重起来。于是她想到了继嗣的问题,可张易之一听说则天打算迎回庐陵王,深知庐陵王是不会便宜自己的,便竭力反对:“陛下已得罪李唐宗室,不可再立李嗣,否则岂不是自取不便?”则天皇帝便把召庐陵王之意打消了。

大臣吉顼与张易之、张昌宗同在控鹤监供奉,那天他说张氏弟兄:“公兄弟贵宠,天下侧目;今陛下春秋高,非可久恃,不立大功,何以自全?”张昌宗早就隐于心间的痛处被他一语道中,于是忙问保全之计,吉顼说:“天下未忘唐德,公等何不乘机劝陛下迎归庐陵王?他日皇帝念公等迎立有功,则不独可以免祸,且可以长保富贵。”

第二天二张进宫去,正打算劝谏则天皇帝迎回庐陵王,谁知才走到宫门口,却被武三思率一群校尉上前来拦住,理由是皇帝圣躬不豫,他们奉旨在宫门检查,无论何人皆不许放入。本来是在宫中出入惯的张易之张昌宗不觉十分诧异。

武三思平日见了张氏弟兄总卑躬屈膝的,今日却倨傲起来,二张知其中必然有变,急忙退回府中,召集了一班平日的心腹来商量对策。

黄门侍郎余日通在宫中的消息最灵,此刻他揭开了谜底,原来也有人也向武三思献计,劝他出面迎回庐陵王,同时公主也有迎回庐陵王之意,因怕公主夺了他的头功,因此先下手占住宫门,目的是要隔绝公主和圣上,并且则天皇帝已下了召还庐陵王的圣旨。

二张顿时大怒:“三思这条小狗!他平日拜俺做干爷,捧唾壶捧溺器地伺候着。是俺看他可怜,才在圣上跟前保举他,让他有了如今的富贵,不想如今倒反咬起主人来了。俺不杀这条小狗,誓不为人!他还不知道俺才是当今真正的皇上呢!俺们今日索性反了,如今就是不迎庐陵王了!”

众人也齐声呼应,于是二张派了两支造反大兵,一支兵直扑宫门,另一支把守外城。

21、垂暮堪怜则天语也善

一听说张易之、张昌宗二人密谋起事,于是武三思和狄仁杰商定,由狄仁杰想法解救,由武三思亲自赴房州去迎庐陵王。

庐陵王至今已母亲则天女皇囚禁了一十二年,患难夫妻恩情笃,庐陵王与韦妃一室相对,终日担惊受怕却心相同意相随。则天皇帝大事杀戮李唐宗亲时,庐陵王眼见着弟兄叔伯都已杀尽,吓得心胆俱碎。每见有敕使从京师来,就当成是来赐死的,立刻就抱着韦妃嚎啕大哭,有时甚至要先寻短见;每次总得韦氏百般劝慰,又私自在使臣面前大献殷勤,以保全夫妇二人的性命。庐陵王常对韦妃私地里立誓道:“异时若得见天日,当惟卿所欲为,不相禁止。”

如今听说武三思又来传圣旨,庐陵王一想,武三思近来竭力想谋为太子,自己正是他的死对头,此番定是来取自己性命的了,于是又拉住韦妃的手,顿足捶胸,哭个不停。

一向有主意有主张的韦妃也被庐陵王哭得没了主意,正这时一眼瞧见武三思走进屋中,口称王爷王妃接旨。韦妃急抢上前去,直挺挺地跪倒在地,伸着两条玉臂攀住武三思的手,不教他宣读圣旨,同时玉臂轻柔地来回磨蹭着他。好色之徒武三思禁不起韦妃滑腻香软的玉臂的轻磨柔蹭,便低头一看那肌肤纹理白嫩莹洁,忍不住握了韦妃的玉臂半天,才想起来扶她站起,同时口称王妃大喜,并一再强调是我在万岁跟前竭力劝谏,好不容易挽回天心,如今圣旨下来,召王爷和妃子速速回京,重登帝位。

庐陵王哪敢相信,直待开读了圣旨,这才笑逐颜开。当下不敢怠慢,即刻打点起程。在路上武三思把计除张易之兄弟的意思说了。庐陵王心想,如今母后老病,此番进京去,正要下一番辣手,以警戒奸佞,树立威信。于是就在路上下了一道手谕,给羽林将军李多祚,令他清帝侧,格杀勿论。

武三思先驰赴归军中,李多祚正带领三万人马直攻玄武门。张易之也指挥城中御军,闭门抵敌。武三思令人把庐陵王手谕,向城中兵士高声宣读。那些兵士们本来是心向唐室的,一听说庐陵王驾返京师,便大呼万岁,一哄散去。李多祚挥兵直入,张氏兄弟双双被擒。

这时庐陵王和韦妃已到城下,文武百官齐赴郊外迎驾,随着也把易之、昌宗二人绑赴军前,庐陵王传谕斩首,武三思亲自动手杀了张氏弟兄,然后庐陵王摆驾进宫。

武氏则天一听说庐陵王杀死了她心爱的易之和昌宗,便支撑着要从病**起来,左右忙上去扶持,可病势沉重,连坐也坐不住,只得依旧躺下。亲信大臣桓彦范进宫劝谏:“陛下春秋已高,且圣体多病,宜及早退位休养,请下明旨传位与庐陵王。”则天听了,半天也不作声,桓彦范于是就去写了传位圣旨,并在则天榻前,加盖上了玉玺。恰巧这时,庐陵王与韦妃进宫朝见,武氏就亲手把传位诏书递给庐陵王。就这样,武氏则天拼其一生,用尽了心机和智慧和血泪得来的大周皇帝位,又在公元705年,她八十二岁的暮年,拱手还给了李唐王朝。

彼时她无可奈何地眼睁睁地看着,武三思和桓彦范、李多祚一班大臣簇拥着庐陵王登通天宫即位,准确地说是复位,因为他仍称中宗皇帝,仍复国号大唐,封韦氏为皇后。一时间,百官朝贺,大赦天下,凡为酷吏周兴、来俊臣所陷害的,一概昭雪;惟有薛怀义、张易之、张昌宗等同党,罪在不赦。

武氏则天皇帝徙居上阳宫,上尊号为则天大圣皇帝。每隔十日,中宗皇帝率领后妃,及文武大臣,至观风殿朝见母皇帝武氏一次。则天皇帝武氏直到八十二岁驾崩,死后仍改称为则天皇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