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以大学士杨慎为首,领着三百多个朝臣去跪伏在奉天门前,齐声大呼以示抗议那道圣谕。人多声洪,声震大内,透过宫阙,世宗听喊声喧天,不禁心中大怒,他强忍了忍,耐住气吩咐内监传谕,着众官暂行退去。杨慎等怎肯领旨,还是高呼不绝,呼到力竭声嘶时,索性放声大哭。一人哭了,众人立时相继跟上,奉天门前霎时哭声大震。壮丽堂皇的天阙,立刻因之罩满了愁云惨雾。
似这般悲哀怆恻的哭声,在世宗听来,更是让他愤不可遏,当即拍案大怒道:“这班可恶的厮奴,朕想留些脸面给他们,他们反倒敢来虎头扑蝇了。”于是世宗当即就宣锦衣校尉,把奉天门外所有跪哭的官员一齐逮系了,驱入刑部大牢,明日早朝候旨发落。锦衣尉奉了谕旨,如狼似虎地将众官梏桎起来,赶羊牛般地一并监进狱中。
第二天早朝,世宗在奉天殿里叫内监录了大牢里众官的姓名,凡三百七十七人。当场就将为首的王充正、何孟春等三十三人一例戍边;其他官员则四品至五品夺俸,五品以下的廷杖贬职;大学士杨廷和降级,太师毛纪、太傅石瑶一概令闭门自省三个月。
这样一场大风潮总算被世宗用专制的铁血手腕罚的罚、责的责,勉强了结了,六部九卿没一个再敢多议论兴王称皇考的事了。
世宗见众官慑服,乘势定了大礼。以兴王为献皇帝,蒋妃为章圣皇太后,孝宗皇帝为皇伯考,孝宗张后为皇伯母,并亲自草诏,颁布天下;又命翰林学士张璁主祀献皇帝,以兵部尚书萼桂为主祭官。
不到一个月,献皇帝的庙落成,世宗亲题庙额,以示隆重。这座献皇帝庙,殿宇丹阶玉陛,建盖得异常华美。到了大祭的时候,上至郡王公侯相卿,以及各部司员,无不莅庙与祀,其时的热闹不可言喻。从此献庙的街衢中,每至春秋两季的祀日,庙的前后左右都有红男绿女来瞧热闹,借此瞻仰皇帝的圣容。这个看祀祭的举动,后来竟成了风习。后来都下有逛庙会的说法,就是起自世宗皇帝这一朝,流传到如今还没有革除。百姓称献皇帝庙为世庙,居京中各庙之冠,直到李自成入北京才把世庙毁去。
而世宗自己在当时,看定了父母尊号,建了世庙,张璁修篡了实录,种种都已做到了,心里自然十二分的快乐,因为他的那份强烈成就感让他真是快乐得不能再快乐了。
世宗的这一历史大动作被称为大礼仪之争,这次事件的最可怕之处不仅仅在于皇族内部让张太皇太后的伤心至极,而是在这次事件中,一些正直的大臣纷纷离职,或是被迫于圣心不悦不得不离开,或是为求自保主动求休,致使一些奸臣佞臣乘机窃取了朝政大权,使弊政重兴。可世宗本人当局者迷,他自己感觉是非常有成就感的。
7、出宫为寻芳
就在世宗自我感觉越来越有成就感因而十二分地快乐的时候,他越来越对一件美中不足的事不能容忍下去了,那就是他的陈皇后为人性情冷僻,不苟言笑,两人一向不睦,常常相勃谿,所以世宗极想在宫侍里面选一个有才貌的淑女立为贵妃,可宫侍当中却没有一个能让他看得上眼的。
那天,世宗忽然想起从前武宗等帝不时微服出行,由此及彼,他马上想到如今自己何不也私往民间,定然会弄来一二个称心如意的佳人。于是世宗携了内监胡芳,改装出宫。
这天是四月初八,俗称浴佛节。照京师的风气习俗,到了浴佛节这一天,男女老幼都往名观大寺进香,红男绿女无不拜倒蒲团。一群纨绔浪子就打扮得如采花蝶似的,往来于各寺观,穿梭于香花美人中,借此饱餐秀色;那些****娃也乘机晤会情人。各寺观附近都有江湖术士来医卜星相,趁机做些买卖,饱一饱钱囊。所以当时的热闹,真是罄竹难书。而粉白黛绿的妖艳冶丽,也非笔墨所能描摹。
世宗由胡芳引导,先往拈花寺中游玩。这座拈花寺在东安门外,为京师有名的大寺,其香火之盛,在都下寺观中可称得首屈一指了。世宗进寺随喜了一会儿,见进香的女子千百成群,虽老少妍娇各不相同,却都妆饰得袅袅婷婷,煞是好看。世宗以前每次出来,总是前拥后护,因此他的视线总被遮蔽,哪里今天有这样的散漫随意和自在。
8、大权奸严蒿得时机
拈花寺两旁满列着江湖人的篷子,如卖拳的、售药的、看相的、测字的。就中一个术士,布招上大书“严铁口知机测字”。世宗生性好奇,这一点在他强开魔殿的事中就可以看出来,他每逢可怪可异之事,往往喜欢亲自尝试;所以就分开众人,在严铁口的摊旁坐了。于是这位在嘉靖中年乘时得志盘踞要津、秉政二十余年、害得大明王朝元气殆尽的大奸臣严嵩从此就得益于这一偶然时机,而进入了历史舞台。
严铁口见世宗举止不凡,忙笑着说道:“尊驾敢是要测字还是问字?”世宗笑道:“问字怎么样?”严铁口道:“如其问字,请书一字出来,在下就能测知来意。”
世宗随手写了个“也”字。严铁口笑道:“尊驾是为选内人而来的。”世宗被一语道中,不觉暗自纳罕,却故意沉着脸说:“怎见得就是此意呢?”严铁口说道:“尊驾的这个‘也’字,是文辞中的语助词如焉哉乎也。这字既是助词,‘也’加‘土’又是个‘地’字,坤为地,是女子,所以咱就知道尊驾是觅内人来的。”
世宗不觉连连点头道:“你这个字果然测得不差,但我现今已有内人了,不知可好吗?”严铁口笑道:“就‘也’字看来,恐怕难得和睦。因‘也’字加‘人’为‘他’字,尊驾有‘也’无‘人’,不成其为‘他’字,就是说,是有内人,但实际上和没有内人一样。又‘也’加水为‘池’,加马为‘驰’,今言‘池’而无水,言陆而无马驰也,是夫妇不能水陆并行,明明是不和睦了。现在贤内人可是三十一岁?”世宗惊道:“不错!确是三十一岁。”严铁口笑道:“尊驾的‘也’字,很像‘卅一’两字,既然讲到内人,咱就测机猜一下。”
世宗见严铁口论事和看见的一般,不禁相信他到了十二分,随手又写了个“帛”字,然后说:“你看我是做什么的?”严铁口正色道:“‘帛’字具皇者之头,帝者之足,尊驾当是个非常人了。”
世宗怕他说穿了,被路人注目,忙拿别话把他支吾开了。于是给了润笔钱,并问严铁口姓名,严铁口说他叫严嵩,在弘治孝宗年号十六年曾举孝廉,因家里清贫,流落江湖,测字糊口。
世宗又去各大寺院中游览了一遍。在昭庆寺中看见两个女郎,罗衣素服,都生得月貌花容,很是娇艳。世宗随着女郎们慢慢地回去,见两人并肩走进丞相胡同去了,世宗记下地名,第二天就颁下两道上谕:一道是去召测字的严铁口,一道是给丞相胡同的,致聘昨天偶遇的两个女郎。
不一会儿,致聘的内监回来说,那两个女郎一个是方通判的女儿,一个是张尚书的侄女。方通判和张尚书两家验了谕旨,马上把皇帝选的贵人妃子送进宫中,于是这两个偶被天颜所睹的女郎就一并被纳做了嫔人。
这时严铁口也宣到了,世宗立时就在便殿召见,严嵩的奏对十分称圣意,一如当年的胡维庸让太祖满意,于是他也当场被授官职。不到一个月,承信郎严嵩再升为户部司事。
严嵩自入仕途,于各部上官,竭力地逢迎;又能钻谋,做事可算得小有才干,阿谀本领极大的他看这时的礼部尚书夏言恰好是同乡,严嵩就借了桑梓之名,一见了夏言就小心兢兢地口口声声自称小辈。谁人不喜欢阿谀献媚?严嵩的阿谀献媚在夏言眼中被解读成了严嵩的为人诚朴而且自谦,这样的人自然是好人,于是就在部中事事提挈他。
那些同寅因严嵩是皇上所识拔的人,本来已予优容了,又见夏尚书这样成全他,当然格外另眼相看了。不到半年,严嵩骤然擢为吏部主事了。
那时杨一清又致仕,杨廷和罢相,王守仁被张璁进了谗言贬职家居,朝中大臣换了新进。夏言和顾鼎臣同时入了阁,值夏言为相,礼部尚书一职就推举了严嵩。严嵩一跃而为礼部尚书,紫袍金带,顿时就高视阔步起来了。
好奇心一向很强的世宗一点也不让世人意外的是,他最好神仙老道之术最信佛道,自登基以来,宫中无日不建有醮坛。光阴荏苒,又是一年的秋深时节。世宗命黄冠羽士在宫中祈斗,须撰一篇祭文,命阁臣拟献。顾鼎臣本来是宿儒,奉谕后立时握笔撰就。而夏言虽是科甲出身,学问却万万不及顾鼎臣,他当然也有自知之明,欲待不作,又未免忤旨,于是猛然想到了下笔敏捷的严嵩。
严嵩得了这样的好机会,用尽平生本领写成了一篇字字珠玑言言金玉典雅精工的美文《庆云赋》。夏言不识严嵩莫测的深意,还当严嵩是在帮自己。果然《庆云赋》在御览时让世宗击节称赏,感觉就是夏、顾两大臣的青词亦逊一筹,于是明察秋毫的世宗将夏言叫了去,说这篇祭文不是他自己做的。夏言见事已拆穿,就索性实说了。世宗大喜,立召严嵩奖励了几句。
本来世宗对为类文章的要求只要文词绮丽就可以了,才学一般的严嵩揣透了世宗的心理,就把那篇祭文做得分外华美,当然也是分外地华而不实,偏偏这就让世宗很对心思,不多久他又献上一篇《大礼告成颂》,越发地镂金琢玉摛藻扬芬,从此世宗所有青词等类概令严嵩主笔,从此这位严尚书的圣宠恩眷一天胜似一天,与之同步的是,夏、顾二人则渐渐失宠,一天不如一天。不久顾鼎臣一病而逝,而夏言却没有这么幸运,于是他就活该倒霉了。
夏言自恃勋高,瞧不起严尚书,因严嵩进阶都是由自己一手提拔的,所以对严嵩就和一个门客差不多。当初严嵩不得不曲意承迎,但对夏言的一味骄倨盛气凌人是暗暗怀恨的,这种暗暗怀恨在心里越来越烈,表面上却反而格外谦恭。这个阴柔险诈的严嵩是牙长在肚子里,不久夏言就被世宗责以傲慢不恭,削夺勋阶,勒命致仕。
夏言知道有人暗中给他设陷阱,于是上疏谢恩,说了一大堆哀伤并报怨的话,让世宗非常不痛快,但却又不舍得让夏言告休回乡。恰好这时昭圣张太后病逝,世宗命群臣酌议服制,夏言的上疏又未能暗惬帝意,于是再次遭到皇帝的严旨驳斥。
原来昭圣太后张氏,自从被世宗称为伯母后,奉待越来越不象话,淡薄而刻薄再薄到了无情无义又无理。不久张太后的弟弟昌国公张鹤龄及建昌侯张延龄因犯事下狱,这两位当年得意不凡的国舅爷,早在孝宗时代,因为皇帝一再地对他所殊宠深爱的张皇后娘家的格外加恩,当年曾有大臣极力反对过,可是没顶用;接着是正德皇帝时代,国舅成了国太舅,自然也是任性横行,没人敢管,如今不同了,没茬还找茬呢,那两位国舅爷落马也就是意料中事了;只不过太出于那个懦弱的张太后的意料了。
张太后求情也不行,世宗仍然将张鹤龄瘐死狱中,张延龄长系待决。张太后忿恚致疾,一病而告终,谁让她自己没生个好儿子呢。世宗对张太后的丧礼,本意是打算减轻服制,偏夏言以礼法祖训为不得减轻的硬性框架,仓猝间夏言又写错了一二字,于是世宗终于可以吹毛求疵了。
夏言在被勒令归田的行前,照例到西苑斋宫叩辞。世宗不觉又动了怜念,再次挽留夏言,这个不知死的夏言于是就又留在了京师。有了夏言的惨痛教训,朝臣们任凭张太后的丧葬如何草草完事,世宗父子不过持服数日就算了结,也没人敢吭一声,至于张延龄自然就更是斩首弃市,没有人说什么,可却有人在心里想什么,想想世宗之负心。
明代冠制,皇帝与皇太子冠式是用乌纱折上巾,即唐朝所称的翼善冠。因为世宗崇尚道教,不戴翼善冠,独戴香叶冠,他也命制沉水香冠五顶,分赐给夏言、严嵩等。夏言这个不知死也不识相的家伙竟然说,这是非人臣的法服,然后竟然归还所赐。
而严嵩则遵旨天天戴着,且用轻纱笼住,以示郑重。然后他就利用这大大有利的机会让世宗下了这样一道诏:“大臣慢君,以致天象告儆,(当时恰好赶上了一次日食)夏言慢上无礼,着即褫职,所有武英殿大学士遗缺,令严嵩补授!”于是严嵩得以代替夏言入阁,跃登相位。
当时严嵩年已六十有余,却不异少壮,朝夕入值西苑椒房办公,世宗大悦,于是赐严嵩银章,有“忠勤敏达”四字。不久又陆续赐匾,遍悬严嵩的府第,内堂曰延恩堂,藏书楼曰琼翰流辉,修道阁曰奉玄之阁,大厅上面独擘窠大书“忠弼”二字,作为特赏。严嵩在这样的金色招牌下,窃弄威柄,纳贿营私。
而一心想求长生不老的世宗却完全信任他,于是令人不敢相信的中国封建史上最荒唐的政事就出现了,一向最好神仙老道之术最信佛道的世宗在位期间,居然荒唐到了二十多年不上朝,因此造成了由严嵩专权达十七年之多,结果兵备废驰,财政拮据,倭寇扰掠东南沿海,蒙古人也大举入侵,农民起义频繁,社会危机加重,而这位皇帝却只管深居宫中成天拜神作斋。
严嵩仗着世宗的信任,暗中竭力营私植党,将同乡赵文华、鄢懋卿、罗齐文等三人都授了要职,长子严世蕃也位列尚宝司少卿,于是父子俩狼狈为奸,令朝野侧目,只在心中明白了世宗之所谓忠者,原来就是这样子。
严世蕃比他老子还要奸黠狡猾,不论什么紧急大事,别人吓得要死,严世蕃却能颜色不变,谈笑自若。世宗的批答每每好用佛家语,这样的批答一下来,大臣们须仔细详解,一个不留神,就得受斥。严嵩常常让这种奇特的批语,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而严世蕃却一看便明了,严嵩每每照他儿子教导的去做,总能得到世宗欢心,从此严嵩于严世蕃的话唯命是听。
原来严世蕃天天都在细细揣摩世宗的批语和行为方式办事逻辑,果然功夫不负苦心人,严世蕃算是将世宗的心理摸熟了。于是,严嵩自为相当国后,本来就不可一世,朝中的政事不论大小,均须禀过了严嵩,然后入奏世宗;又有严世蕃为虎作伥,所以他们父子得专朝政二十多年,廷臣莫与颉颃了。
9、曹贵妃奇妒又狠心
嘉靖二十一年十月,宫中闹出一场谋逆大事件。谋逆的罪首乃是曹妃的宫婢杨金英,一个宫婢从此得入国史,传播百世,虽然死得惨烈烈,却也可谓值得。
原来世宗到了中年,因求储心切,广置妃嫔。那时朝鲜内乱,世宗派兵弭了乱,国王陈斌出于感激,就把著名的朝鲜第一美人曹喜子送进中国来。此一时是曹喜子时代,再不是彼一时的大公主富燕儿时代。但曹喜子也富燕儿一样,生得粉脸桃腮媚骨冰肌,那秋水似的杏眼尤其让世宗看了心醉,于是在一见的当夜就召幸了她,召幸的第二天就封曹喜子做了贵妃。此后,每遇参禅悟道的政躬有暇,世宗必到曹贵妃的宫内,戏笑狎闹到尽欢。
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差不多这般情形的贵妃曹喜子却仍不快乐,她不快乐的原来是她从朝鲜带来的两名侍女秦香娥和杨金英,她们两人虽不及曹贵妃那么美貌绝伦,倒也出落得玉立亭亭,很可人意,可得世宗就把她们两个侍女也都临幸过了。
妒心极重的曹贵妃深怕被这两个侍女夺了宠,就对两人挑挑剔剔,然后就以哭泣为大不赦罪而将秦香娥和杨金英杖责。
两人天天受尽了磨折,又不敢在世宗面前诉一句委屈,有冤没处雪,同病相怜,两人只好暗地里相对悲泣。可怜秦香娥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一天夜里,乘宫人太监们不备,纵身跳进御河中淹死了。
秦香娥一死,剩下了杨金英一个人,日子越发难过了。曹贵妃不时动怒,动怒就要痛加杖责。有鉴于秦香娥通过自杀得到解脱,曹贵妃还严加防范,让杨金英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
那一天曹贵妃又为了一件小事把杨金英痛笞了一顿,然后她又狞笑着,让人把铁针烧红了,灸烫金英的小脸儿,弄得那白玉似的肌肤乌焦红肿,异常难看。以至于世宗在乍见之下,几乎辨认不出她就是金英了。
当时杨金英眼巴巴地看着世宗,一言不发地流着泪。世宗虽然心里明白,却也没舍得为了一个宫人责备而贵妃曹喜子。杨金英顿时对绝情的世宗由伤心而仇恨,仇恨很快就达到了顶点,她想,如果不是被这个好色的皇帝害得,她也不会天天受这份罪,最最可恨的是他居然如此无情!
几天后,杨金英脸上的火灼伤慢慢痊愈了,却弄得红一块黑一块的疤痕永不能消去。金英揽镜自照,见雪肤花容弄到了这个样儿,她的悲伤和愤怒在一霎间都成了绝望,无比的绝望!凡美貌女子大半喜欢顾影自怜,金英自爱其貌,无异于麝之自宝其脐。痛惜玉颜的杨金英常常哭一会叹一会,人差不多痴癫了。强烈嫉妒心异化成了极端的狠心的曹贵妃不仅毫不怜惜,反而痛骂杨金英是做作。
10、美梦烟云散
杨金英如此珍惜她的美貌是为了她的心上人,一个青梅竹马的邻家小哥哥,两人从小耳鬓厮磨,长大后就私订了白首之约。后来金英的父母贫寒不过,只好把金英鬻与一家富户做侍婢。苦命的杨金英又被这家富户转辗卖到了朝鲜,侍候了日后的大明国贵妃当时的曹喜子姑娘。
在随着曹喜子姑娘来中国时,淮阳人杨金英非常高兴,为终将有可能与心上人团圆。谁知杨金英的心上人虽是个扬州名士,却家里穷得徒有四壁,所以当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金英被她父母鬻卖而去。可这位名土希望团圆的心是和杨金英一样的,他早也盼晚也望,苦苦的盼望中,茶饭也无心进,书也无心读,功名两字更是视做虚如烟云,不他就忧忧郁郁出了一场大病,就在他父母爱如掌上明珠的痛与惜中,一天病重似一天,瞑目离开了这个恶浊的尘世。
就在这位名士到了离恨天的那天,金英回国来了。可怜两下里地北天南,哪里能够知道。杨金英自然一直还当他不曾死的,本来杨金英在被世宗逼迫侍寝后,以为自己虽然保不住贞操,但总可以给心上人留一份美丽的容貌。如今金英看自己容貌已毁,贞操更是没有了,就算是再见到心上人,又有什么可以面对他的,杨金英于是就存了必死之心。
世宗不仅好幸侍女,让她们由此横遭奇妒嫔妃的摧残;并且他还听信术士的鬼话,大选十四岁以下的美貌幼女三百人入宫,有一次甚至选取了十岁以下的女童一百六十人,以摧残她们的身体的方式来炼什么丹药。
很快这些年小的女孩子们,有的被服了猛药的皇帝和术士连夜摧残而下体糜烂,病得奄奄一息而死;有的脆弱娇嫩完全没有发育成熟的下体甚至当场就被撕裂,造成大流血而死。就这样,这群年幼的女孩子们每天都生活在死亡的阴影里。
公元1542年12月21日,以杨金英为首的十几个女子,相约事完之后共同以投水赴死来结束自己的生命,免得再受不可想象的残酷刑罚,也果然在事完之后,她们或是上吊或是投水或是触柱碰壁,纷纷以最快的速度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结果大多数都没有死成,杨金英就是这样,她们在被捉后遭受了最惨的酷刑,可是她们并不后悔。
11、弱女雪深恨
可巧雷坛告成,世宗往祷雷神,回来就又到曹贵妃宫中,不想曹妃带了两名老宫人往温泉中沐浴去了,宫中只留金英一个人侍候着,世宗于是就扯着杨金英到榻上,再强拥她入被窝,用她的青春身体来服侍这个**兴大发的君主一回。已存必欲一死之心的杨金英,再三地以自己容貌已毁为理由,苦苦拒绝。
在被世宗皇帝因为扫兴而狠狠地打了几个耳光后,杨金英木然地躺到了他的怀抱里,任凭他风狂雨骤地发泄。发泄过后,世宗进入了黑甜乡,杨金英起身整理衣服时发现自己什么时候已没再也没有了伤心泪,她木然地解下腰间丝带,作了一个套结,正想往御帐钩上挂,以此了结自己痛苦的生命时,猛然间所有的绝望和愤怒和悲伤都爆发了。
于是她飞跑出宫把那些早就说好了的女孩子们带进来,然后她们把那个睡得跟死猪一样昏庸残忍又好色的世宗皇帝的脖子套入带结中,十几个女孩子分左右两派,一齐用力牵扯,却不想在紧张中,把这个关键又关键重要复重要的带扣,结成了死结,使得世宗虽然被深度窒息却没有毙命。
12、妃嫔受惨祸
恰好张嫔人张金莲来探望因为太得宠而不得不巴结的曹妃,刚走到宫院的闺门前,就已听见里面有呼呼的喘气声,异常地急迫。张嫔人不禁有些诧异,她刚走进来就见宫女杨金英等人惊慌地走下榻来,张嫔人愈加疑惑,忙走到榻前一瞧,见世宗的颈子上套了一幅红罗,紧紧地打着一个死结。张嫔人大惊,立时大叫一声:“不好!”
外面的宫人内监闻声纷纷奔了进来,陈皇后闻报,乘了銮舆飞奔到来,这时的世宗只剩得气息奄奄,喉间一条系痕深深陷进肤中,约有三四分光景。
陈皇后命太监去请太医院来诊治皇帝,太医按了按世宗的脉息,回说因气闷太过,血搏膨胀,只要静养几天,一到气息宽舒就可以复原了。然后书了一张药方,由内监去配制好了,陈皇后亲自煎好给世宗喝下。
看看世宗手足展舒,眉目活动,只是因气息未舒,一时尚不能开口说话,陈皇后料知无碍,就立时升坐凤仪殿,把刚刚入浴还没等着洗就闻变吓得跑回来的曹妃召来,平日的一腔醋意从鼻管中直冲到了脑门,陈皇后不由得柳眉倒竖,凤眼圆睁,用着猛力,将红罗丝带掷到曹妃的脸上,厉声道:“你瞧!你瞧!你居然敢做出这样大逆之事!?”
借机发泄一下平时的妒意,让陈皇后非常痛快,却让曹妃吓得更是浑身乱抖,目瞪口呆,半句话也回答不出。多亏了张金莲见陈皇后要诬曹妃弑主,忙走过来替曹妃辩白说亲眼目睹是杨金英所为。
陈皇后一面马上就令内侍去捕杨金英,一面说:“杨金英是曹妃宫中的侍女,她胆敢弑主,必是皇妃曹喜子的指使。”然后就喝命老宫女给了曹妃五十杖。
娇嫩的玉肤经不起杖责,早已打得皮裂肉绽,血染罗裳。曹妃哭哭啼啼地,口中只呼着冤枉。此刻的她脑中忽然一闪念,杨金英!可怜的杨金英当初一次次这样被她惨打,那时杨金英是怎么样受过来的,并且是连连冤枉也不许喊。
这时杨金英被带到,她在事发后,一头撞向柱子,可惜只是晕倒了,就在她全身乏力地挣扎着站起来想办法死的时候,就已被人抓住了,接下来等待她的就是皇后的酷刑了,杨金英开始咬定牙关,想被打死算了,可是陈皇后非常会打人,能让她痛不欲生却又死不成。
于是被折磨得神志不清的杨金英就顺着陈后问她主谋时,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地胡说着,这话被皇后整理成了王宁嫔三个字。世宗皇帝这太多太多的美女早让她恨不能全都尽数杀之,于是陈后命内监张佐立时将王宁嫔牵至凤仪殿,也不问青红皂白,就喝令用宫中私刑拷打。
王宁嫔在莫名其妙的意外中带哭带诉地说:“这事贱妾的确是不知情的,皇后娘娘可不能含血喷人啊。”可是陈皇后根本不理睬,只管吩咐宫人把王宁嫔上身的衣服脱去,赤体鞭背,只鞭得王宁嫔满地上乱滚,口里抵死不肯招认。
王宁嫔本以为只要熬得住酷刑,就可以证明自己是冤枉的,就可以让自己免祸于一死。陈皇后巧妙地绕开了冤枉这一要害点,她用冷笑着说的一句话“我晓得你是因为受刑还轻,所是咬定不招”来实现自己的这一目的。说罢这句话,陈皇后就有了充足的理由,她理直气壮地命太监们对王宁嫔用大仗。
太监们不敢留情,一顿大杖打得王宁嫔血肉飞溅,“哎呀”一声,就昏过去了。陈皇后着内监将王宁嫔唤醒,强逼她招供。这时的王宁嫔头脑清醒了,她知道今天陈皇后是必欲置其于死地,否则决不会罢休,于是知道诬招也是死、反落得一个骂名的王宁嫔就星眸紧阉,索性一声不则。
陈皇后连问了几声,王宁嫔始终给她一个不答应。恼怒之极的陈皇后竟然亲自下座执杖来打,太监们一看讨好的方式此时就是用力挺杖齐下,于是雨点般的大仗击在王宁嫔的嫩肤上,她一口气回不过来就见了阎王。而直到王宁嫔早就死绝了,大杖却仍没停下。
到一个太监跪禀陈皇后说王宁嫔已经气绝,陈皇后还不信,她走下座来,亲自去验看,见王宁嫔花容惨白,那玉肌上的鲜血仍在滴个不止,鼻子里的呼吸果然停止,分明是气绝多时了,而经过数次杖笞,王宁嫔两条雪白柔软让世宗抚之魂销的大腿上现在已是碎肉片片,累坠不堪,而且筋膜破损,股筋也折了几条,陈皇后这才声色不动地对太监们说道:“贱婢既死,就算便宜了她,赐个全尸吧!快把她抬出去。”太监们忙抬了王宁嫔的尸体出宫,草草地收殓了。
陈皇后活活打死了无辜的王宁嫔,随即就召来了曹贵妃,喝问道:“逆犯杨金英是你的爱婢,她现在已招认是你与她通同谋逆,你还有何说?”
曹贵妃匍伏地上,一个劲地哭诉冤屈,此时她是真的后悔当初不该不让杨金英寻死,当然她也后悔当初的当初不应该那样折磨这个弱女子。陈皇后冷笑道,“皇上就寝在你宫中,你还想推作不知情吗?分明是你谋逆不成,狡辩而已!”然后就同样地不问青红皂白地下了谕命:“快将这些个大罪犯,拖将出去,照大逆不道例,凌迟处死!”
拔去眼中钉,陈后一时真不知这份快意该何如消受。而曹贵妃闻言,吓得魂儿已飞入九霄,差点不省人事,到了惊魂稍定后还想哀求,却早已被人牵出宫外。很快玉骨冰肌就变成了一堆血淋淋的肉片和寸磔后的一段段暴骨。杨金英和那些不幸没有死成的年幼的女孩子们也依例处以极刑。
陈后就着满心的快乐到绣榻上来瞧世宗,世宗此时口里不能说话,可心里清楚,偏偏他又开不了口救不了心爱的美丽曹妃和无辜的王宁嫔。陈皇后不知她的皇帝丈夫的心情,只是就着那拨去眼中钉的十分快乐,殷勤地来服侍世宗,递汤侍药、嘘暖问寒,事事必亲自动手。世宗却抱定了主意,无论陈皇后怎样的小心,总是给她一个不讨好。
三天后,世宗总算是慢慢地能够开口说话了,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将杨金英的族属逮捕并诛杀,在杨金英家族的数十人这样无辜惨死后,总算是最后平定了这场宫变。
13、惊堕胎陈皇后亡命
世宗病体一愈,不觉就要再思那些销魂之事,一想这事儿,总免不了会想到女人,而他心目中最美丽最销魂的女人就是曹妃,虽然有时候也会想到被打得血肉横飞的王宁嫔,想到她那两条雪白柔软的曾令世宗抚之魂销的大腿,虽然被陈皇后在最后将它们变成了碎肉片片,累坠不堪,膜破筋折;每念到曹妃,世宗就要恨陈皇后。
一天陈皇后在旁侍餐,世宗无意中提起了曹妃。陈皇后的醋劲对那堆凌迟的肉片和寸磔的碎骨也不会减弱,于是她刚才还小心温和地讨好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这种谋逆的贱婢,还去讲她干什么?”
世宗久郁心头的怒火,让他当即就把手里的一碗饭向着地上猛力一摔道:“你说她的谋逆,你可曾有什么证据?朕看你不过是吃曹贵妃的醋,所以就这样地诬陷她,如今她已被你零刀碎割了,可你还不肯饶过她,真是最毒妇人心,你根本不配母仪天下,朕要废了你!还有王宁嫔,你说她有多无辜,这事和她怎么能扯上关系?可你这个无德的东西,就能狠心……”
陈皇后被世宗的声色俱厉吓了一大跳,再加上她不防世宗会说这样绝情的话,不给她留一点面子,忍不住一倒身伏在案上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世宗越发动气,猛一拍案子:“你爱哭就回宫去哭个痛快,不要在这里惹朕的厌恶!”
这一拍又把陈皇后吓了一大跳,并且也又让她没面子了,所以她就越发哭个不住,世宗根本不讲情面,立时就喝令宫女将她搀回宫去。
一步步挨回宫去的陈皇后一回宫就觉得腹痛,而且愈痛愈厉害了,在**不住地打滚。宫女内侍们慌了,一面去请太医,一面去报知世宗。谁知世宗听说却拍手痛骂道:“这个恶妇活该!朕不去收拾她,天却要替曹贵妃和王宁嫔来报她了。”
陈皇后听了由内侍传来的世宗这句话后,更是气得手足发颤,也同当初曹贵妃一样差点不省人事,只不过她不是吓的而是气的。这一气效果更明显,腹痛立时加剧,当夜就堕了已三个月的身孕。
陈皇后在这之前也有过一次堕胎,原因也差不多,那一天与世宗同坐,张、方二妃一起来献茶,世宗一见二位妃子的玉手纤纤似柔荑,禁不住一手一个,握在掌中看个不释,简直恨不能立时就亲上两口。醋性劲猛的陈皇后哪里能受得了,她将手中的一个茶杯猛然投了过去,同时遽然跳起来,可陈皇后的雌威还未使出来,竟然就触怒了天颜,顿时被皇帝陛下雄威劲猛地大声呵斥,让当时也是刚刚怀妊的陈皇后堕了胎,并且还在堕胎后惊悸成疾,一病好几个月。
这次陈皇后的胎堕了后却并没有病倒,可是不想几天后大内突然无故失火,居西内的世宗听到火警,竟向天拜了拜,自语道:“莫谓仙佛无灵,那妒妇心狠好害人,今日恐怕难逃天谴了。”宫人请求能够前往救陈皇后,世宗默然不答。
到火扑熄后,大内来禀报说,皇后为火所伤,抱病颇重,世宗连看一下也不去。可是在陈皇后火伤攻心病殁后,世宗却又万分追悼起亡后来,他流涕叹息道:“皇后曾经在朕遇害的险急时刻,全心全力地伸手相救,而朕却在皇后遇险时有力不肯出,真是未免太有负皇后了。”
哀怒无常的世宗在追悔中,命以皇后礼丧厚葬陈皇后,并亲定谥号为孝烈。
陈皇后死后,世宗以六宫不能无统率之人为由,急于重立皇后,于是在张、方两嫔人中,指定张氏,由世宗下谕,册立张氏为皇后。
14、樱口作香唾盂
严世蕃以比他老子严嵩还要狠上几倍的贪心,简直把纳贿营私视为正当,一时间,严氏门庭若市。严世蕃的同乡人牛贵的,只献给了世蕃千金,不多几日,部中公示出来,授牛贵为溧阳县知县。这样一来,官职有了价钱,严世蕃每官一员,纳金若干两,候补者又若干两。倘要现缺的,必加倍奉纳。根据金银的多寡,来定官职的大小。吏部主事王涌不过一个举人出身,他投在世蕃的门下,开手就纳金二万两。世蕃骤得他的如此多金,作为报答,就在三个月中,把王涌叠升六次,直到做了吏部主事。
自经王涌一献二万两之后,严世蕃的胃口愈大了。开始不过几百两,最多也只有几千两,而现在对那些要钻谋官爵的人,动不动就得上万两,至若几千两几百两,在世蕃面前,连眼珠子也不斜一斜。
严世蕃有了太多的黄白之物后,吃喝穿著没一样不穷奢极欲,单就他所住的房屋,室中的陈设富丽堂皇,和皇宫里相差无几,甚至大有胜过皇宫之处。从厅堂直达内室,都是大红毡毯铺地,墙壁上嵌着金丝,镂成花纹,镶着珠玉。至于姬妾的房里,不但画栋雕梁,简直就是满室金绣,珠光宝气照得人眼目欲眩。
严世蕃共有姬妾四十多人,其中荔娘最得宠,荔娘还不到二十岁,雪肤花貌又性情温柔聪敏,她帮着世蕃想出很多穷奢极欲的名堂,什么玉屏风、温柔椅,什么香唾壶、白玉杯,其之出奇处是史所未有的。
比如说玉屏风,就是世蕃一边拥着荔娘一杯杯地饮着美酒,一边令三四十个美貌姬妾个个脱得一丝不挂,团团地围在酒席前。每人斟一杯酒,递给严世蕃一饮而尽。酒到半阑时,便抽签点名,抽着谁的签,谁就陪严世蕃来一回。彼时他们在销魂取乐,而这三四十名的姬妾仍旧团团围绕着,任严世蕃点名,更换行乐。玉屏风如此,而温柔椅则是姬妾们多不着一丝,两人并列斜坐在椅上,把粉嫩的**斜伸着,严世蕃就去倚坐在腿上,慢慢地喝酒;又用三四个美姬倒伏在躺椅上,将身体充作椅子,以三人斜搭起来,活像一把躺椅,严世蕃就在这些美姬的身上起坐倒卧,把她们完全看待成一把温柔的躺椅。
严世蕃每晨起身,痰唾很多,自朦胧醒来至下床,唾壶须换去两三个。荔娘于是就出了一个名曰香唾壶的损法子来:每到清晨,让美貌姬妾们赤体蹲伏在床前,各仰起粉颈,张着樱口接受世蕃的痰唾,一个香口中只吐一次,然后这三四十个姬妾掉换受唾再来,直到严世蕃唾毕起身为止。这就是香唾壶,而所谓白玉杯是在酒席宴上用的。
严世蕃常常大宴群僚,除了令美貌姬妾照例陪酒外,看大家饮到有三分酒意的时候,世蕃便叫一声拿白玉杯上来,只见屏风后面马上嘤咛一声,走出三四十个姬妾,都打扮得妖妖娆娆,身上熏着兰麝,口里各含了一口温酒,走到席上,以口代杯,每个美人口对口如同接吻一样,将酒送入来宾口中,似这种温软馨香的玉杯儿,那酒味当然是别有佳味了。
据当时在座的人说:“美人的香唇又柔又香,含在口中的酒,既不冷又不热,微温恰到好处。”在香颈被轻轻钩着、樱唇中的温酒被慢慢地吸完后,这些训练有素的美人就会把她那柔而又腻的纤舌也顺着酒,微微地送入宾客口中。
正当他们情不自禁欲入温柔乡的时候,严世蕃又是一令号令,这三四十个樱口玉杯就纷纷离去集队,仍排列着走进去。而这时的雄性宾客,个个好似中了魔,神魂颠倒。而世蕃见宾客们跼促狼狈坐立不住的情形,就开心地哈哈大笑。这些为官作宰的宾客们自觉酒后失仪,被这玉杯儿引得意马心猿丑态毕露,就多半不待席终而逃席走了。
严世蕃的恶作剧大都类是,他每宴会一次,必有一次的新花样。这花样儿务要弄得宾客丑态毕露为止。因此那些赴宴的同僚实在不愿来怕受他的捉弄,但又畏他的势力不敢不赴。所以同僚中一谈起世蕃的宴客,谁不伸一伸舌头,视为畏途。
15、**筹
严世蕃本性**佚,姬妾们到了他的手里,本来就花样百出地折磨,又加上那个荔娘为虎作伥,这些不幸落入他手中的美貌女子就可怜得很。世蕃最好迎新弃旧,一个姬妾至多不过玩个一两夜,而且他最喜欢犯圣人最鄙视的白昼**,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有兴就玩一个痛快,玩过之后仍出去办事;办了一会公事,就又去和姬妾们玩闹,别人是夜里取乐,而严世蕃可算得是时时取乐。
严世蕃对家里的几十个姬妾日久生厌,一厌烦就自然要往外面去搜寻。凡是良家妇女,只要严世蕃瞧得上的,不去问她是官家是民家,他手下人就如狼似虎地抢上前去,拖了那女子就走。直待世蕃玩过三四天,厌弃了才命人送还。
就这样强劫来的和人家送的以及出钱买的,一年之中,世蕃也记不清要糟蹋多少女子,好在他有一个记数的物件,那就是一方方叫做**筹的白绫子,世蕃**一毕,就用一方白绫子拭净,然后置于床边。他每奸一个女子就留一根**筹在床下,到了年终时,把那些**筹取出来计点一下数目,然后再把数目记在簿子上。据说**筹最多时,一年的数目竟达九百七十三只,这就是说世蕃于是这一年之中,玩过了九百七十三个女子。
青州知府王僧缘在上任前,特来严家致谢为他营谋得官。不想进门时,虽已正当晌午,严世蕃却还没有起身,彼时正拥着荔娘高卧,闻报就含含糊糊地命王僧缘在他房里随便坐,然后世蕃仍旧昏昏睡着。王僧缘一走进室中,就觉得珠光灿烂、宝气纵横、五光十色,看得眼都花了。
他自幼在乡间读书,从不曾看见过这样华丽的去处。但见金珠嵌壁、宝玉镶床,地上全铺着绸绫,案上罗列奇珍宝物,青罗为帐、象牙雕床。王僧缘东瞧西看,忽见世蕃床边,放着一个明瓦方架,架上叠着白绫方巾,一块块的约有半尺来高。他随手就取了一方去窗前细看,见那白绫有二尺见方,边上绣着花朵,瞧上去十分精致。僧缘以为是女子的手帕,就悄悄地偷了三四方暗纳于袖中。
王僧缘到任不了几天,恰逢同僚宴会,席间有人提起严嵩父子,很多人只恨没有门路可以投在严氏门下,谁人不知只要阿谀好了严嵩父子,即可升官亦可发财了。王僧缘于是就得意地向同僚们吹嘘道:“不才在京的时候,倒和世蕃交往过,也不时到他的家里去。”
于是将他家中怎样的华丽、怎样的精致说得天花乱坠,听得同僚们都目瞪口呆,赞叹声啧啧不绝。王僧缘讲到起劲处,就令家人取出其所窃的手帕给同僚们传看:“这是在世蕃府中明瓦架子上的帕儿,差不多有四五百方。你们瞧瞧,这帕子绣得再精致不过,多么讲究!”
同僚们轮流看了,又称赞了一回。末了递到一个知县手里,他约略看了看,就忙掷在地上道:“这样秽亵的东西怎么可以在酒席宴案上传来传去?”同僚们一听,个个惊愕着问原故。
那知县笑道:“这一方方的白绫,就是严世蕃的**筹!据他自己说:‘他日到了临死的时候,再把簿上的数目计算一下,看为人一世,到底玩过多少女子。’世蕃家中专有一个姬妾管理这些**筹,如计点数目、分别颜色。怎么**筹还要分别颜色呢?因为玩少妇和处女的**筹不同,凡处女用过的**筹是有点点桃花艳迹的,少妇的就没有。所以世蕃府中,**筹有处女筹和少妇筹两种。记在簿子上,少妇筹若干,处女筹又若干,都是要分开的。”知县的话把在座的同僚都听呆了,“王知府所取的手帕,就是叫做少妇筹的那种。”
王僧缘一听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面红耳赤,也连连把那幅方已摔在地上的白绫巾再重重摔了几回,这时有个同僚刘通判笑着问那个知县:“严家的闺闼中事,你何以晓得这样细?”
这句话也一样把那个知县问成了羞愧得无地自容面红耳赤,他半晌回答不出,过了一会,借口更衣告便,忙忙逃席走了。这个知县走后,刘通判笑着对同僚们说道:“你们可知他的历史吗?”众人都说不知,“他说起严世蕃家的事来如数家珍,那是因为他本来就是严氏门下的一名小厮,因为擅于得严老儿的欢心,十多年后就哀求世蕃要些差使做。因为他不识字,严世蕃不能让他当高官,只好做了本处的知县。”
众同僚听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刘通判也叹道,“朝里有人好做官,像这样的一个家奴,也居然配做起百姓的父母官了,我们读书人不是只好去气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