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三百年:帝国宫廷往事

第九章 明宫几大疑案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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梃击案是一起明明白白的郑贵妃欲害太子朱常洛的行刺案,神宗运用高超的政治手腕,把它演绎成一场感人的皇室亲情和睦图……

碧茵姑娘终于手刃仇人,神宗归了天,而她自己也终生生活在痛苦中……

太子朱常洛成为光宗皇帝,虽然后金满人此时已为患边疆,明王朝危机四伏,江河日下;但通过一系列的励精图治作为,又有力扭转了局面,可惜他行善政日子太短……

光宗因为肆意**而致身体虚弱,即位一个月就死于一场与郑贵妃有关的红丸案……

这时内廷佳丽纷扰,最受宠的西李康妃不仅凌辱逼死了日后熹宗的生母王才人,且还与郑贵妃一起做着皇后与太后的梦,为此她们两人狼狈为奸,用尽了手段……

耸人听闻的移宫案发生后,郑贵妃自缢,西李康妃不得不已移居哕鸾宫,不久这里又发生一段宫闱秽史……

哕鸾宫失火了,李康妃与侍卫官邹元龙的暧昧情事有了结局,却无辜地牺牲了东李庄妃和她的七龄幼女……

熹宗的乳母客氏卖弄风情,于是假阉人魏忠贤得了她的欢心而平步青云。不识字的熹宗在魏忠贤和客氏的误导中,怠政荒朝事,致使魏阉乘机得权,演出了自坏长城贻笑柄于海外的可悲闹剧……

而宫闱中,魏忠贤居然弄出一幕更大的丑剧,**裸的**恶让人不敢相信……

明代的军事至此也形同虚设,因为魏忠贤用人失误,一败再败。在与满兵的对战中,女将秦邦屏奋力战死,而她的尸体僵立在城门口,屹然不倒,以至于感动了满将代善……

客氏此时富贵到达了颠峰,成为凶锋第一人,于是发生了熹宗时代的宫中大惨案,上至太妃、皇后,下到嫔妃宫女,尽遭客氏毒手,连连含奇冤而毙命……

摔死宫女

神宗命冯保在六个月中把一座翠华园构造成功后,冯保就获罪身死了,神宗却把爱妃、选侍等都迁入翠华园中丝竹箫管,弦歌酒宴,昼继以夜,再通宵而达旦。郑贵妃又工吹笛,酒至半酣,就按着宫商悠悠扬扬地吹将起来。神宗听得心旷神怡,直喝得酩酊大醉,差不多没有一天不是如此。

酷暑的一天,神宗觉得玉楼和金屋中都太热,就携了郑贵妃的素手共上位于翠华园的楼台极顶之琴台。这座园中最高的楼台本名摘星楼,神宗因为讨厌商代亡国之君也曾取了这么个名,就改摘星楼之名为琴台。这座琴台的布置也是银屏玉栏四面临风,神宗到了这里,果然感觉暑气全消、凉爽非常,于是就命设宴豪饮,众宫侍则歌舞伴酒。

神宗正在兴高采烈地畅饮,一个娇小玲珑、神宗平日很是怜爱的叫金莲的选侍,因婆娑曼舞失足倾跌,指甲恰好划在了郑贵妃的粉脸上,立时就起了一条刺目的伤痕,鲜血也随之红艳艳地滴了出来。

神宗以为金莲有意抓破郑贵妃的玉容,他当即怒发冲冠,醉熏熏地起身,一脚就把选侍金莲踢得满地乱滚,然后一把抓起娇小的金莲,就从琴台上直摔到楼下的园中地上。吓得那些宫人侍嫔一个个花容失色,索索发抖。神宗却余怒未息,又把洒杯玉盏等掷了一地;经郑贵妃再三地婉劝,才含着怒扶了郑贵妃,一颠一跛地回玉楼安寝。

第二天神宗起来,听说选侍金莲死了,很为诧异。郑贵妃就把他昨夜酒后摔死金莲的事约略说了一遍。神宗立时懊唯不迭:“可惜可惜那样的一个美妙女子!朕怎会醉到这种地步,你在旁怎么也不阻拦一下?”郑贵妃笑道:“那时谁敢阻拦,怕也和金莲一样了。”

神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亲自去瞧金莲,只见她头颅粉碎,脑浆进裂,玉容已模糊得看不清楚了,再也找不见当日在他某些性致勃发时刻,承欢身下时的美妙可爱。神宗不禁长叹一声:“这是朕负你了!”不觉也流下几点眼泪来,吩咐司仪局,从丰依照妃礼厚殓。

从此以后,神宗饮酒不敢过醉。每到兴豪狂饮的时候,郑贵妃就照他事先规定的那样,把金莲惨死的经过说一遍,这样神宗就会凄然不乐立即释杯停饮:“朕决不再让宫中出现第二个惨死的金莲了。”

梃击案

皇太子朱常洛虽然居住在慈庆宫,但非奉召不得进见,因此父子二人,虽近在咫尺却仍如天涯般隔绝,不必说大家也都知道这是谁人的背后功劳。

就在福王常洵就藩的木人事件后的几个月,那一天,忽然一个短衣窄裤疯疯颠颠的莽汉,手持一根枣木棍,闯入慈庆宫门,逢人就打。一连打倒了好几个宫监后,他大踏步闯到了殿檐下。

宫中呼喝声、号救声乱成一片,亏得内官韩本用有些武功,带领众护卫拼死力战,才总算把他拿住,否则这位可怜的没有靠山的太子就是不明不白地让人打死了,也是枉然。

皇太子据实奏闻,于是他的皇帝父亲命巡城御史刘廷元秉公讯鞫。要犯自供姓张名差,此外再说什么都是颠三倒四,让人根本无法追究。刘廷元却巨眼识魔,早看出他语似疯癫,貌实狡猾,于是再三诱供,他总是信口乱言,什么吃斋,什么讨封。

这时的明廷中,叶向高早已很聪明地自行告退了,方从哲、吴道南作为新阁臣,因为资望尚轻,不敢多做格外主张,于是与刑部商议,打算依宫殿前射箭放弹投石伤人律,给这个张差一个立斩刑。

结果草奏还没上,提牢主事王之寀就用私下给张差送酒菜等亲近手段,让张差对他去了提防,说了实话。原来果然是一个不知姓名的太监找到张差,让他闯宫行凶,事成后给他良田数百亩。当然这个外表疯疯颠颠的莽汉能得以入宫这也是这位公公的功劳,甚至他手持的那根枣木棍也是这位公公给的。

再稍稍往下一查,果然又是那个郑贵妃在背后的谋划。这次由张差供出,任凭郑贵妃再能言善辩也洗不净了,加上先前的木人巫盅一案,神宗再也禁不住满腔的怒火,当即抢步到了郑贵妃宫中。

郑贵妃在迎驾时就见皇帝怒容满面,心里有鬼就怕半夜叫门的她立刻就忐忑不安了,到神宗猛然从袖中抽出一本奏疏,掷与郑贵妃的时候,她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不瞧犹可,只瞧了数行,郑贵妃就吓得玉容惨淡,珠泪双垂,忙向驾前跪下,对泣对诉地苦苦哀求。此时郑贵妃明白只有这个女人对付男人的办法才能有点效果,果然神宗在爱妃的眼泪面前也唏嘘了:“廷议汹汹,朕也不便替你解免,你还是自己去求太子吧。”言毕就抽身出宫去了。

郑贵妃忙到了慈庆宫,一见太子,她就哭诉叫冤地表明她善良仁慈的心迹,甚至屈膝拜倒。太子慌忙答礼,答应一定替她斡旋。郑贵妃这才起身还宫。于是太子启奏神宗,请速令法司结案张差一人就是了,勿再株连他人。

于是跛足的神宗亲率太子皇孙等到慈宁宫,召阁臣方从哲、吴道南及文武诸臣入内,黑压压地跪满一地。到这次事件为止,总计神宗久居深宫不见百官,已有二十五年,此番总算让群臣得以朝见,也算是借此释了众疑。

神宗宣谕道:“朕自圣母升遐,哀痛无已,今春以来,足膝无力,每遇节次朔望忌辰,犹必亲到慈宁宫,至圣母座前行礼,不敢懈怠。最近忽有疯子张差,闯入东宫伤人,外廷遂有许多蜚议。尔等谁无父子,是欲离间朕躬骨肉吗?”说至此,又执太子手道,“此儿极孝,朕极爱惜。”

神宗言未已,忽闻有人发声道:“皇上极慈爱,皇太子极仁孝,无非一意想将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罢了。”神宗听声音感觉不熟悉,忙问是什么人说话,左右复奏道:“是御史刘光复。”神宗不禁恼怒得脸色大变:“什么将顺不将顺!?”

刘光复犹大言不止,此人也近似疯狂;恼得神宗性起,喝称锦衣卫何在!结果刘光复被缚住,梃杖交下。神宗又喝道:“不得乱殴,押令朝房候旨就是了!”

左右押刘光复去后,方从哲等叩头道:“小臣无知乱言,望霁天威!”神宗怒容稍敛,徐徐谕道:“太子年已鼎盛,假使朕有他意,何不早行变置,今日尚有何疑?且福王已就藩,去此约数千里,若非宣召,他岂能飞回来吗?况太子已有三男,今俱到此,尔等尽可看个明白!”随即命内侍引三皇孙到石级上,令诸臣审视道:“朕诸孙均已长成,尚有何说?”又看着太子道:“你有什么话,今日可对诸臣尽言。”

太子马上接言道:“那个疯疯癫癫的张差正法就是了,何必株连?外廷不察,疑我父子,尔等宁忍无君?本宫何敢无父?况我父子何等亲爱,尔等何心,必欲令我为不孝子?”

神宗待太子言毕,复谕群臣道:“太子所说,尔等均已听见否?”群臣齐称领诲。

隔了数日,罪案已定,张差磔死,其他被郑贵妃派遣去行事的什么公公等人都笞责杖毙于内廷,很多不识相穷究此事的大臣或被贬官或被夺俸,只有深受袒护的郑贵妃什么事儿也没有,仍是宠爱如故。

边关战火

这时四川又大闹了一阵子,刚刚被戚将军平定,神宗和诸嫔妃等正在宫中大开筵宴庆贺得胜;忽接山海关守将总兵刘禹锡飞章入报:建州卫满人努尔哈赤统建州部属攻破叶赫,略取辽东,现在兵进抚顺关。明兵屡败,请朝廷速选强兵猛将以御外侮。

神宗皇帝被这封奏牍惊得目瞪口呆,半晌做声不得。还是内监王进在旁说道:“满人既如此猖狂,陛下宜临朝召集文武大臣,筹议御敌的办法。”神宗这才如梦方醒,连连叫冯保出去传命。王进知神宗这时神志错乱,于是他就权且充作被贬在南京闲居早奉谕赐死已有六七年了的冯保,出宫宣召大臣。

久不临朝的神宗这时也临明华殿,召集文武大臣商议出兵的要政。丞相方从哲主张进兵痛剿,众臣也并无异议。神宗就任杨镐为兵部右侍郎总督兵马经略辽东,刘綎为副都督,即日出师。这道旨意虽然下得雷厉风行,怎奈明朝的武政久已不修,兵卒多半老弱,未曾出兵,先已倒了锐气。

杨镐见士兵羼杂不能临阵,就传令大军暂行屯驻,他要挑选一番再行进兵,同时也向朝鲜、叶赫两处征兵。可是京师里面风声日紧人心惶惶,神宗下谕王师火速进剿,兵部尚书黄嘉善奉到了皇帝催兵的飞敕,当即令飞骑举着红旗赴边,令杨镐进兵。这种红旗是明朝的旧制,恐将师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拟定一种红旗,上盖有御宝,中绣火珠三颗,并书着万急如律令的字样。边将接到了这张红旗,无论如何困难也要拼死进兵。倘仍按兵不动,红旗再发。依旧不肯进兵,红旗三颁。到了第三次红旗颁至,将帅再按兵坐视,兵部就以该将帅已有变心为由拿办。当年太祖高皇帝谕令兵部,非至万不得已时不得滥发红旗,并载于祖训中。自永乐以后,红旗从未用过。现在到了万历时代,才破了历朝未有的规例,这也是明朝将亡的预兆了。

在山海关驻兵的杨镐接到兵部的红珠火旗,哪敢挨延,只得召集诸将开军事会议。屡立战功杀得蒙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刘綎首先言道:“边卒多年劳苦,士无战心。各处强行凑集的兵丁又多未上过战场,连队伍也齐不起来,怎好出兵打仗?”杨镐说道:“君上有命岂可不遵,即使兵士不堪一战,也只有去拼死了!”众将都默默无声,杨镐便命副都督刘綎带领人马一万五千,前去会合朝鲜人马,由宽甸绕至兴京,看满兵营帐移动,即从东路攻入,截住他的归路;命开原总兵马林率领铁骑三千,步兵一万,督同金台人马越过铁岭,攻打满人的北路;再命辽东总兵李如柏领大兵三万绕道亚骨儿关,直捣他的老巢,但那里路途多是羊肠鸟道人马难行,得昼夜兼程而进;最后杨镐又命山海关总兵杜松领兵一万五千名,由抚顺关沿浑河攻取西路。

这四路兵马约二十多万,定在春尽时候,四路兵马于满洲二道关会齐,然后一同进攻赫图阿勒。杨镐自己统着中军五十万徐徐地东进,是年为万历四十六年。

神勇的杜黑子

山海关总兵杜松勇悍善战,塞外人称杜黑子,因为他在交锋时掳起两臂,乌黑如漆,持着金刀乱杀乱砍,胡兵十分畏惧他。

大兵出关时,纷纷扬扬一下就是一天的大雪,杜松率本部人马在风雪漫天中艰难行进。天寒地冻,路有滑冰,人马往往跌倒。杜松不顾兵士已有怨声,仍兼程如前。出了抚顺关,越过五岭关已到了浑河。那里有满洲皇帝努尔哈赤的长子大贝勒岳勒托和八贝勒皇太极对河守着,遥相呼应。

以逸待劳的大贝勒岳勒托在黄盖下锦袍黄挂、纬帽乌靴,满洲兵也是人马雄壮、衣械鲜明,很是威风,不想开战不久就被杜松奋起神威,大喝一声,一刀把岳勒托劈在马下。明兵一拥上前,只杀得满洲兵走投无路,刀下逃得性命的也多半落水死了。对岸的八贝勒皇太极吓得不敢渡河来救,只好眼睁睁地瞧着杜松在河的南岸耀武扬威,割了岳勒托的首级,派飞骑去杨镐军中报捷。

神宗一听杨镐出兵,西路已经得胜,不觉大喜,下谕擢杜松为将军,宫中大开筵宴庆贺。

客氏叫春

就在后金满人为患明边疆的同时,大明宫廷中的腐败**也一天更甚一天,东宫太子朱常洛的皇太孙朱由校的乳母客氏,不幸丈夫早殁,客氏在十八岁守寡的那年生了一个遗腹儿,可不满一岁也随他爹到阴间做伴去了,十九岁的客氏于是进宫乳哺皇太孙朱由校。

正当青春少艾又面似桃花腰似杨柳且性情妖媚得与南子、夏姬同一流人物的客氏于孤帏寂处的春夜,不免伤春难耐。但在深宫哺乳,朝夕同处的无非宫娥太监,暗地里再怀春,也无从觅一雄狐解解闷。

司礼监王进的义儿魏朝本是京师的无赖,他以狡黠的本性巴结上了王进,就在司仪处充当了一名小内监。其实魏朝并未净身,王进却含含糊糊,也许是明朝气数垂尽,自有三合六凑不应不该的事发生,将明朝的一座锦绣江山断送。

本性狡黠的魏朝颇得日后的熹宗、现在的皇太子朱由校的宠爱,于是他得以与貌美的客氏常常见面。客氏方琴挑无人,魏朝正有求凰之心,两人平日里眉来眼去,非常垂涎客氏美貌的魏朝在无人处遇见了,就搂腰捏脸摸乳亲嘴地逗引她。不多久魏朝调到了专管宫女内侍死葬、地方很幽僻的千秋鉴当班。

这时太子朱由校早已辍乳,客氏因为要照顾朱由校的生活所以仍留在宫帏之中,但现在她已经非常清闲了,没事四处乱溜,那一天恰好经过千秋鉴。魏朝见四面无人,一把搂住了客氏,又施出了搂腰捏脸摸乳亲嘴的故技。不想客氏被逗引得情急了,红潮涌上脸,恨恨地将魏朝一推道:“你虽是个男子,却空有丈夫相,实与我辈妇人相同,做此丑态干什么呀?”

魏朝一见客氏情急,正中下怀,当即就嬉笑道:“妇人自然是妇人,男子自然是男子,怎么会一样呢,不信你自己来验看一下!”客氏不信,伸手就摸他的**,谁知白鸟鹤鹤,与故夫毫无两样。

这时魏朝也没老实了,他已把客氏猛然拥倒在榻上,几下子就解开了她的罗襦,客氏顿时娇躯无力,格格地笑骂着:“哪里来的无赖,胆敢冒充太监,我当奏闻皇上,敲断你的狗X……”客氏的娇骂语还没说完就已换成了呻吟声,魏朝早已在她半推半就时,就刘阮步入天台了。从此以后,客氏差不多天天都到千秋鉴来和魏朝缠绵。

不了情

尚玉同碧茵姑娘到北京后,由尚玉去选了一所民房住下。人家都当尚玉和碧茵姑娘是一对少年夫妇,因为尚玉虽然年龄六十但面貌一如少年。哪里晓得碧茵姑娘自有意中人的,两人虽同室相处,却是各不侵犯,而且并说笑也不常有。

但同居一室,面对着心爱的姑娘,从未有过心上人的尚玉想没有想法也太难,可他几次试探都被碧茵姑娘惨然而决然地拒绝了:“我自张怿死后,心志惧灰,此身同于枯木古井水,今生只愿似孤雁,再也不作比翼如是想,只愿老父在天之灵相佑,让我报得大仇,就心满意足了。倘若我去取仇人的头颅,不幸不中也和张怿一样身被仇人所获,还请你也能给我收尸。我是个清清白白的女儿身,不要让它玷污了。”

弄得尚玉拿碧茵姑娘没办法,只好对着她的话略略点头,虽然心里并非不无和她成眷属之想,但他的絮絮唧唧情话缠绵,却把碧茵姑娘说得悲从中来,回想当年,张怿也是这般地情深义厚,现在弄得人亡鸾拆,忆念昔日,如何不心伤,为那永远不能的珠还合浦与破镜重圆。

尚玉在欲爱不能欲舍不得的痛苦挣扎与煎熬里,那天晚上看碧茵又换上紧身衣靠,插上宝剑飞身向皇宫中去了,他就在后面紧紧随后保护着。约有三更多天,猛听得檐瓦乱响。

转眼碧茵姑娘已跳下地来。尚玉见她粉脸儿上溅满了血渍,正要问话,碧茵姑娘就急急说道:“我的大事已妥,咱们明天清晨就出京,否则万一给他们查获,岂不白费了心血?”

天色微明,鸡声远唱,碧茵姑娘起身草草梳洗了,尚玉辞去了房主,出了都门,又一同回徐州去了。到了碧茵姑娘家中住下后,碧茵姑娘却自去筑了一所茅舍,终年在茅舍中茹素诵经,直到五十多岁无疾而逝。

死在碧茵以后、已然近百岁的尚玉在当日为她如张怿一样地收殓安葬后,于墓上题曰:“贞烈女子罗碧茵墓。”此时大明王朝早已是昔日黄花了,在这另一朝天下另一番统治世界里,已然近百岁的尚玉凭吊遗踪犹有泪泫然。

死在了宫女剑下

神宗仍日居深宫,就是边警日至,也未见多临朝,新进臣子很多只是闻得上谕,却不能见到御容,就是内廷嫔妃,不大得宠的也经年不得一近天颜。大学士方从哲及吏部尚书赵焕等先后请神宗御殿召见群臣,面商战守方略;怎奈九重深远,任他苦口血音,神宗也仍只是闭户不出。

从前深受宠爱的晋妃刘秀媛如今早被神宗撇在一边,在冷宫中苦度着漫漫几十年岁月后,于一个平平淡淡的日子里悄然而逝,她死后,这位曾风光一时的皇妃娘娘被按平平常常的妃礼下了葬,当然这也得感谢,神宗总算是有情君主。

神宗在晚年只爱一个郑贵妃,至若王皇后和昔日活着的生太子常洛的王贵妃都只是一年中在元旦朝见一回。此外逢到什么佳节,或许神宗会宣王皇后来共赏,帝后同饮几杯也就算见了面。好在两宫太后已先后崩逝,神宗没了管束,越发比先前放肆了。

那天神宗酒醉,正扶了郑贵妃一步一颠地回到玉楼。恰好碧茵姑娘纵进宫墙来,在玉楼的窗槛上倒身下去,正对着神宗所坐的地方。碧茵姑娘一见仇人,眼中几乎冒出青烟,拨出了宝剑,飕的一剑刺去,直戳进神宗的胸前。

血光飞处,神宗斜倒椅上,连声呻吟都没有了。郑贵妃正背身立着,内侍宫人眼见着白光一耀,皇帝就血如泉喷,于是一齐嚷了起来,郑贵妃吓得回身不迭,众人慌乱着把神宗扶起身来,却早已双眼直呆、气息奄奄;而胸口的鲜血还在骨都都地冒个不住,一把宝剑寒光闪闪地落在了地上。

郑贵妃浑身不住地打战战,叫嫔妃们帮着将神宗的衣襟解开,只见前胸深深地一个大血窟窿,把内侍宫人都吓呆了,直到郑贵妃泪流满面地吩咐去请太医来诊视,如梦方觉的内侍慌忙抢步去召太医,郑贵妃又命宫女去报知王皇后及各宫嫔妃。不一刻太医来了,王皇后和王贵妃并六宫嫔妃也陆续到来。

太医一诊脉搏,脉已下沉,看来是不中用了,就屈着半膝,老实禀知了王皇后。皇后和六宫嫔妃顿时个个泪珠纷纷复滚滚。到底还是皇后有主张,她哭了一阵子,就忙令司礼监王进传出谕旨,召集左辅宰相、六部九卿等,火速进宫商议大事。

大臣如方从哲、朱赓、赵世卿、越嘉善、赵兴邦等先后入宫,太子朱常洛、皇太朱孙由校也立在旁边痛哭。这时的神宗正是回光返照,但却已不能说话,只拉着太子常洛的右手和宰相方从哲的右手点头示意,然后两眼就往上一翻双脚一挺,呜呼哀哉了。王皇后、皇太子、皇太孙、嫔妃、大臣无不痛哭失声。

方从哲虽然不是什么能相干臣,但总比饭桶有些主张,他收了泪朗声说道:“皇帝既已宾天,咱们一味地恸哭也不是事体,大家且议正事要紧。”众臣这才止住哭声,由方从哲领头共到华明殿上,先拟草诏,传位与太子,又草了正位的诏书,以便颁布天下。诸事一毕,天色已破晓,方从哲命司仪处在奉天殿上撞钟擂鼓,召集各部官吏,扶太子常洛登位成为光宗皇帝,改明年为泰昌元年。

神宗有遗诏发帑金百万,充作边赏,罢一切矿税,及监税中官,起用因建言直谏而得了罪罚的诸臣。总计神宗在位四十八年,寿五十八岁,比世宗享国尚多三年;在大明王朝的十六主中,要算神宗的国祚最长,但他整天牵制于宫帷,宴处宫禁,贤奸杂用,内外变起,史家谓之为亡国祸胎,也并非不无道理。

皇位只坐了一个月

公元1620年8月,被立为太子二十年的光宗终于登位做皇帝了,他马上晋王皇后为孝端皇太后,生母王贵妃为孝靖太后,册妃郭氏为皇后,侍嫔李雅云为庄妃,侍嫔李飞仙为康妃,刘嫔人为贵妃,赵氏为选侍。封方从哲为太师左国柱、摄行丞相事,赵世卿为吏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赵嘉善原任兵部尚书、兼任文渊图大学士,加少师衔,朱赓为谨身殿大学士,赵兴邦为武英殿大学士兼礼部尚书。又擢左光斗为都御史,给事中杨涟为吏部侍郎。

在位四十八年、酒色财气四毒均备的神宗皇帝留给嗣皇帝朱常洛的是一个弊端如山积的破烂摊子。神宗时代最为可怕就是自坏长城,当时政治已成颓势,经济上几近崩溃,导致了边防的驰废,这突出地表现在边地卫所制度的严重破坏,和军镇将士的腐化,军备不整,战斗力丧失,对于这一点,神宗自己也清楚,他说,边疆各镇兵数虽多,堪战者少,而假称捷报、冒功授官者甚多。但他对此并没有断然采取措施,仍然是迷恋于后宫的佳丽与美酒与金屋,于是明王朝坚固的长城就这样被自己破坏了,失去了战斗力。

这时白莲教又起义,而努尔哈赤也见部落势力强盛,于是就在公元1616年在赫图阿拉(今辽宁亲宾)登极称汗,建国大金(史称后金),自己做起皇帝来了;并以“七大恨”为由,将兵攻明略地,至此明王朝危机四伏,江河日下。

光宗面对着百废待兴,他下诏免赋税,罢除神宗时的弊政;又坚决下谕停止采取矿税,罢免矿监税使,罢江浙织造局,罢云南采宝船,停止山西采人参等,百姓免其充役,拯小民于水火。当然这很多也是照神宗的遗诏意思来办的,神宗在晚年时对税监遍天下,小民涂炭之极也很追悔,但架不住内监们的拦阻,也就听之任之了。

光宗的诏书颁发后,天下欢声雷动。光宗还发内帑银犒军,关怀将士冷暖。所以在他称帝不到一个月,连施惠政,就充分显示出了仁德新君登极的热火朝天的好势头。旧政革新,潜德久彰,海内属望,感孚天下之人心,于是天下颇有望治之心。哪里晓得这位光宗皇帝虽然一出手治世就业绩不凡,可却好色太过。

当一继位就恣意**乐的光宗皇帝在与他的两个素来亲爱称东李的庄妃李雅云,和称西李的康妃李飞仙,尤其是玉肤花貌婀娜多姿的西李康妃,不舍昼夜地行乐时,光宗不会想到,他会于继位的一个月后就病死。他只清楚自己的这个时候,因为肆意**而**疲软,只得天天靠服**来壮大**,全不顾早已渐渐的阳涸阴亏。

在当年的压抑生活中,光宗朱常洛为寻求精神寄托而迷恋于女色,从此却深埋下了他人生巨大悲剧的祸根,当然也是为大明走向最终的灭亡而埋下了巨大悲剧的祸根;加上他作为太子时,因为待遇不好而造成的身体虚弱,到了为帝时又纵欲,于是他的身体就更是每况愈下。

内廷之乱

在称东李的庄妃和称西李的康妃两人中,西李康妃因为最受宠,她也就滥恃宠,犯下了很多这样状态中的女人会犯的毛病,当然这个毛病与她专横跋扈的本性是分不开的。

不少的选侍、淑女(即秀女)、太监都受西李康妃的凌辱,光宗的皇长子朱由校的生母王才人素与西李康妃不和,被西李康妃欺凌得郁郁成疾而死,她的遗言中曾有“与西李有仇,负恨难伸”之语。光宗的皇五子即后来的崇祯帝的母亲也是这个下场。

而东李庄妃就完全和西李康妃不同,她生性仁慈宽俭,简重寡言,名位虽在西李康妃之上,但宠爱远不如西李康妃,而她对此却并不介意,只是照顾两个幼小的皇子,皇长子朱由校即日后的明十五代帝王天启熹宗帝和皇五子朱由检日后的明十六代帝王崇祯思宗帝。

光宗刚一称帝,郑贵妃深恐他追念前嫌报复,因此朝夕筹画,就有了一条买动嗣主欢心的妙计,她从侍女中挑选出美人八名,个个明眸善睐纤巧动人,又特地制就轻罗彩绣衣给她们穿着,再薰香傅粉地送与光宗受用;另外配上光怪陆离的明珠宝玉,价逾连城,珍同和璧。

光宗正当壮年,好色好货之心正炽,见了这八名美姬及许多的珍珠宝贝,喜得心痒难搔,老老实实地拜受盛赐,当即就将珠玉藏好,当即令八姬轮流侍寝,快活异常,还记得什么旧隙,于是郑贵妃得以晋为太妃。

不几天,神宗的孝端皇太后崩逝,而光宗的郭皇后也随之病殁,光宗帝因丧母又丧妻,悲伤过度,就此染起病来了,当然以此为病的理由是很体面的,若是说这位皇帝太任性,太任由着性欲而行乐,那多有失天朝大国的尊严;但旦夕**,安得不病?若病总得有个光彩堂皇的理由。

孝端皇太后和郭皇后的崩逝不仅为光宗皇帝的病倒创造了一个绝好的理由,还为虽晋了太妃却还不知足的郑贵妃也最终鼓动起了做太后的心;而深得光宗宠爱的李康妃也梦想着要做光宗的皇后。就这样,一个想做太后,一个想做皇后,善于联络的郑贵妃很快就与西李胶漆相投无话不谈了,于是两人暗中勾结魏朝,从中设法。

很得皇上信任的魏朝于是在光宗面前竭力替郑贵妃和李康妃进言,光宗是个明白人,他本有心册立西李康妃为后,但对于封郑贵妃为太后一事非常为难:“先帝未曾立郑贵妃为后,这时遽然晋为太后,朝臣岂不要议论吗?”魏朝马上趁热就打铁:“陛下只管宸衷独断乾纲自主,臣下何能强回圣意?”

而李康妃同时也再三乞请,为她自己当皇后,为郑贵妃当太后;没日没夜地在他耳畔絮聒着个不停,只要当时这位皇帝正迷恋于她的肉海情山。光宗于是就也只好含含糊糊答应,可虽然理朝政治天下颇有建树却生性懦弱又没主意的他,忽然又记起了生母王恭妃临死前牵衣诀别时的凄惨,于是就推辞说待病痊以后,再行宣诏。

偏偏光宗的病有增无减,急得郑贵妃和李康妃两人团团转,非常焦躁中就借问疾为名,一同入寝宫,略谈了几句套话,便问及册立日期。此时光宗头昏目晕,无力应酬,禁不起两人的絮聒,索性满口应承,但仍推说过些天再宣诏,命礼部具仪。

可恨的郑贵妃老奸巨猾,偏要光宗马上就亲自临朝,面谕群臣,一步也不肯放松,煞是凶且狡。光宗无可奈何,勉强起床,叫内侍扶掖出殿,召见大学士方从哲,命尊郑贵妃为皇太后,而且说是先帝遗命,应速令礼部具仪,不得少缓。他一说完就呼内侍扶掖还宫。

先帝遗命,怎么会到这个时候才说呢?在这么简单的是非事实面前,本来是个混蛋加糊涂虫的宰相方从哲却不管什么事可或否,只要有上旨就传命礼部。侍郎孙如游恰好听说了,当即脸色都变了:“这件事太有背纲礼,是办不得的!相公能顾住现在,难道就任凭后世唾骂吗?”方从哲诧异道:“皇上有旨,干某什么事?”

孙如游大声道:“郑贵妃为先帝宠妃,未见册立为皇后,今皇上无端晋为太后,朝廷封典从此堕尽,名器也就此滥极,朝廷岂不也鸟乱苟且了。况公为当朝首辅,这事相公不谏谁来多嘴?后人不是要骂相公吗?”

方从哲听了恍然大悟,向孙如游连连作揖道:“多承见教!某即刻入宫去谏阻,公等可联名上本就是。”孙如游马上就高高兴兴地于当夜草了反对此事的奏折,次日进呈。光宗正为尊郑贵妃为皇太后的事后悔,又被方从哲面陈历朝制度,说从未有妃子在隔朝进尊太后的,恐为后世讥评。

所以郑贵妃天天伸长脖子等内阁晋她为太后,结果就必然出乎她意料地是接连了十多天消息沉沉,更让她想不到的是,那天忽然得到的却是光宗打发内监给她送来的孙如游等的奏疏,郑贵妃再次遭遇了无戏言的天子戏言,她当然不肯罢休,还想请光宗重行宣诏,但病势沉重的光宗就是让她自己细读奏牍,奏牍中说的那些历朝成规和朝廷礼仪,字字句句都打痛了郑贵妃的心坎。老羞成怒的郑贵妃于是就给病势日重的光宗荐来了一个只粗读过几本方书、本非国医手的内医崔文升。于是服了他的药,光宗顿时腹痛肠鸣,泻泄不止,一日一夜,下痢竟达四十三次,内医崔文升真乃送终妙手。

接连数日,果然害得光宗气息奄奄,支离病榻。于是都下人士,都啧啧有言说郑贵妃授意崔文升加重了皇帝的病情,于是杨涟、左光斗与吏部尚书周嘉谟就去见郑贵妃的侄子,责以大义,要他劝郑贵妃移宫,这个知大势已去的外戚不得不从。从神宗死后就一直赖在乾清宫不肯走的郑贵妃也恐惹大祸,于是勉强移居慈宁宫,同时她被册尊为太妃的前旨也被下诏撤销。

李康妃见郑贵妃的太后事成了幻梦云烟,她不甘心皇后之位也成了别人的,但除了百般献媚光宗外,没有第二个妙策。于是好色的光宗虽在病中,但对宠爱的李康妃,也仍于床第间欢爱没有少减。这样一来,不多久,光宗的病就更其沉重了。看看一天不如一天,大臣多劝光宗立储。

红丸案

光宗的皇长子朱由校从髫龄起就顽皮好奇,不喜欢学着识文断字。这可能与他生来口吃,言语表达不利落有关。整天四处玩耍,淘气十分,凡嬉戏鄙事无不亲自经营,是后宫中有名的顽童。

春夏之交,紫禁城后的万岁山(俗称煤山)西苑树木葱郁,鹤鹿成群。杏花落了,桃花又开了。一片红了,一边又绿,姹紫嫣红,十分绚丽。参天浓密的林丛中,莺歌燕舞,各种鸟儿正上下忙碌,紧张地搭窝筑巢。入夏时,一窝窝的雏鸟破壳而出,张开稚嫩的小黄嘴唧唧待哺,又给皇家苑圃增添了几分生机。

朱由校来到西苑,一看小鸟就想到了玩世不恭,于是他爬上树,将鸟窝翻过来,把小鸟全部抓住,玩得格外开心。一不小心,失足从高高的大树上摔下,衣服撕开了,脸和手也划破了,这下子可把跟随的乾清官管事的、打卯牌子的、御前牌子的、暖殿们的太监吓坏了,赶紧扶他起来,拍去身上的泥土,擦干脸上血痕,而朱由校自己却并不在乎,照样还是不惧危险地胡玩瞎闹。

看皇长子朱由校已很长大,光宗也知道自己病入膏盲,于是下谕立皇子朱由校为太子,即日正位东宫;命礼部侍郎何宗彦、刘一燝、韩爌及南京礼部尚书朱国祚并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参机务;又遣使召用叶向高。

那天各大臣鱼贯进去,光宗亲御暖阁召见,他凭几斜坐,皇长子朱由校侍立座侧,当下循例叩安,由光宗面谕道:“朕迭见卿等,心中甚慰。”说毕他的喘息无法克制地加重了,方从哲叩首道:“圣躬不豫,还须慎服医药。”光宗点头道:“朕不服药,已十多日。现朕有一事命卿:选侍李氏飞仙,侍朕有年,皇长子生母薨逝,也有赖选侍抚养,勤劳得很,现拟加封为皇贵妃。”

他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屏后环珮声铿锵入耳,各大臣向内窃窥,只见屏帏半启,微露红颜,接着有就女子的娇声,在呼皇长子入内;然后隐约数语,又推他出去。

憨憨的皇长子朱由校一从屏后出来,马上就启奏道:“选侍李飞仙娘娘乞封皇后,恳父皇传旨。”光宗尴尬得默然难以回答,而众大臣见皇长子侍立帝侧,李选侍得随意驱使,是真视光宗如傀儡者;不觉相率惊诧,于是方从哲奏请道:“殿下年渐长成,应请立为太子,移居别宫。”光宗道:“他起居服食,尚靠别人调护,别处如何去得?卿等且退,缓一二天,再当召见。”

这时口才颇佳的鸿胪寺丞李可灼进红丸一枚,说能治不起的绝症。光宗巴不得病愈,马上就吞下了这个致命的红丸,第一次果然略有起色,于是他一边夸奖李大忠臣时,一边就把第二丸也吃了下去。光宗做梦也不想当夜他就觉头昏眼花,不到一夜,三十六岁的他就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红丸是以红铅为君、参茸等物为副而制成的,开始一服下,人会觉得精神一振,颇有效验。但光宗已是精力衰惫,不堪再提,况又连服了两颗红丸,把元气一概提出,自然就成了脱症。

感觉垂末之日将至时,光宗忙召左柱国方从哲、大学士杨涟、御史左光斗等吩咐后事。到方从哲等进宫,光宗帝已言语含糊,只用手拍着太子朱由校,连说几个“唉!唉!”就此气绝驾崩。

当光宗登极时大革弊政,百姓都称赞他的英明,怎奈在位不久。在位凡四十八年的万历皇帝苛刑暴敛,百姓又嫌他在位太久,不临朝政者二十五年,内外蒙蔽,百姓尤其怨恨之。而英明神武的光宗临国并在位时间不满四个月,百姓却深为悼惜,光宗灵车所经的地方,百姓都香花灯烛地迎祭,而对于神宗,却连神位也不供设。

好皇帝寿不永,这也是明朝的气数将尽的缘故。正因为这个可惜的天不永寿的原因,光宗不少的好措施还未来得及实施,他就撒手尘寰了。但他掌国柄的时日虽短促,但施惠政让万历后期社会衰败的局面有所扭转,因此时人称赞这个短命的仁君是“一月太平天子,万年有道圣人”。

移宫案

哭临礼毕,方从哲等正要扶太子正位,却找不见了太子朱由校。“皇长子何在?!”连问了数声,没人回答。方从哲吃了一惊,急同杨涟、左光斗等去寻那皇太子时,却被太妃郑氏拦住了。

原来新天子已被李康妃叫去交给郑贵妃了,她现在的条件是,要大臣拟遗诏时,谕令尊郑贵妃为太皇太后,这样她才肯放太子朱由校出来。方从哲等又不好进宫去搜,又不敢擅自专主,正急得走投无路,御史左光斗笑着对郑贵妃道:“太妃的要求廷臣自当照办,但不见太子怎可定得遗诏?必得太子出来亲自署名,这诏书方得有效,然后颁发出去,天下应无异议。”

到底妇人之见的郑贵妃,完全没有识破那是男人最惯用的哄骗人手段,于是就把太子朱由校领出来了。左光斗一眼瞧见,乘郑贵妃不防一把拖了太子便走,口里大叫道:“方太师!杨尚书!速即太子登位,早定大事要紧。”杨涟、方从哲等应声出宫,拥着太子就出宫去了。

郑贵妃这才知道受欺,忙叫魏朝、魏忠贤、李进忠、王进等一班阉竖上前来夺。抚远侯朱靖攘臂大喝道:“谁敢夺太子,俺就请他尝尝铁拳的滋味!”话犹未了,王进一个上前,就让朱靖飞起一脚,直踢到了丹墀下面。李进忠继上,也被朱靖打倒。魏朝和魏忠贤乖觉,一见是武将出身的朱靖,谅是争不过的,就忙各自缩回去了。那些附和的小太监一见魏朝、魏忠贤退下,也就一哄逃散了。朱靖一见,不由得哈哈大笑道:“我在战场上千万军马都也不曾怕过,何况你们几个阉人小丑。”说罢就大踏步地跟上了方从哲、杨涟、左光斗等一班大臣,共扶太子朱由校正位。

十五岁的朱由校在公元1620年9月,即他短命的父皇即位的一个多月后,成为了熹宗皇帝。尊谥郭皇后为孝元皇太后,郑太妃为太皇太妃,李康妃、李庄妃、刘贵妃一例尊为太妃,册立张氏为皇后。又封方从哲为上柱国,晋太师太傅兼武英殿大学士,加伯爵。左光斗为吏部尚书,加少师衔。杨涟为礼部尚书,随同首辅入阁办事。以朱靖为成国公,赵世卿、赵嘉善均授为供奉大臣,赐紫金玉带,得封章白事。又以史继阶为吏部侍郎,沈灌为右都御史,贾继春为左都御史。同时大赦天下,免各郡厘税。

但在年号一事上,明廷的朝臣们颇费心机,因为神宗于是年的七月崩逝,光宗又于是的九月朔日再崩,彼时曾有旨于次年改元泰昌。可光宗在位不过一个多月,根本没有等到明年使用他的年号泰昌。如今新君登极,竟然又要改元。于是大臣们或者认为当削去泰昌年号,勿纪于明史;或者也有坚持当去万历四十八年,即以本年为泰昌;当然也有大臣建议以明年为泰昌,后年再为天启元年。

就在大臣们争议未决时,还是御史左光斗,请就本年八月以前为万历四十八年,八月以后为泰昌元年,而明年则为天启元年,最是协情合理。于是众人也都赞成,本是一顽童毫无主见的熹宗当然也听从了这个大家都认为合理的建议。

熹宗登位正在大封功臣颁发遗诏的时候,忽然内监来禀道:“郑太皇太妃自缢了。”众大臣都吃了一惊,熹宗尤其不悦,为他第一天登基就闹出这样的事来太不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