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周晓齐的组织下,7个人终于再次聚到了一起。周晓齐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气球,堆放在单间里。他原本是想学着人家婚礼的样子弄一个气球拱门,自己坐在店里摆弄了一整天还是放弃了。看着一屋子的气球,到处散着也是浪漫的,那就这么着吧。
几年不曾接触,几个人难免生疏了一些。女孩子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男孩们挨着坐却只有周晓齐一个人在不停讲话。
“谷满和任雪婷考上大学了,咱们喝一杯为他们庆祝一下。同一天出生的人,人家怎么就这么会读书,我就一个字都看不进去。差距,差距啊。”周晓齐举杯说了几句恭维话,任雪婷听了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周晓齐,这话真不像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如今做了老板了,交际能力全开,你要早这样会说话,不至于整天挨你妈打。”任雪婷取笑道。
“你们不知道她有多坏,我妈打我我跑她家去了,钻她桌子底下躲起来。你们知道任医生做什么了?她手里握着毛笔练毛笔字,嘴上跟我妈说笑装乖巧,桌子底下拿脚狠命踹我。那个时候我就认识到,女人,太可怕了,比山下的老虎还可怕。年纪小的就这么会玩心计,善于伪装;年纪大的,就手里拿着棍子满院子追着我打呀!哎,别提了。”周晓齐说着装作抹着一把泪。
“得了吧你,我可看见了,你没少往人家学校送猪耳朵。有一次周晓齐拿了两大盒子猪耳朵去我那里,我问他要点儿想吃,他说那是给任雪婷的,一口舍不得给我。我店里那些水果…” 严尉还想继续说他给任雪婷雕像的事情,被周晓齐拿了一个鸡腿塞进嘴里。
“严大师,金口玉言,不要多说话。你不想吃猪耳朵吗?今天我给你做一盆好不好?”周晓齐虽然及时制止了严尉说下去,但是刚才严尉讲的话透了太多的信息出来。众人一同:“哟!”一声,让周晓齐和任雪婷同时羞红了脸。
“周晓齐,要不说你大度呢?任雪婷这么欺负你,你这叫以德报怨啊。”曲秋灵说完,周晓齐举起酒杯:“姐,我错了,我喝,认罚可以吗?咱们能不能别再说我了?换个话题,换个人你们随便调侃。”说完一口喝干了杯中酒。
“谷满你报什么专业?”任雪婷也受够了他们的调侃,赶紧趁机转移话题。
谷满扶了扶眼镜:“物理系。”
“未来科学家啊,厉害。”贾赟赞了一句。
“科学家算了吧,我就想以后做个物理老师。”
贾赟偶尔装作不经意看向李见路,而李见路一直低着头夹菜吃,谁也不搭理。别人笑他也咧嘴笑,别人喝他就喝,自始至终不曾往贾赟这边看过一眼。周晓齐把一切看在了眼中,他想帮李见路一把,然后开口道:“李见路回来景区发展,以后谁家想写歌了,可以找他。比如贾赟想写个歌叫《那年夏天的秋千》啊,是吧。”周晓齐说完用胳膊肘戳了一下李见路,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赟看了李见路一眼。李见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举起酒杯,他终于敢抬起头来正视贾赟:“你真想要这歌,我就写给你。这把吉他还是你帮我买的,外面呆的这3年,就它跟我感情最深。一直欠你一句谢谢。”
贾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慌乱中最好的做法就是赞美:“我觉得你很有才华,加油吧。你这几天唱的歌我很喜欢。以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尽管来找我,还像以前一样。”
“还像以前一样?我这么大人了,还要像以前一样满村子找饭吃?”李见路在外面混得不顺,回到家以后就像个刺猬一样。周晓齐一见氛围不好,忙转移话题:“你这几天唱什么了?我忙着到处拉货,没听见。在这儿给我们一展歌喉怎么样?谷满和任雪婷最近也没到过景区,只唱给他们听,不给我们听不公平啊。”
任雪婷见状,也跟着起哄:“对啊,唱一个嘛。”
李见路一口气喝下杯中的酒,起身去沙发取来吉他,在包间里真的唱了一遍《花月谣》。谷满和任雪婷的脸色悄悄沉了下来。这首歌他们在梦中听过,两个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李见路为什么会唱自己梦中听到过的童谣?李见路刚唱完,周晓齐一个字不差把这首歌又唱了一遍。这下轮到李见路吃惊了,其他几个人也是一脸惊奇一同看向了周晓齐。
周晓齐沉浸在自己的演唱中不能自拔,闭着眼睛手中打着节拍,完全没看到其他人的表情。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大家的眼神,周晓齐很自豪问道:“是不是很惊奇我的音乐才能?李见路,你这首歌哪里听到的?”
李见路有些不高兴:“什么哪里听到的?我原创的。”
“啥就你原创的,这歌我明明听过。”
“你在哪里听到过?”
“梦里。”周晓齐一边说一边做了神秘又陶醉的表情,他接着吹嘘道:“怎么没想到吧?我可能也是个天才,这种天籁之声,我竟然梦见过。”
“这也是我梦里听见过的歌。”李见路冷冷说了一句。周晓齐有些吃惊,愣了一下然后问道:“难道咱们睡觉的时候联机了?心心相映?”
“我也梦到过这首歌。”谷满说。
整个包间冷冻了一般,瞬间安静了下来。贾赟打破沉默说:“我也梦到过。”
任雪婷和曲秋灵同时说:“我也是。”
大家把眼神齐齐投到严尉身上,严尉点点头:“嗯,我也是。”
“等等,咱们做了同一个梦?梦中出现了同一首歌?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周晓齐问道。
“我是见完方师傅以后梦到的这首童谣,梦中是一个年轻的母亲哄孩子睡觉唱了这首童谣。”李见路说。
严尉开口说:“那个场景是个古代场景,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梦中有个头戴羽毛饰品的人长得像方师傅。”曲秋灵接过话头说完一句然后看了一眼贾赟。
“他们好像是两伙不同的人,一伙人是乡下人,穿着质朴;另一伙人绫罗绸缎看起来,看起来像是读书人或者官场的人。”贾赟说玩又看了一眼任雪婷。
“该我了是吗?都让你们说完了。我想想…对了,梦里的人我不是第一次梦到,小时候也梦见的过一次,还接连梦了好几天。”任雪婷说完,用胳膊戳了一下坐在身边谷满。
“他们好像闹了矛盾,说什么碑神什么的。”谷满看着周晓齐:“该你了。”
“我最后一棒,总结性发言。小时候做梦的时机是在发生泥石流以后,之所以我能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个梦连续做了好多次,我梦里一直观察他们吃的菜,那烤鸡像是叫花鸡,我还让我妈做给我吃来着。第二次做梦就是方师傅那里回来后。我觉得是那个群葬墓和方师傅给咱们看的那些东西引发了我们做梦的契机。所以那个梦里的村子应该就是古代的蛇谷村,这些人死了,然后把记忆信息储藏在了这片土地的某一种空间里。我们几个同年同月同日生,因为某一时机触发了这种记忆信息,所以做了同一个梦。”周晓齐好容易严肃了一回,几秒钟以后又打回原型:“哎你们说,咱们会不会是同一个灵魂分裂出的不同个体?”
“你正经一点,刚才还科幻呢,现在跑灵异了,这脑回路你要是用在学习上,读书的时候就不至于语文回回考不及格,被你妈追着满院子跑了。”任雪婷一句话就让周晓齐住了嘴。
“大伙想想,我们这个村子所有人不同姓,我们的长辈口音都是天南海北。我不知道你们小时候有没有问过这些问题,我询问过家里人我们是怎么来到村子的,结果被骂了。这个问题好像是村里的一个禁忌。”贾赟说。
“对,我也问过。还有就是骗我们说西山有野兽,有黄鼠狼的媳妇,不让我们去西山。”严尉恨恨道。
“梦里惟一能认出来的人就是方师傅,这个方师傅会不会才是真正的大人的禁忌?”李见路这么说不是没有根据的,他还清楚记得严尉家里找出的合照中方恒的身影,他还因为这个事情去找过唐老师。此时的他忘了严尉就坐在这里,没有考虑严尉的感受,他就直接把心里的想法脱口而出。
严尉不高兴了,拉下脸对李见路说:“你怎么就扯到我师傅头上了?我跟了师傅这么多年,他对我比我亲爷爷对我还好。他教我的也都是真正的知识,你们也是亲眼看见了。李见路,你几年不回家,一回来就惹了贾赟又来惹我。你除了会伤害对你好的人,还有什么本事?”
“严尉,李见路只是发表一下他自己的想法,不是针对谁。”曲秋灵圆场说。
“我觉得他变了,不是以前那个乐观,善良的李见路了。眼前这个人长的样子还是李见路,可是他身上没有半点我熟悉的磁场。以后你们聚会别叫我了。我也不想听见任何一句我师傅的坏话,别人怎么说他我不管,你们见到过他是怎么待我的。还把我当朋友的话,嘴下留德。”严尉不是讲气话,他是真的生气了。大家今天再聚,原本是一件很高兴的事情,可是李见路从头到尾就不对。严尉也知道李见路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才回来的,也许面对昔日的伙伴,有些自卑。之前他就是那个吃百家饭长大的孩子,现在谷满和任雪婷考上了大学,其他人在景区都有了自己的商店,做得风生水起,只有他一无所有。换做是严尉心里也会不好受,可他伤害的都是对他最好的人,现在又带上了师傅。这种朋友,不交往也罢。
严尉站起身来不顾周晓齐阻拦,直接离开了包厢。剩下几个人面面相觑,贾赟一直低着头,她原本听了李见路的话就伤心。如今听了严尉的一番讨伐李见路的言辞,忍不住眼泪流了下来。曲秋灵拉着贾赟站起身来:“我们也走吧,今天出门没查黄历,不适合聚会。”然后看了一眼任雪婷:“你走不走?”
任雪婷拿了包就要跟几个朋友走,周晓齐一把拉住任雪婷:“姑奶奶,你们这是不给我面子啊。”
“我们给了你面子,不给你面子的不是我们。”人雪婷说完甩开周晓齐的手,跟着几个女孩子离开了包厢。
谷满坐也不是,走也不是,他对李见路说:“李见路,我们都是好朋友。你如果还珍惜我们从小到大的情分,就别这样了。我假期在家没事,会到景区给曲秋灵打工,有什么事就来找我。别的我帮不上你,严尉那里我会尽量去说合,贾赟那里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晓齐捂着脸,大声嚷嚷:“走走走,都走!”说完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桌上的饭菜。
李见路见满桌子的菜几乎没人动过,给自己和周晓齐倒了一杯酒,他把自己的酒一口气喝干,然后问道周晓齐:“我是不是真的挺让人讨厌?”
周晓齐喝了一口酒说:“李见路,我知道你现在心情不好,可是你不能把怨气都撒我们身上。哥几个几年没见了,都是冲着之前咱们小时候的感情来一起吃顿饭,你有再大的怨气,就不能在这酒桌上忍忍?贾赟多好一个女孩儿?一直在偷偷看你,你就一点儿回应都没有,完了开口就噎人。你给贾赟做的那个秋千,她拿着跟宝贝似的。算了,你也这么大人了,我不多说了,说多了又该跟我这儿闹脾气了。“
“对不住了,今天是我不好。我以后会找机会弥补的。”
周晓齐点点头,又跟李见路干了一杯酒。
李见路今天喝了不少酒,回家以后倒在**,眼前浮现出贾赟那张永远温柔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进入了梦想,再次进入了那个遥远的梦境。
屋门打开,那几个书生打扮的人鬼鬼祟祟从屋里走了出来,有人去了老婆婆家,有人去了村长家,还有人奔后山而去。没多久几个人都回来了,屋门关起来,屋里的油灯亮着,偶尔从屋里传出来几句叹气的声音。
场景一转,那个不招人喜欢的络腮胡粗鲁胖子出现在了一户人家窗外,他正要拨开人家的窗户不知道要干什么苟且之事,一支箭从窗下射了出来。那胖子身材虽然很胖,可是反应十分迅速。他一个转身竟是躲过了那射出来的箭。第二支箭跟着又射了出来,胖子没有提防,他没想到房屋低下还有机关,胖子的腿被射中了。他一咬牙,折断了腿上的箭,一半扔在地上,腿上带了一半断箭,那箭头深深扎在皮肉中,看着都觉得疼。窗户里面的人家被吵醒了,胖子一瘸一拐跑出了院子。窗户开了一道缝,李见路看见那张美丽的脸出现在缝隙之后,她双眼好像有些浮肿。好险啊,这女子差点就被算计到。
这梦就像看电影一样,转眼间天就亮了,那美丽女子扶在一具尸体上哭泣。李见路看见地上躺着人浑身是血,女子一起身,李见路看清血液的来源,原来那人眉心处竟是有个大血窟窿。地上躺着一根血淋淋的黑色长钉子,足足有几十厘米长,能看得出这血窟窿就是被那钉子扎出来的。
虽然是在梦中,李见路还是感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一是这具尸体太过恐怖,他自己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心里感觉到一阵痛,死去的这个人李见路好像认识,却又记不清哪里见过;另一个原因是那个黑色钉子,那是方恒那年找他们几个去西山,让他们断案时见过的东西。
李见路很不安,他好像知道自己是在梦里,他想醒过来,可是不论怎么挣扎都醒不了。现实中的李见路已经用脚踢开了被子,若是有人见到他此时的模样,一定会以为他被梦魇缠身。实际上,李见路的确陷入了梦魇,这些血腥似乎还不够,接下来他看到了更可怕的场景。
四周突然暗了下来,一道道闪电打在地上,大风肆虐,吹起了狂沙。村里子除了风声和打雷的声音,没有人声。李见路瞧了一眼屋里,地上躺了人,有老有少,全部七窍流血。他不顾雷电跑到院子外面,村民的院门大都敞开着,被狂风刮得来回扇动,撞在一起咣咣作响。每个院子里都躺着七窍流血的尸体。风更大了,李见路的脸被狂沙打得生疼,眼前一片昏黄,偶尔能看见天空的雷电劈到地上,也像是蒙上了一层黄纱的烟火。李见路被吓到崩溃大喊,风声太大,连他自己都听不到自己的喊声。这时一声巨雷在他耳边响起,李见路眼前一片漆黑,耳畔也恢复了清净。
终于醒了,李见路从**坐起来,心还砰砰直跳,他摸了摸额头,全是汗。这到底梦见的是什么?怎么好像所有人全都死了?外面天已经蒙蒙亮了,他再也睡不着。那个梦太过可怕,比他之前做过的任何一个噩梦都要可怕。最关键是那黑钉,他竟然真的亲眼见过那钉子。
此时坐在**被吓醒的还有其余6个人。梦境的恐惧已经消散了昨天闹的不愉快,几个人不约而同想到了彼此。这次他们会不会又做了相同的梦境?而这个梦究竟是在告诉他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