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娟一步一步走进了这间仓库,就像走进当年那间土坯房。
“我就是要亲眼看你这个王八蛋的惨样儿!你也有今天!”
她瞪大了双眼,眼睛里血丝密布,随手从仓库里废弃的材料堆上抄起一根大小趁手的钢条。
以摧枯拉朽破坏一切的气势。就好像要将那间囚禁了她的土坯房彻底砸碎。
“小娟!小娟!你心好,爸爸知道你不是那种狠心的人!看在咱俩父女一场的份上,你放我走!放我走!”
胡强害怕得瑟瑟发抖,蜷缩在墙角,抱着头一动也不敢动。
就像当年被他暴打的胡娟一样。
可他竟然还敢以“父女”关系自居来向胡娟求饶。
“你真的是不要脸啊?我见了这么多龌龊的狗男人,也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无耻下流的恶心玩意儿!你还敢叫我放你走?你凭什么?当初你放过我了吗?!”
胡娟的声音陡然放大,夹杂着激动的尖声。
手里的钢条像一把切瓜剁菜的刀,被她挥起又落下,挥起又落下,反反复复,敲打出天崩地裂似的巨大声响。
但没有一下真正落在胡强的身上。
要这样去殴打一个人,即便怀揣深刻的恨意,也未必就那么容易。
胡强龟缩在那儿,筛糠一样,发出胆怯的惨叫声。因为恐惧而失禁的尿液涌出来,打湿了他的裤子和地板。
胡娟快意地大笑起来,笑得涕泗横流。
“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没种的窝囊废!你把我当狗养?你比狗都不如!”
她忽然又一次举起手里的钢条,眼中一瞬暴戾涨起,眼看就要照着胡强的脑袋狠狠挥下去。
就在这一刻,大黄狗忽然心有所感似的束起了耳朵。
它冲着胡娟大叫一声,就一溜小跑冲过来,用身体挡在她和胡强之间,拦住了她。
胡娟手中的钢条顿时一僵。
胡强趴在地上,透过手指的缝隙看见了,顿时笑得直打哆嗦。
“想不到吧?老子的狗,永远都是老子的狗!”他似乎忘记了自己是个刚刚吓到尿裤子的人,打了个呼哨,就冲着大黄狗嚷嚷:“大黄!咬她们!给老子把她们通通都咬死!!”
这疯魔的嘶吼声不由让守在门口的路津京脸色一变。
但司天靠在门上,平静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她什么也不要做。
“大黄你让开!你让我打死这个遭天谴的王八蛋!”胡娟也冲着大黄狗嚷嚷,声音尖厉颤抖。
可大黄狗说什么也不走开。
它反而一步一步缓慢地蹭到胡娟身边,舔了舔胡娟握着钢条的手,反复将脑袋往胡娟手臂上温柔地磨蹭。
这是来自一条狗的关怀与安慰,是同样为人的从来没有给过她的,与她究竟是否有权复仇没有任何关系,而只关乎她终将成为什么样的人。
她曾经以为这世上没有谁在意她,她的痛苦,她的挣扎,她的被摧毁,全都不重要,于世界而言就如同从不存在,不会激起一点点涟漪。
而现在,她终于恍然大悟。
大黄是在意她的。
至少,她还有大黄。
冷硬的钢条终于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空旷的回响。
胡娟再一次跌在地上,搂住大黄狗痛哭失声。
“天快黑了,咱们走吧。”司天在门口唤她。
胡娟摸了一下大黄狗的头,示意他跟着自己,然后站起身。
她带着大黄狗走到仓库的门口,回身最后看了胡强一眼。
被狗链拴住的胡强疯狂挣扎惨叫着,显然已经预知了即将发生什么。
但胡娟就像没有听见一样。
她在胡强的惨叫声中,亲手锁上了仓库的大门,如同封死她心中腐坏的过往。
大黄狗始终安静地站在她脚边,再也没有多看胡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