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城,知府衙门内堂,知府吴旺林规规矩矩的站在堂下,小心翼翼的向主座上的德安节度使高仁义汇报战况。
德安节度使高仁义,个子不高,一绺山羊胡,身材瘦小,两腮无肉,三角眼。
此时手捋胡须,凝眉思考。
“吴知府,你是说,陈将军已经收复了京山县城,还俘虏了两千多的金军士兵?”
吴旺林恭恭敬敬回道:
“卑职不敢隐瞒,陈将军确实已经收复了京山县城,卑职走时,京山县正组织民工队伍修葺城墙。”
“那你刚才说,陈安将金军俘虏收编帐下又让他们防守京山县城,还把你带去接收城池的两千军士都赶了回来,也是真的?”
吴旺林心理突然咯噔一下,他敏锐的感觉到,这德安节度使高仁义似乎在找陈安的麻烦,难道他们之间不和?
他犹豫了一下,但实事求是的讲,高仁义讲的那些事确实是实实在在发生的,他只好硬着头皮再答应一声。
“卑职确曾亲眼看见那些被俘的金军参与城防修筑,而且卑职还看见了陈将军留下的文牒,写明了金将刘修德以下两千三百人为陈将军私兵,后续援军不得收编,不得敌视,上面盖了他的大印。”
高仁义点点头,“陈将军不循常理,不拘小节,果是一代年轻豪杰啊,后来听说京山县城又陆续收拢了一万多名金军俘虏,可有此事?”
吴旺林只得点头,“确有此事,陈将军与金军在潜江城下大战,击溃金军五万大军,俘虏八千余人,这些人也都被送到了京山县城,至于潜江城的战报,潜江知府正在核实战果,不日将有准确战报送往朝廷。”
高仁义笑了笑,意味深长的看了吴旺林一眼。
“京山县城一下子聚集了一万多名金军俘虏,若是没有足够的约束,一旦生变,恐怕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不说,还极有可能对崇福侯的大军产生威胁,陈将军还是太年轻啊,吴知府,你说该怎么办?”
吴旺林额头冒汗,这个老狐狸,你想搞事情别拖老子下水啊!
“卑职不知,许是陈将军自有安排,卑职不敢妄加猜测。”
高仁义哼了一声,“吴知府,国难当头,你还这般婆婆妈妈,枉读圣贤书,陈将军年纪小,他犯下的错误,我们有责任提醒,做老好人怕得罪人,在这个时候那就是祸国殃民!这么办,你留五千兵马守城,其余人会同我的两万先锋军即刻前往京山县城,收拢战俘,协防京山县城。”
吴旺林浑身冰凉,暗道糟糕,这高仁义纯纯就是去摘果子的,而且铁了心的拖他下水,可他偏偏没有办法,他总不能抗命吧,对不住了陈将军,在下也是身不由己啊。
他想到初见陈安时感受到的那股杀气,总觉得这次京山县一行,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这位节度使大人不是什么好鸟,这就是奔着搞事情去的,那陈安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你们神仙打架,别连累我啊,这次麻烦了。
再说京山县城,当刘修德看见城外浩浩****开来将近三万的宋军时,他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赶忙叫来几个心腹,让他们即刻出城藏在远处,静观其变,一旦发现这些宋人有什么不轨的企图,立刻骑快马去通知陈安。
吴旺林到城下叫门,城头上刘修德和完颜洛齐向下望。
吴旺林不停的擦汗,仰头陪着笑脸叫道:
“刘兄,在下应城知府吴旺林啊,之前咱们见过一面,你可还记得?”
刘修德回答。
“吴大人,在下记得你,不知吴大人带兵到此有何要事?”
吴旺林回头望了一眼,无奈说道:
“刘兄还请打开城门,我身后的大军乃是德安援军,由节度使高仁义大人亲自率领,高大人要带兵入城,协防京山县城。”
他这几句话就把重点说出来了,意思是德安节度使他惹不起,人家要来京山县,我也没有办法。
刘修德和完颜洛互相看了一眼,均感觉到事情有些棘手。
“吴大人,我记得你看过我家将军的手谕,我家将军说的明白,京山县城由我们把守就可以了,不需要其他友军的支援,麻烦你告诉高大人,金山县不需要他人协防。”
吴旺林又擦了擦汗,他这是被两头架着在火上烤啊,哪边他也不敢得罪,现在是人家不给开门,他又有什么办法呢,只好回去向高仁义汇报。
高仁义小三角眼一瞪,表情不善,“你去告诉那个刘修德,立刻给本官把城门打开,否则视为叛乱,本官立刻攻城。”
吴旺林都快哭了,大哥您怎么不自己去说啊,要不您派您的手下去也好啊,干嘛总盯着我啊,要是那刘修德一个生气,当场把我射成刺猬,我特么找谁说理去啊!
吴旺林百般无奈却又不敢不听,他看出来了,这个高仁义是个刚愎自用的家伙,而且很强势,现在自己要是不按他的话去做,指不定被这家伙在送往朝廷的战报上怎么编排呢。
无奈之下,吴旺林只好又回到城下,将高仁义的话复述给完颜洛和刘修德。
刘修德吃了一惊,他明显感觉到了那个高仁义的不怀好意,眼下没有陈安的庇护,对方再来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不管不顾的把他们强行收编,那可如何是好!
别看他对陈安无比信任,但对其他的宋人,他不仅不信任,还存着一些敌意。
笑话,自己现在有一万兵力在手,别说你们想要攻城,就算没有坚城防守,在平地上,他这一万金威营都能把对面打的满地找牙,对这个高仁义,他还真就不害怕。
刘修德看向完颜洛。
“殿下,那德安节度使简直无理,我看咱们也不用理会他,他若敢攻城,咱们就要他好看!”
完颜洛眉头紧皱,看着远处队形涣散的宋军,实话讲,这点人她也同样没放在心上,但是眼下她却不得不为陈安考虑,就算城下的宋军再不堪,但他们也是宋军,和陈安同属一个阵营,而她现在则是代表着陈安。
毕竟陈安现在不是皇帝,倘若她在这里与那些宋人发生了冲突,保不齐会被陈安背后的对手抓住机会参他一个谋逆叛乱的罪名,那会给陈安带来巨大的麻烦。
“这城门一定是要开的,既是为了我们自己,也是为了陈安,你想想看,若是陈安因为此事受到连累,甚至被免去了官职,那我们又该怎么办?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陈安失势,我们很可能连命都保不住。”
完颜洛轻声说着,刘修德一听之下,脸色变幻不定,顿时紧张起来。
“殿下,那我们该怎么办?难道就放任他们进城吗?”
完颜洛似乎下了决定,语气坚定的说道:
“刘修德,你留两千人给我,带一万人去西城门,一会儿开城门以后,我去缠住那个德安节度使,你带人立刻从西门出发,径直去潜江城找陈安,把这里的情况尽快告诉他。”
刘修德大惊,急道:
“那怎么行,要走也是殿下带人先走,我去缠住那个节度使!”
完颜洛不容置疑,“这是命令,不是跟你商量,赶紧执行。”
刘修德没办法,恨很的一跺脚,转身跑下城头,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