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女孩子,罗伯特就再也放不下了。惊雷山庄和日落庄园的恩怨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但珍妮小姐是个例外。尽管她挂着日落庄园的标签,但却从未显示出一种依附的态势。她就那样不卑不亢地回答她,把什么事情都变成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他是个乐天随性的人,有快乐时就一定要快乐。他身边从来不缺少漂亮的小姐,她们要么活泼,要么温柔,个个千娇百媚;她们收到礼物兴高采烈,根本就不用费力追求。可是这个女孩子,家庭教师珍妮小姐,尽管她衣裙黯淡,尽管她头面寻常,可她对这一切都不理会。她像个谜团,**着他追逐答案;她又像是一泓清水,一眼见底,不容置疑。
“先、先生……请不要这样!”珍妮被罗伯特的凝视吓坏了,她努力地解释,同时看见管家太太和罗莎已经跑下楼去。
“珍妮,我不会放弃的!”罗伯特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固执。
“先生!您听我说,我无意伤您的自尊,但是我、我……”珍妮不知如何才能令他打消念头。
罗伯特打量她的眼神:“难道,珍妮小姐已经心有所属?”
“呃……”珍妮心念一转。“……我、我……”
女孩子的支支吾吾加重了这种可能性。
“哦?莫非是——迈尔斯?”罗伯特琢磨她的表情。“他可不像是您喜欢的类型。”
风闻冰雪山庄的继承人迈尔斯先生钟情于日落庄园的家庭教师。只是这位迈尔斯先生在他们这个圈子里花名太盛,怎么看也不像能够博得珍妮小姐芳心的样子。
果然珍妮轻哼了一声,那种不屑的表情被罗伯特捕捉到了。
“没猜中……”罗伯特自行判断。
突然,他笃定地说:“那么一定是爱德华!”
“不!”珍妮吃惊地叫道。
这否认来得如此迅疾,罗伯特的心直接沉下来。
他看着她:“显然,这正是答案!”
他逼近一步,抓住她的胳膊:“我奉劝一句,珍妮小姐,您死了心吧!就算爱德华真的爱你,他也无法娶你!”
啊!爱德华先生身边的人都是魔鬼吗?为什么总是能说出这样可怕的话来?!
罗伯特的表情和说辞都令珍妮心生恐惧。
“先生!罗伯特先生!”
她可再也不想听他说话了。身后已经是楼梯,她只得挣扎着,不顾一切地倒退着下楼,整个人都跌跌撞撞的。
而罗伯特锲而不舍地追逐着,他居高临下,满身危险气息:“珍妮,我到底是哪里不好呢?!”
“先生!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呀!小猫小狗也很好呢!先生……”珍妮真怕他一下子扑上来,脚下慌乱,离地面还有两三级台阶,一下踩空,整个人都向后仰去。
“珍妮——”
她听见管家太太和罗莎的惊叫声,却没有等来疼痛。后背撞到了什么,是一种温软却强有力的支撑。
那是一个怀抱。
同时,耳边响起一个沉厚的声音,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愤怒。
“罗伯特,你适可而止吧!”
珍妮在天旋地转之后才能回神,她慌忙起身来,离开那个扶持的力量。爱德华先生已经站在她的身旁,待她站稳,便立刻将她挡在身后。
“哦,珍妮!”管家太太和罗莎冲过来抓住珍妮的手,一老一小都吓得不轻。
珍妮的心也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罗伯特忍无可忍。他盯着爱德华,一步一步走下楼梯来,两个人慢慢移动到大厅中央,人群在四周围了一个不小的圆圈。
“所以传闻不虚,珍妮小姐已经成了日落庄园的私产?”罗伯特一字一顿。
“我也刚刚听说,你在苦练剑法?”爱德华目光沉郁,亦是字字铿锵。“这必定毫无益处!”
罗伯特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挑衅:“看起来这场决斗在所难免!”
人群瞬间发出惊叫。
莫非,罗伯特的情敌是爱德华?!
果然,爱德华嘴角显出嘲讽的笑容:“随时恭候!”
“好!”罗伯特说着,刷地一声,从架上抽出一把剑来:“在场者皆可为证,我们现在决斗。如果你赢了,我放弃对日落庄园的债务要求;如果我赢了——”
爱德华嗤笑:“你以为你能得到日落庄园吗?”
罗伯特更大声地嗤笑:“你应该早就知道,我对日落庄园和钱都没兴趣!只不过那是你们康斯瑞尔家族欠下的债!不能不还!”
这辈子能在爱德华这里占到上风的,恐怕只有这一件事了。
果然,爱德华不应声,只盯着他。
罗伯特重又回归郑重的表情,绝不含糊:“我只要一样,珍妮!”
“什么?!”珍妮大喊着冲上来,却被爱德华拦住。
他也刷地抽出一把剑,绝无犹豫:“我接受!”
“不!我不接受!”珍妮推开爱德华的手腕,更大声地叫道。
“你不相信我会赢?”
爱德华和罗伯特同时转向珍妮,同声问道,继而互看一眼,同时尴尬。
“谁的输赢都与我无关!”珍妮在两人脸上看了一圈,生气地说道:“我不是你们的筹码!”
啊!真是不可理喻!
围观的人群面面相觑。两位英雄再度互相看看,愈加尴尬。
“你是他的筹码,但不是我的!”爱德华面沉似水,恼火地盯着珍妮。“你应该知道,领主之剑捍卫私产!”
“哈!真受不了你俩的眼神!”罗伯特一剑刺过来。
爱德华眼光没离开珍妮,却已经出剑迎战。两个人激烈地打斗,眨眼就过去了几个回合。围观的人群全都屏气凝神,珍妮只能捂着嘴不敢出声。
不出意外,爱德华虽然颇费了些力气,但最终还是赢了。剑尖逼住罗伯特的时候,珍妮不由自主地出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可不是担心爱德华先生。
他一早就说过了,罗伯特是他的手下败将。
她只是担心自己的命运罢了。
毕竟如果他输了,自己在日落庄园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当然如果他赢了,自己在日落庄园的日子也不见得好过到哪里去!
爱德华收了剑走回来,家庭教师还是那种不肯认命的表情。
爱德华恼火地说道:“珍妮,你是不是筹码,都改变不了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先生……我……”珍妮无法回应。
“啊!真是受够了!”罗伯特听他这样说,一股怒火冲昏了头脑。“爱德华,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他起身冲过来。
“先生?!”珍妮大叫一声。
爱德华闻声一闪,终是慢了一点,刷地一下,手臂被划破了,鲜血瞬间涌出。人群顿时大叫起来。
爱德华终于恼怒起来,他在众人的惊叫声中猛地转身,只听见金铁交鸣之声,再看过去时,罗伯特已经两手空空,他的剑掉落在地,而他的胸口被爱德华的剑尖逼住,几乎就要刺破衣服。
“……先生!先生!”珍妮不能坐视不管。她不顾一切地抓着爱德华的手臂。
爱德华咬紧嘴唇,额上青筋根根凸起,咬肌分明。
就在几乎要失控的时候,女孩子的声音起了一丝变化。
“先生!别这样……”
这声音里的情感变得复杂了,有惊惧,有担心,尾音甚至带着一点哽咽。
他回头,家庭教师眼里有点亮亮的水渍。他才发现她一直抓着他的手臂,努力地想让那血不再渗出来。
爱德华有一瞬恍惚。
“爱德华!”其他同学都在叫他。
爱德华蓦然回神,刷地收回剑来。
罗伯特颓然地倒在地上了,周围的同学连忙扶住他。
“先生!”珍妮如释重负,顾不得其他,掏出手绢来给爱德华包扎。
平时利落的姑娘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很是手忙脚乱。
爱德华盯着她,片刻,一把拽过手绢,自己胡乱缠上,然后向外走去,边吼道:“管家太太,带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