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晚悼

(五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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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晴写给路远的地址并不是自家的,为了不让家里人疑心,她便将姐姐家的地址写给了路远。顾安晴的姐姐收到第一封来信时并未觉得奇怪,她只当是妹妹的一封普通邮件便给搁进了抽屉,只待顾安晴从南方回来后过来取走。谁知过了几日家中便又收到了一封来信,姐姐未免心生疑虑,在这个信息化的年代写信是难能可贵的,而这必定是关系亲密到一定程度的人才会如此,可她自当这是那位未过门的妹夫为了搞浪漫才写来的,便也没再多想。就这样隔三差五的,那抽屉里便积攒了路远写来的五封信件。说也巧合,过了没几日顾安晴的姐姐竟在小寨的赛格商城偶遇了那位未过门的妹夫,谈笑时她直夸妹夫懂得浪漫,为了妹妹就连写信这样的传统方式都给用上了,顾安晴的男朋友虽完全不知什么写信不写信的事但却并没有否认这一说法,他虽有些诧异,但仔细一想便已猜着了其中的原委,后来趁着顾安晴还未回到西安他便假借着顾安晴的名义从顾安晴姐姐的家中取走了这些信件,一封一封读罢过后,不禁勃然大怒,那每一封信的落款处清清楚楚的写着路远的名字,怒气与悔恨交织的他恨不得马上杀了这个叫路远的王八蛋!

过了没几天,顾安晴从南方老家回到了西安,下了飞机后她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姐姐家中取信,一问才知信早已被男朋友取走,顾安晴的姐姐方才知道原来那信并不是出自未来妹夫之手。顾安晴一下慌了神,那早已积淀许久的罪恶感再次涌上了心头,男朋友昔日里对她的宠溺慢慢浮现在眼前,而在那恍惚中她仿佛又看见了一个正在伏案写信的身影,如今她是谁也都对不起了。如此想着她便大哭了一场,姐姐好生安慰一番她才止住了哭声。待她返回家中时天气阴沉了下来,那雨也便说来就来了,路过大雁塔时顾安晴又忍不住下了车去,说也奇怪,那人心一旦伤了悲了便顾不得外面是什么环境了,淋着那寒雨顾安晴在喷泉旁的台阶上像个木头人似的呆坐了个把钟头,回到家中便发起了高烧来,父母见状赶紧将女儿送到了医院。听到顾安晴病了的消息,他的男朋友火急火燎的赶到了医院,这男人倒也殷勤,就这样衣不解带的伺候了女友两天,而且丝毫未曾提起有关信的事情。看着顾安晴慢慢的好了起来,他便提出了两人要尽快订婚的事情来,顾安晴心知肚明他为何如此这般着急订婚,她同样不愿提起那信的事情,但那信是确确实实存在的,自己无法看到却也不能在此时开口要回那几封信,她很怕那信已经被男友付之一炬了,那路远所有为之所做的努力和全部心意也就随之化为灰烬了。在订婚的事情上,顾安晴足足考虑了两天却也未能说服自己来接受这一切的安排。在无法抉择的痛苦之下,顾安晴竟动了轻生的念头,半夜时分病房里的她写下了遗嘱后随即用刀片割了腕准备一死了之。幸而值班的医务人员及时发现才阻止了这场悲剧的发生,而就在冰冷的刀片划破皮肤血液流出的那一刻,顾安晴倒也想通了,自杀只不过是在以一种无能、无情、无奈且又无赖的方式解决自己的问题罢了,可那分明又是在为别人制造问题。

学校开学后,路远迫不及待的去上了第一堂课,他特意为顾安晴占了一个座位,任舍友哪一个前来就坐他一律不准,但整堂课直到结束,顾安晴却也没有出现在教室里!第二天,第三天,顾安晴依然没来上课,路远一遍一遍拨打顾安晴的电话却一直是关机状态,询问旁人也无一人知道其中原委。张不凡怂恿路远前去问秦始皇,路远二话不说便就真的去了,秦始皇只说顾安晴因为生病而请了一周的假期,而至于得的什么病,她无可奉告。在焦急与胡思乱想中捱过了那几日,顾安晴终于回到了学校,她神色憔悴,面目较寒假前也清瘦了许多,她约路远课后在一间教室里见了面,一见面路远便忍不住想要上前拥抱她,顾安晴安静的用手阻止了路远。

“我要订婚了!”

顾安晴的手掌按在路远的胸膛上瞬间变得冰冷了起来。

“你想和他订婚吗?”

路远握住了顾安晴的手腕问道。

“想!”

顾安晴简单的回答刺痛了路远的心窝,那两只手好像被电击了似的各自抽离了开来。

“他对你很重要吗?”

路远垂头丧气的坐在了前排的座位上。

“没有很重要,只是觉得交往的时间长了,爱情已变成了我的一种习惯。他向我提出订婚的时候,我承认我犹豫了,我承认在那一刻我想到了你,可是,可是,我不能辜负他对我的好。”

依旧是那个桌面被涂画了的大教室,依旧是靠窗的那个位置,依旧是那两个在被寒意侵袭的冬季里会对着天空发呆的痴男怨女。

“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可我给不了你答案。如果你真的爱他,那你就去和他订婚吧!我知道在你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需要安慰的孩子而已,所以你不必再为我考虑什么!”

路远说道。

“有时候,我也会这样想,或许我和他订婚之后,我就不会再去想你了吧!可是我怕,我怕我和他订婚了之后,我还是会想你!和他在一起,心里却想着另外一个男人,我不想这样!”

顾安晴的眼泪慢慢变的不听使唤起来。

“我觉得我不是一个好女人,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坏女人。我不知道为什么自从遇见你之后,我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我喜欢你,更喜欢呆在你身边的自己,可是你知道吗?我不能永远都这样下去。”

顾安晴继续说道。

“我不知道我现在是应该去难过还是高兴。你让我看到了你的难过,我会因为你的难过而难过,可是我知道这难过是我带给你的。我不想让你难过,如果和他订婚你便可以忘了我,如果忘了我你可以不用难过,那你就认定这个选择是对的吧!我真的不想看到你难过。”

路远慢慢润湿了眼底。

“如果没有选择,又有谁知道这个选择是对还是错呢!可是我总要有一个选择的,原谅我好不好?”

顾安晴说道。

“我知道。就像蓝梦颜讲的那样,我可能永远也抵不过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感情。未来,你会活在我的世界里。哦,不对,应该是记忆里。过去,你的世界里可以没有我而好好地生活,那在以后你的世界里同样可以没有我而好好的生活。或许,我只是一个从你的世界里路过的陌生来客,而你对我,也只是一次偶尔的路过,我们都不要把这种事情当成是错,因为它根本就不是错,我讨厌第三者这个词!”

路远说道。

“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应该?我真的不会去在乎那些把我当成是坏女人的眼光。蓝梦颜讲的是对的,这样下去总会有人受伤害的。我以为从你身上想要的是简单的,事情便不会复杂。可是我错了,这个世界不是我们的,不是我们想要什么就会得到什么的。得到的都是用失去的换来的。当我义无返顾的想不去在乎这些的时候,却发现我身边的那些人是那么的在乎我的感受。我不能这么自私的只顾考虑自己的感受,而不顾别人的感受。不管做什么决定,我觉得我已经在伤害别人了。路远,你能和我讲你不喜欢我吗!这样或许会让我的罪孽感少一些。”

偶尔会有人从教室门口进来,偶尔的他们会点着轻盈的脚步,去他们之前坐过的地方,寻找他们遗落的东西。路远看着他们走进来,直到他们走出去,才打破了沉默。

“我们都没有错,如果要怪的话,那不如去怪上帝好了,因为一切都是他安排的,我们可以怪他安排的不合理,我们也可以咒骂他为何不让我们早一点相遇,不要觉得自己有罪孽感,有罪孽感的是那个不会安排剧情的上帝。”

路远想起那天他同顾安晴在地铁上的情形,同样是蓝色的座位,却因为停靠在不同的地点,而上演着不同的剧情,说一句喜欢是为了拉近彼此的距离,而说一句不喜欢则是为了证明我爱你会爱到放弃这唯一喜欢你的权力。

路远还沉浸在自己脑子中的倒带中的时候,顾安晴忽然侧身过来抱住了路远。

“最后一次抱你,最后一次安慰你,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要记得夜空里的星星会给你坚强,抬头仰望星空,你会看到叔叔对你的期望,还有我对你的思念和祝愿。不要堕落,没有任何事情会成为你堕落的理由···我松开你之后,你就不要再喜欢我,你写给我的信我会永远珍藏着,直到它落满灰尘。我就要去订婚了,你祝福我吧!”

顾安晴迟迟没有松手,她感受着路远身体的温度,眼睛望着窗外那枯黄不堪的树的肢体,眼泪便簌簌的掉了下来。

路远的手抚着顾安晴的头发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不能在一起的难过是一个人深夜里的折磨,离别的地方太多太多,看着心爱的姑娘踏上另外一辆列车,去到另外一个地方生活。而自己则躲在一个无人的角落,默默地对自己说着我要祝福她。姑娘回头看看那个只有一个人的角落,泪眼婆娑的诉说,一切决定都是对的。

“祝你幸福!我会记住你说的话,你要一直快乐下去。不要哭,也不要怕!”

顾安晴慢慢的松开了手,她起身,转身,又再回身递给路远几张纸后便含着眼泪跑出了教室。

路远呆呆的坐在哪里,努力压抑着自己心中那个想要顾安晴留下的想法。他看着手里的纸张,满满的文字记载着习惯胃疼的人应该怎样注意日常饮食,路远心头一酸,几滴泪跟着划过了他忧伤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