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果真没有再回到包厢,他耳朵里塞着耳机一路溜达着去了湖边。
湖面碧波**漾,在夜色霓虹的映衬下就像是一条一条金色的丝带正挥舞着迎接那“贞观之治”与“开元盛世”的辉煌历史功绩。路远掏出口袋里仅有的十几元钱在路边的商店里买了几瓶啤酒便坐在岸边的长椅上喝了起来,啤酒的苦涩在嘴里辗转反侧着,微风轻轻吹拂着他额前的长发。
路远反复在思考着一个问题,离开这里的日子仿佛又近了些,我该何去何从?是选择继续留在这座城市,那曾经坚决如铁的誓言是定要将工作与生活都一并牢牢拴在这里才算对得起的,可偌大的城又仿佛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处的,我实在是不能为蓝梦颜去做什么事情,但若顾安晴说一句“你留下来吧!”,我是一定除却一切顾虑也要留下来的,可是,可是……她既心有所属,我还是离开这里吧!清风徐来,在那波光盈盈的柔和景致里,路远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一位捡破烂的老者坡着脚经过此地,听到这一声长叹竟爽朗的哈哈大笑起来。
“你笑什么?”
路远回头问道。
“我笑这繁华热闹之地竟像是幽幽空谷啊!我笑这天地初始本是混沌,又是哪个将这混沌劈开分给了这天地万物呢!添堵哦!添乱哦!”
老者拖着的袋子里装满了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破烂,他住了脚只当是歇息片刻,随后自得其乐的取出別在后腰处的葫芦酒瓶便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酒。
“好酒量!老人家,如果您不嫌弃,那咱俩就借着这长安城里的大好风景,喝上他两杯怎么样?”
路远顿觉这老者的话似有几分禅意,便赶忙起身将老者迎了过来。
“喝的什么酒啊,年轻人!吆,啤酒啊!这不好喝,跟他娘的马尿似的!喝多了涨肚子,不过喝啤酒也还是有一点好处的。”
老者呼啦啦扯过破烂袋子搁在了长椅的一边,自己一个侧躺占去了躺椅的大半部分。
“过来人!那您说这一点好处应该点在哪一处呢?不如咱一人指一点,看看究竟这啤酒能不能都落到那一点上去呢?”
路远眼睛不自觉的落在了老者那颇有设计感的酒壶上去了。
“哈哈哈哈!好小子,那你数个数儿来,咱一起指指那地方!”
“哈哈哈哈!1——2——3——”
两人不自觉的将手指同时指向了各自的裆部。
“哈哈哈哈!看来咱爷俩是英雄所见略同了,这啤酒就是用来洗小鸡鸡的嘛!喝的越多洗的次数越多嘛!这啤酒咋还能醉人嘛!瓜怂瞎说呢!”
老者皮肤黝黑,在夜色的撩拨下还透着亮呢!
“您那哪还是小鸡鸡啊!都老鸡鸡了!我说老人家,你这葫芦里装的是什么酒啊!我可是从来没见过啊?让我尝尝!”
路远一把抢过了老者的葫芦来。
“这小子,刚刚还唉声叹气呢!遇到我这拾破烂的,怎么就耍起抢匪那一套把式来了呢!我可不是跟你吹,我这个酒可是好酒,甭说市面上买不到,在这世上喝过他的人也是屈指可数的。”
老者悠然自得的说道。
“是嘛!那我更要尝一尝了!”
路远说着一大口酒已经从葫芦口倾泻而出,那酒似一道瀑布落入了路远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啊!好喝,真是好酒啊!”
路远挥一挥衣袖,擦了擦嘴角溅出的好酒。
“这是我自己酿的酒,我喝了大半辈子了,喜欢喝你就多喝点!告诉你,我这个酒他可是识人的,就像是观世音菩萨普度众生的袈裟和禅杖,他早已是对世人宣了誓的——能识此杖者,分文不取,不识此杖者,重金不卖!哈哈哈,佛度有缘人,我这酒是信佛的。哦,对了,年轻人你喝了我的酒是不是就该告诉我你为什么大晚上的坐在这里唉声叹气了?”
“唉,今日遇见长者,也算是极大的缘分,我……”
“但说无妨,我老头还有时间听你讲。”
路远于是便将这内心的挣扎和未知的选择向这投缘的老者和盘托出了。
“小伙子,听你如此说来,你们学校的老师和学生倒还不如我这捡来的垃圾有价值了!还真个都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了。佛家讲究开悟,道家追求自然,儒家遵循伦理道德,你们是自由个性的一代,好像是谁也管不着的,但是自己的心可得管住了哦,如果别人拿跳绳来绑你的心,那我们不能任由别人绑,得想办法挣脱!但是最怕的是当别人来绑你的心时发现原来你这个人是没心的,那到时别人就只好给你放一颗假心进去。听你的话语我知道你是个有心人,但是你的心就像一片长满了杂草荒芜着的土地,而你东一锄头,西一锄头,不知何时能将这土地拾掇干净,只要这片地你拾掇不干净,其实不管你去到了哪里都是一样的。我当了一辈子农民,也就只会用土地来作比喻了,请你见谅!”
老者说完起身便欲离开。
“那您说我是该留下还是该离开呢?”
路远将那葫芦还给了老者。
“随你的心吧!但切记不要乱,任何时候都不要乱!我走了,你好自为之吧!啥时候想我的酒了,就还来这里问我讨!”
老者拉着那袋破烂踏着夜色阑珊缓缓的远去了,路远似是明白了些,又好像是愈发的糊涂了。他沿着湖岸继续走着,直到喝完那买来的啤酒才重又选择回到了学校。
才到学校的路远便接到了蓝梦颜的电话,蓝梦颜约他到操场散步,他再一次婉言拒绝,蓝梦颜那怒气和悲情恨不得要震碎那手机似的,她甩出一句“我怀孕了,你看着办吧!”便挂掉了电话。
路远未及多想便忙不迭的下楼去了,而常梓琪那骂人的话还未完全讲出口也被路远一阵风似的给带走了。操场上人影攒动,人人像是被施了魔法的野兽,狂跑着的,怒吼着的,嘴唇厮磨着的……穿过这原始森林,路远远远的看到了正坐在绿草坪上哭泣着的蓝梦颜。
“是真的吗?”
路远走近后问道。
“如果不是这样,你是不是还要继续躲着我!”
蓝梦颜委屈的说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不知道应该怎样面对你,如果你真的怀孕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路远说起责任二字来竟是掷地有声的,仿佛那责任是很渺小且极易容易做到的事情。
“笨小孩!这才几天,就算怀孕也不会这么快察觉的。你放心好了,我那天是安全期,应该不会怀孕的。小孩,我们可不可以像这些正常的情侣一样牵手和拥抱,我受够这样了!”
蓝梦颜抬起头一脸无辜的望着路远说道。
“既然没有怀孕那我回去了,衣服还泡在盆里呢!”
路远的无情像一把利剑再一次的刺穿了蓝梦颜的喉咙,她艰难的想要说出“别走”的挽留,却发现已经丝毫没有了力气。她瘫坐在草坪上,竟是那么渴望上天下得一场暴风雨来,也许只有那样才能冲刷干净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