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雾漫天,空气中陡然增了几分凉意,由上海开往杭州的动车急速行驶在淅淅沥沥的雨中,仿佛是要焦急的去完成什么事情。动车软卧车厢不知何故被临时改成了二等座位,顾安晴坐在那温软的卧榻上禁不住小憩了起来。路远坐在走廊里的座位上,他手托着腮出神的望着窗外那流动着的烟雨蒙蒙的世界,这世间再没有什么比与心爱之人在一起更愉快的事情了,尽管不知道明天二人会何去何从,但至少今日她就在我的身旁,而且我们要同去一个地方。想到这里路远微微的侧了侧脸瞧了瞧正在闭目养神的顾安晴,眼波里的柔情似是要将那空气融化。顾安静仿佛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她睁开眼来,目光正撞上路远那无限的柔波,二人相视一笑,自是说不尽的柔情蜜意。
顾安晴已是多次来到杭州这座城市了,她早已是熟悉到不用查看地图就能知道去某个景点的路线了,她拉着路远的样子就像是拉着一个非常乖巧的孩子,路远倒觉得如此这般是非常轻松的,自己不用去想这想那,看到的却依然是一副笑着的脸庞。
杭州的天空宛若一位爱哭的姑娘,且时而啜泣,时而恸哭。二人打着伞不知不觉间已来到了西子湖畔,此时的西湖宛如那天,更像是一位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柔软女子,难怪苏轼会将之比作西子。时间虽已过千年,但在路远眼中却是姿色不减当年的。雨滴像连珠线般似的落入那碧绿的湖水之中,而水中鱼儿竟似完全不知下雨这一自然现象,他们在湖面游来游去当真是自在极了。抬眼望向远方,烟雨迷离之中隐隐约约可见群山环绕其间,那长在岸边与岛上的树木竟像是一簇一簇长出来似的,杨柳含烟似清晨,掬一把清泉将那凉爽浸入了面颊,看的近了,于枝繁叶茂间又觉片片叶子皆是青翠欲滴的,雨水滑过叶子的脉络,一片一片都成了俊俏的模样了。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站在岸边路远情不自禁的竟念出了白居易的诗来。
“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你该念这首诗才对,哎,前两句是什么来,我给忘了。”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路远笑着说道。
“你又在乱说了,这明明是写杨贵妃的,你靠我近一些了,要不然衬衫的袖子该被淋湿了。”
顾安晴将路远的胳膊挽的更紧了些。
“没关系,你不要淋湿就好了!杨贵妃长在西北,死在马嵬坡,而西施长在南方,我还真想看看这二人谁的姿色更美一些呢?唐代以胖为美······哎,杨贵妃会不会也像你这样一副肉嘟嘟的模样呢!”
路远笑道。
“瘦子才会觉得胖了美,胖子都会觉得瘦了美,所以唐代男人大多瘦,他们应该都像你,你看,胳膊上都没有肉。”
顾安晴捏了捏路远的胳膊说道。
二人撑着那雨伞有说有笑的沿着湖岸缓缓的走着,走到船只停泊的地方,顾安晴指着那船忽而兴奋了起来。
“我们要坐大船还是小船?小船有斗篷,可以距离湖水更近些,不过看那斗篷的样子像是要漏雨的。”
未及顾安晴开口路远率先说道。
“没关系,头发被雨水沾湿也没关系,就权当做是大自然的馈赠了,如果这微凉的雨水可以让我们记得这里更深一些的话,我们就当做是为未来盖了一座精美的房子吧!放在这里,让记忆不再淋雨。”
顾安晴抚着路远的心窝说道。
“我手中的伞是不会让你我淋雨的。”
路远紧紧握住了顾安晴的手。
“兴许这船还是当年白娘子与许仙坐过的呢!”
路远指着那船说道。
船行湖中雨打身,真似是一叶扁舟飘**在这茫然天地间,二人坐在船舱随着晃晃悠悠的船身左右摇摆着,他们远远的观望着那长桥各自怀着心事沉默了下来。
“……写《新白娘子传奇》这个故事的人一定是一个非常善良的人,动物太弱势了,作者只有把它们变幻成妖,才能够和人类对抗。白娘子是善良的,许仙是幸运的,不过他们的故事还应该感谢法海,没有他,就没有这个故事的开始。或许法海就是世上那自以为是的人类,自以为善良,但是到头来却发现善良与邪恶原来只是一墙之隔而已。”
顾安晴忽然开口说道。
“千年轮回二十世,又有谁还会记得千年之前有谁曾有恩于自己。可能这就是缘分的起源,有一人不忘,有一人忘,而那不忘的人又偏偏是个多情的人儿,于是缘起。这不是一个悲剧,虽然故事中悲欢离合,起承转折,可是到头来却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倒是那可怜的玉兔精,痴心一片,只为成就一个人。佛说念你太痴情,就许你投胎去做一个人吧!性情中人倒不破一个情字,痴情中人更难逃一个情字。”
路远抬头望着斗篷说道。
“或许缘分就是情,情就是缘分吧!同船共度一程总胜过你在岸我在水中央。”
顾安晴伸出手指弹了一下那斗篷,几滴雨水便落在了路远的头上。
“千年蛇妖恋旧恩,西湖桥上入凡尘。凡人梦境享天伦,许念生子许士林。雷锋塔压亲娘身,金山寺锁一人心。天定妖精难为人,瑶池破规却为君。荷叶西子惹人恨,奉旨杀君难成真。母念子怜破塔门,山中救子留情深。金榜题名天下闻,命丧黄泉断红尘。西湖水干淹雷锋,昔日仇恨连善因。飞入九天化仙身,从此天下一家亲。”
走到船头路远望着那湖水慢慢的念了几句诗出来。
“你们二人是情侣吧!”
划桨的船夫戴着斗笠,穿着蓑衣,更像是一个诗人,他问道。
“我们好像是,也好像不是。”
路远回头望着船内看着远处断桥的顾安晴回答道。
“看到那断桥了吗?传说夫妻到了那上面会离异,男女朋友到了那里会分手,所以我劝你们还是不要上去的好!”
船家见顾安晴正望断桥望的出神便说道。
“为什么?”
船舱里的顾安晴回过头来问道。
“只因离别最是断人肠!”
路远的身子已湿了大半,他看上去像个弃儿。
“断字不好,船若断了,就只能沉入这湖底了!”
船夫悠然道。
“路远,进来吧!”
顾安晴向这外面忽然喊道。
二人终究还是听从了船家的建议,只在岛上游走了一番并未去那断桥之上。
岛上景色依然美丽,成片的水,水上有亭,亭与亭之间连着那木板做成的廊桥路。岛上的人都在忙着拍照,人多伞多,雨点也特别多。大家沿着岸边打圈圈,岛被水环绕着,而那岛上更多的还是水,再添上天上的雨,那俨然就是一个水的世界,在一个水的世界里,所有人看上去都是湿漉漉的样子。顾安晴执意要在三潭映月前为二人拍一张合照下来,听人说那三个塔是苏轼给放进湖中去的,这三个露出湖面的塔尖也映在了路远与顾安晴唯一的一张合照上面去,后来路远觉得,只这一点都应是弥足珍贵的。
登了岸,二人又去了雷峰塔。古时的雷锋塔是什么样子的,站在那庞大的废墟前路远未能很快的把它在头脑中变成幻想。远古的美丽,世人都以为它会带来吉祥,因为它经受了千年的风霜,因为它接受了几千年的瞻仰。里面的钱币铺满了废墟之上,这钱币确实给雷峰塔增添了不少价值。顾安晴从身上拿了两枚硬币出来递给了路远。其中一角的硬币被路远轻轻地投到了废墟里面,而一元的硬币则被他重重的投掷后打中了旁边的金属骨架,只听咣当一声响,那硬币还是掉到了废墟里面。乘着那电梯二人到达了塔顶,然后他们又一层一层的走了下来,塔顶金碧辉煌,塔里的壁画上刻满了白蛇传的故事,最美的风景是在塔上俯瞰西湖的水色,那一刻,他环抱她的腰际,那一刻,她成了他亲密无间的恋人。二人坐在雷锋塔旁的一个亭子中,隐隐约约的传来了那熟悉的音乐,千年等一回,我无悔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