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晚悼

(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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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天花板纯白的像是路远的脸庞,他躺在医院的**足足睡了两天,这两天里他对外面的一切毫不知情,谁来过他的病床前?他们说了什么?他一概不知。随着肩头一阵剧烈的疼痛,路远缓缓的睁眼醒来了。

床边坐着的是蓝梦颜,立在床头的是张绍风,他们好像在谈论着什么。

蓝梦颜自路远住进医院后便日夜守候在病床前,简直寸步未离。而自路远出事后,她便第一时间通知了张绍风。我们知道张绍风一直喜欢蓝梦颜,他一直锲而不舍的对蓝梦颜保持着足够的好感,而自从离开学校走向工作岗位,现如今二人的关系也不再只停留在喜欢与被喜欢,追与被追的肤浅层面了,他们更多的是朋友,乘坐着友谊的小船,二人晃晃悠悠的向着爱情的岛屿进发着。

自路远走后,悲寂的蓝梦颜一直在舅舅的公司实习。准备填写表格里的实习地点时她曾与路远通过电话,她问路远要去哪个城市实习,路远迷迷糊糊的说自己要去西安,蓝梦颜放下电话后便小心翼翼的在地点那一栏里郑重的写下了西安两个字。可是后来她知道了路远去了上海,一个距离西安几千里的城市。

张绍风也留在了西安实习,公司的具体位置就在水清木风园林设计有限公司的附近,为了得到在蓝梦颜附近实习的机会,他几乎跑遍了那周围大大小小的公司,几天下来终于有一家小公司愿意让他留下来实习,不过前提是没有报酬,张绍风想到蓝梦颜咬咬牙便也认了。蓝梦颜知道张绍风在西安工作的事情是在一场倾盆大雨过后,那一天西安的天气阴沉的就像是世界末日,蓝梦颜走出公司门时看到这样的鬼天气,一边在为自己早上出门时忘记带伞而懊悔不已,一边加紧了步伐向前走去。行至半路那雨便噼里啪啦的下了下来。雨愈下愈大,蓝梦颜走起路来则愈加愈快,她只顾走路,一心想着快一点回到家里面,却一时疏忽了脚下。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滑便狼狈的摔倒在了路边。

蓝梦颜挣扎着起身,引来了好多路人急匆匆中留下的目光。张绍风扶起了蓝梦颜,他一手搀扶着她,一手还为她撑起了伞。

“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会是你!为什么不是小孩?为什么不是小孩?”

蓝梦颜委屈的眼泪似泉涌般流了下来。

“他不会出现的,他永远都不会出现在这座城市了,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这个城市,傻瓜,不要再想他还会出现在这座城市里了,他在上海,他在上海,你知道吗?上海离这几千里。”张绍风把伞扔在了地上,他对蓝梦颜吼了起来。

蓝梦颜明明知道路远去了上海,她却还傻傻的以为路远说过的话是真的,她还傻傻的以为有一天会在这座城市的某个拐角处遇到他,她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不要对我这么凶!干嘛要对我这么凶!到底我是做错了什么啊?”蓝梦颜蹲在地上哭泣,任雨滴肆意的打在她的身上。

那段时间西安的治安有些差,蓝梦颜加班回家的路上遇到坏人的时候被吓坏了,坏人摆出了一副既要劫财又要劫色的架势,她吓得要死,正要准备掏钱买命的时候,张绍风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他在与歹徒搏斗的过程中被刀子划破了手臂,尽管在医院缝了十几针,但他庆幸蓝梦颜并没有因此受到一丁点的伤害。她站在医院的走廊里无声的哭泣,然后终于学会了放弃和拾起。那所谓的无知的勇气终于在没有结果之前便消散殆尽了,那一刻她明白没有爱的无情是不值得被原谅的,那已足够她用一辈子来恨!

二人见路远醒来,都赶忙走上前来。

“小孩,你终于醒了!医生,医生,我去叫医生。”

蓝梦颜喜极而泣着激动的走出了病房。

路远望了望蓝梦颜急匆匆的身影没有说话,他很快将目光移到了张绍风的身上。

“绍风,好久不见!我······好饿!有没有吃的。”

几天未吃饭的路远说道。

“有吃的,也有喝的,就等你醒过来了!你说你小子,没事拿刀子捅自己干嘛!跟谁过不去也别跟自己过不去啊!我去拿吃的,你等着啊!”

张绍风微微笑着说道。

路远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盖在身子上沾染着星星点点血色的白色被子再度没有言语什么,忽然间伤口的疼痛瞬间给了他恢复那段记忆的力量!此刻他依然想着希望蓝梦颜可以原谅他所犯下的错误,张绍风的出现使他再次陷入深深的自责中,他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对不起蓝梦颜,更对不起他的好朋友张绍风,他清楚这二人的关系,也知道张绍风的性格,如果他知道了此事,现在肯定是笑不出来的。

医生和护士簇拥着来到了路远的病床前,蓝梦颜跟在他们身后并未急于向前。医生一边问询着路远,一边象征性的扒着他的眼睛看了看。

“医生,我没什么问题吧!”

路远问道。

“没什么大问题,失血量也不是太多,你的昏睡呢!同你的外伤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你主要是太累了!小伙子,是不是好几天没吃饱饭了,你的胃粘膜已经磨损的有些严重了,再这样下去,就该胃出血了。他还没吃东西吧!赶紧给他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但切记一次不要吃太多,少食多量!”

医生回过头来对刚刚着急火燎的喊自己过来的姑娘说道。

“哦,我知道了,马上去给他拿吃的。”

蓝梦颜满脸疑惑,医生为何说小孩已有几天没吃饱饭了呢,这是真的吗?小孩为何这样。

医生走后,一名护士留下来为路远打点滴。

“你们两个都去吧,我自己在这里可以!”

针尖刺破路远的皮肤,扎进了那流动着血液的血管中。

“不可以!绍风你去买些吃的来,我在这里照顾路远,他才醒,不能叫他一个人在这里!”

张绍风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好像在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带钱。

“好!那你和路远好好说会话吧!路远!这两天梦颜不知道为你流了多少眼泪了,看的我是又感动又嫉妒······”

“你快去了!如果换做是你,我也会流那么多眼泪的。”

张绍风还想继续说些什么,却被蓝梦颜亲昵的推出了病房。

“你们······”

透过这二人亲昵的举动路远猜测他们可能已经在一起了,他真不知道这是一件值的开心还是难过的事情。

“感到奇怪吗?”

短短几个字的回答分明是不打自招了,但路远明显的能感觉到蓝梦颜并不想过多的解释这件事。是啊!蓝梦颜该怎样解释呢,说你不要我,然后我就接受了绍风的求爱,这该是对绍风的感情多大的蔑视啊!这更是对自己人格冠以轻浮的不耻语言。

路远再没问什么。

“小孩,对不起!我要向你郑重的道歉。我不该如此任性,害你现在躺在了这里受罪。”

蓝梦颜立在床边垂着头,活像个翻了错误等待老师批评的小学生。

“是我犯错在先,所以应该是我向你说对不起才是!蓝梦颜,我并不希望您能原谅我,因为那会让我觉得欠你的更多,我的心里会不舒服。你懂吗?”

路远看到一根金属材质的立杆垂挂在屋顶,立杆末端用来挂吊瓶的挂勾如莲花般的散落在立杆的周围,倒挂着的玻璃瓶内不知为何药物的**中正向上冒着气泡,输液管内的**仿佛是静止不流动的,只有那中间的大肚子部分药物在一滴一滴的下落着。

“即使对你有再大的恨意,你这一刀也足以抵消了。我真的不再怪你了,所以我希望小孩也不要再内疚了。其实我对你早已释怀了,尽管你走的决绝,让我一度伤心欲绝,但再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发现这一段时间里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糟糕······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可以冰释前嫌的。”

“嗯!”

路远感激的看了看蓝梦颜,他忽然发现原来蓝梦颜也是如此的美丽。

张绍风买了很多吃的回来,三人很开心的吃了一通,张绍风和蓝梦颜諞着各自在工作中经历的种种囧事,逗的路远频频捂向伤口。聊至张灯时分,路远抱着感激的心态拒绝了二人的好意,还是执意让他们回家去了。无奈之下,蓝梦颜只好说明日一早她会早早的过来,并叮嘱路远晚上一定要好好休息。路远知道在医院守候病人是一件多么不舒服的差事,病房内并没有多余的床,他想不来蓝梦颜是如何艰难的熬过这过去的两个夜晚的,那滋味肯定很难受,他不想再让他们因为自己而忍受这种煎熬,这只会加重自身对二人的愧疚之情。

想不到医院的夜也可如此的安静,只偶尔能听到楼道里传来的护士的轻巧的脚步声。守着这静谧的夜,路远并无丝毫的睡意,不一会儿,千头万绪便涌入了他的脑袋。自蓝梦颜和张绍风走后路远方才瞥见在一旁的桌上搁着一本厚厚的书籍,他取来发现竟还是那本路遥先生所著的《平凡的世界》,随手翻阅只见其中还夹着一张四四方方崭新的字条,上写道:

小孩,那天见你读的认真,想必你肯定是喜欢这本书的,我从公司偷偷的将它拿了出来,你养伤期间可以读。嘻嘻!

路远分外感谢蓝梦颜的好意,因为这无眠的夜用来读书总胜过胡思乱想的好。

路远宽衣起身轻捂着伤口走到了窗台前,他抖动着一只手,拽开了那碍眼的窗帘。外面夜色阴沉,天上乌云的背后隐隐约约可见那惨白的月光,看来炎热了几日的西安将要迎来一场久违的大雨了。

第二日清晨,雨滂沱的下了起来,蓝梦颜提着自己亲手熬制的鸡汤早早的来到了医院,可只见病房内早已空无一人,就连那被褥叠放的整整齐齐就像是没有人躺过一般,蓝梦颜怀疑自己是否走错了病房,直到护士告诉她路远已于破晓时分离开了医院,任如何劝阻也无济于事,蓝梦颜这才意识到路远再一次的不辞而别了。护士交给蓝梦颜一封信,说是路远走前托她交付的。将鸡汤放在一边,蓝梦颜坐在床沿认真的读起了那封信。

亲爱的蓝梦颜、绍风:

首先请原谅我的又一次不辞而别,当你们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经在去往上海的路上了。你们不必担心我的身体,我想我会很快好起来的,连同我的心灵!我将忘掉过往的一切因愚蠢而犯下的错误,也会很快的投入工作,相信在不久的未来会有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这次回来西安的目的我不便相告,也请你们谅解,但我想告诉你们,我们之所以能再一次的见面,还是多亏了一个谎言的!那天我去水清木风其实是为了寻找工作,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在电话中直截了当的谈这件事,也就只好说了谎。这几日在西安的遭遇是我所意想不到的,但正是因为如此,也才更加的刻骨铭心。上大学前,我觉得自己距离西安好远,好远!要坐一整夜的火车才能到达。可现在我觉得它离我好近,好近!我知道这种感觉将会在我往后的生命中一直延续着,今后西安将住在我的心里,只要我抬起脚来它也就到了。如此自作多情的说着这样钟情的话,不知西安这座城市会作何感想?是嘲笑还是沉默?不管怎样,我想对自己残忍一些,毕业将是我同这里最后的告别!迈出这座城市后,我将再也不会给予自己勇气回到这里来了。

你们二人能在一起,我感到很开心!自打我们相识以来,我知道绍风一直爱着梦颜,人说坚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可绍风一直在坚守着,相信绍风今后也将会很好的守护你们之间的爱情。在我看来,爱情就像是一件稀世珍品,它令人们变得华美,变得高贵,而你们现在正拥有着它。但也请记得,时间越久,稀世珍品越需轻拿轻放,切不可只新鲜几日,往后便不再珍视,胡乱把玩只会将其价值慢慢消磨殆尽。好好经营你们的爱情吧!我将用我最真挚的心为你们长久的祝福,愿你们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感谢蓝梦颜将《平凡的世界》一书带至医院,我将其带走了,就当做是你们送我的礼物吧!

友:路远

读罢此信,蓝梦颜顿觉心头畅快了许多!她并没有怪路远的不辞而别,反倒觉得二人从此后真的便可冰释前嫌了。只是读来她也禁不住心疼她心中的小孩了,她隐隐猜测这将会与顾安晴有关系,唉!这个女人啊,你还要折磨小孩到几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