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晚悼

(七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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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青春只剩下了一个尾巴,而且是一个会凋谢的尾巴。有人喜欢这个尾巴,所以他们喜欢死死的揪着这个尾巴不放,而有的人则讨厌这个尾巴,所以他们早早的便把这条尾巴给藏掖到了裤子里面。路远是属于那种死死揪着这个尾巴不放的人,他觉得连着这条尾巴的是自己的过去,过去的时光总是值得怀念的日子,悲伤,浪漫,无知,恐惧,都是值得怀念的。

上班的日子是乏味的,每天走出那个狭小房间的时刻是没有一丝快乐可言的。路远觉得孤单,尤其是在踏上地铁站的时刻。听着音乐等地铁来,心里踏着凌乱的步子却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熟悉的名字。他喜欢站在地铁的最后一节处等地铁,因为他觉得站在最后一节车厢的地方有身体可以依靠的地方。

地铁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孤单感再一次袭击了他的全身。地铁上的人已经快要从车厢里溢出来了,可是尽管这样,他还是硬着头皮挤了上去。不坐这一班地铁,等下一班地铁开来,上班便会迟到。路远不喜欢挤地铁,他不喜欢别人在他身上蹭来蹭去的感觉,看到人群他便觉得想吐。可是为了上班不迟到,他却不得不去委屈自己。被人群挤在一个时髦女郎的身边,闻着那时髦女郎身上发出的阵阵恶臭,路远更是恶心到想吐。顾安晴身上不是这种味道的,蓝梦颜身上也不是这种味道的,路远奇怪的想到。终于挨到了世纪大道的站点,车门打开路远便飞快的跑出了地铁,那正准备上车的人群被路远撞了一个大大的趔趄,来不及听到‘操,傻逼’之类的脏话,人群便相拥着再一次挤进了地铁。路远冲出了地铁口,他站在这个陌生城市的街头,彷徨无助的仰着头望着大上海的天空。

我是怎么了?我怎么就走出来了呢?我工作的地方没有在这里啊!我是要去倒二号线的,我怎么就莫名其妙的出站了呢?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张国荣的那首有谁共鸣的歌曲。

抬头望星空一片晴,我独行夜雨静听,无言是此刻的冷静,笑问谁肝胆照应。风也清,晚空中我问句星,问有谁共鸣!

夜里可以有梦,那白天呢!白天的我是不是便失去了所有,只剩下了这一副躯壳了呢!行尸走肉这般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路远站在世纪大道的路边,脑子里竟充斥着这样的想法。

有时候人陷入某一种情绪的漩涡,会不自觉地深陷其中。就像你在一条河流里正游泳,而水底忽然来了一个大的漩涡,你就被卷进去了。漩涡虽不同,一个是现实中的,一个是精神上的,可是这两个不同的漩涡其实是有着同样的解决方式的,那便是死!当然死只是一种自然的解决方式,除了死还有一种世人眼里更好的一种解决方式,那便是爱了。

路远第一次向公司请假,理由是人人都会用的身体不舒服,路远确实是不舒服,不过这不舒服是精神上的,而不是身体上的,可这精神上的不舒服如果一直好不了的话,那身体肯定也会马上不舒服的。请了假,路远便给同在上海的班长打了电话,电话通了,路远几乎是用哭泣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不想在上海呆了,我想回家!”的话。

上海的空气似乎永远都是湿冷的,风一吹,仿佛全世界都在因这湿冷而恐惧颤抖着。

班长接到路远的电话便以为路远是发生什么糟糕的事情了,因为白原的事情沈洁一直对路远是有着恨意的,可想到事已至此,再多的恨也是无法改变现实的,她便也不再那么心存芥蒂了!她向公司请了假,并在外滩的陈毅广场找到了一蹶不振的路远。看到路远正望着那黄浦江岸的高楼大厦出神的样子,恨顿时变成了爱怜之意。她立在一旁,呆呆的看着正呆呆望着天空的路远竟也出了神。

上海陆家嘴的繁华是魔都的象征,直插云霄的高楼林立在黄浦江的怀抱里,安逸的生活着。一个外乡人或许可以轻而易举的登上里面的任何一栋高楼,他可以在高楼里上班、吃饭、睡觉,可是一旦他望一望那窗外的远方的土地,他才会记起,原来这一切都不是属于自己的。哪一天,楼忽然塌掉了,他死在了废墟下,睁开眼看着周围的黑暗才知原来毁灭才是最终的归宿,而这也终于是属于自己的了。

路远抑郁的心情在那片天空的安慰下,渐渐的不再那么肆意的流窜了。眼角有泪,待滑落嘴边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眼泪真是咸的。擦了擦眼泪,手机里面‘嘟’的一声传来了一段语音。点开,听——

我终于明白,世间有一种思绪,无法用言语形容。

粗狂而忧伤,回声的千结百绕,而守候的是执着。

一如月光下的高原,一抹淡淡痴痴的笑。

笑那浮华落尽,月色如洗。

笑那悄然而逝,飞花万盏。

谁是那轻轻颤动的百合,在你的清辉下亘古不变。

谁有那灼灼烈烈的双眸,在你的颔首中攀援而上。

遥远的忧伤,穿过千山万水,纵使高原上的风,吹不散执着的背影。

纵使清晨前的霜雪融不化心头的温热,

你静守在月下悄悄的来。

原来是一个女孩子干净的嗓音在朗诵仓央嘉措的诗篇。

路远静静的听完,他觉得这个朗诵的女孩肯定是有着一双漂亮的眸子的!就像顾安晴,眼睛里永远透着那干净的善良,善良的像山间涓涓而流的泉水,捧在手里,闻到的都是大自然的味道。

仓央嘉措是雪域里的王,也是高原上最美的情郎,月色如洗,飞花万盏。黄浦江的夜无疑是上海最美的景了,如果仓央嘉措在世的话,站在那灯光璀璨的江边不知他是否又能做出流芳百世的诗篇来呢!还是感慨,如果这的人再少一点就好了。遥远的人带给自己忧伤,千山万水不懂这份情,它情愿无情的把你我隔绝。高原上的风是这世上最善解人意的友人,他把我的思念,我的执着统统毫不吝啬的吹到了你的身边。你感知到了吗?我可是一直在那皎洁的月光下守候着你的到来的。上海的月怎比高原的月明,上海的风怎比高原的风洁,可看那守在月光下的少年,满身**思念与执着的少年怎比身披荣耀圣衣的仓央活佛呢!

月光未至,黄浦江上的鸟儿轻轻飞起,落到过往的船只上去了。

“喂!一个人站在这冷不冷?”

看到班长来到自己的身旁,路远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他只是慌忙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以试图去掩饰自己刚才所有的情绪。

“想家了啊,你!来,抱抱!”

路远想着开口去解释些什么的,可是班长却早已把他紧紧的抱住了。

“冷了,就找个人抱一下啊!笨!你笨死算了!说,你是不是想家了?”

班长的头刚好贴到了路远的肩膀上,她有些调皮的说道。

“···对啊,我是有些想家了,想我妈了。”

路远的两只手臂僵硬的耷拉着,面对班长善意的拥抱,他的脑子是空白的,他的双臂是无动于衷的。

“哈哈,被我猜中了吧!”

班长松开了自己的双臂,她开心的说道。

“你早说嘛!走,姐姐带你去吃好吃的,姐姐我昨天刚刚发了工资,三千大洋呢!”

班长继续乐呵呵的说道。

“对不起啊!害你今天都不能上班了,你想吃什么,我请你!现在还很早呢,你很饿吗?不饿的话我们在外滩走一走吧!”

路远的双手插进了自己的裤兜里,脸上的忧郁却依然挥之不去。

“哎呀!你不要这么伤感了。来,笑一笑,让我看看你的酒窝。你看我没有酒窝都会天天呲牙咧嘴的笑,你一笑,酒窝很好看的,要多笑才好呢!本姑娘今天就是你的家人了,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路远终于笑了。

班长见他笑了,手指忽的飞到了路远腮边的酒窝上,她用指尖抵住了路远腮上凹陷下去酒窝的部分。

“记得,要一直笑!不笑,别人就看不到你的酒窝了。走吧!陪你逛外滩,来上海这么久了,还真没有那么悠闲地时间来外滩走走呢!今天还应该感谢你呢!是你给了我一个这么好的机会!”

这样说着,两人便相视着都笑了起来。

沿着江边走着,走着走着,班长便开心的伸手挽住了路远的手臂。

“以后不要喊我班长了,叫我的名字,这样显得亲切!好不好?”

走着走着班长忽然伸开手扯住了往前走的路远说道。

“班长,班长,班长虽然级别不大,可它好歹是一个基层干部呢!别人喊你班长,你多有面子的!”

“狗屁!我才不要什么面子不面子呢!我要你记住的是我的名字。你告诉我,我叫什么?”

班长忽然绷住了自己的脸说道。

“你叫什么?你叫沈洁啊!你怎么了,神经了啊!叫你班长怎么了,我觉得挺好的啊!”

“我不管别人,我只管你!”

“那好吧!以后我喊你沈洁就好了,我的大班长!”

“不准喊班长,听到没!”

沈洁忽然狠狠地掐了路远的胳膊一下。

“好,我知道了,班···哦,沈大姐!”

“这还差不多!”

两人继续向前走去,经过英雄纪念碑,沈洁给路远拍了照片,经过外白渡桥,路远感觉似曾相识,他对沈洁说起这样的感觉,沈洁拍拍他的脑袋对他说道‘那是因为有好多电影电视剧在这里取景的缘故!’。

一天的时间虽然赶不上一部电影演绎人生的速度,可是把电影这种艺术方式一旦剖解开,你就会发现,原来它只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晚上十点钟,沈洁同路远在世纪大道地铁站里分开。两人同坐六号线地铁,可是因为方向的不同,而不得不去站在彼此看不见的地方,等着列车背道而驰。晚上的地铁空****的,玻璃外的黑暗随着地铁的急速行驶而被拉向了远方,望着黑暗里的脸庞,沈洁再一次想起了那晚路远无情的胸膛。

沈洁不漂亮,可是一整天她都在让我笑,她说我笑起来很好看,她说她喜欢看我笑着的样子。回到住所,路远在自己的黑色笔记本上写下了今天的日记。临睡前路远做了两件事情,他在他的新浪微博里更新了一条状态——谢谢你今天陪我,让我无处安放的心可以暂时的有个着落。他翻看了顾安晴的新浪微博,那个熟悉的名字静静的躺在特别关注的分组里,他发现她已经许久未更新过状态。

她应该快要结婚了吧!路远难过的猜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