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是信王举荐进京做官,所以他携带一家老小赴京,定然会被凌烟阁的那帮人找个机会处死。
如果不去京城述职,那就是抗旨不遵,到时候更是诛灭九族的大罪,也是一死。
这是个阳谋。
不管沈白怎么选择,都将一死。
而且沈白死后,五陵豪杰必分崩离析,陵州定会大乱。
天下大乱,乱起陵州。
想来这位给太子布局的大人物,定然是这么想的。
难道明知道是死局,就一定要按部就班赴死?
会不会有第三条活路可寻呢?
杨轩最近为了查案心力憔悴,可查到最后竟然是这么个结果,不由更加犯难起来。
如果劝说沈白起义,联合淮阴侯的川蜀三十万大军,会不会有一线生机?
可沈白会不会答应?
杨轩实在拿捏不准,轻轻叹了口气,回眸却见吴盛死死盯着自己,当即苦笑道:“吴将军若是困了就去睡吧,这里我亲自盯着。”
吴盛摇头婉拒,垂泪道:“大人和我们将军合力布局,看来此路变幻莫测凶险异常,末将却......”
他哽咽道:“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将军远走川蜀生死未卜,大人忧心忡忡左右为难,却无能为力。”
他捶胸啜泣:“末将心里痛呀!”
杨轩心里不禁感动,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苦笑道:“吴将军切莫自责,你若能挖通这条地道,咱们顺利救出原通觉,已经算是帮上大忙了。”
吴盛提刀虎视诸将,沉声道:“快挖快挖,多下去几人。”
然后给杨轩保证道:“末将一定以最快的速度完成,请大人放心。”
他已然将杨轩和庞青云放在了一个等级上,给出的尊重自然也是一样,不知不觉已经对杨轩的称呼从“杨通判”改成了“大人”,虽然表面看起来无伤大雅,但听起来却要亲切许多。
......
一连几天,杨记饭庄都要被庞青云在城外驻扎的军队“讹诈”,但名为耍赖讹诈,实际上是换防帮忙挖通地道。
沈白最近已忙着准备收拾赴京述职,无心搭理陵州的变故,大有一副放着烂摊子给下一任的样子。
也是这样,地道的进展相当快。
大批军队在城内晃动,陵州虽然人人自危,却始终不知他们脚下已经通了一条深长幽邃的甬道,从杨记饭庄蜿蜒曲折一直延续到了关押重犯的刑狱大牢。
傍晚,杨轩孤零零站在阁楼顶端,眺望着夕阳下的陵州美景。
他从未这样欣赏过陵州,原来陵州还有这般好看的一面。
不知沈白到底想的什么,为了一个刀斧随时加身的空头爵位,却要舍弃这么好的地方。
回思之前大家一起共事,其乐融融,杨轩不禁慨叹起来。
忽的,阁楼里传来一阵动静,杨轩缓缓推开窗扉进入阁楼,却见吴盛躬身待命。
“明天就是重阳节了,甬道快通了吧?”杨轩瞥了眼他满身尘土的样子,强忍着怜惜问道。
这几天的忙碌下来,吴盛早已身心俱疲,不分昼夜忙碌下来,人也显得苍老许多。
听了杨轩的问话,他忙躬身回答:“甬道今夜定能竣工。”
杨轩长吁口气,问道:“让你差人打探原通觉的近况,可有消息?”
吴盛颔首之余,低声道:“此人是个硬骨头,听说在狱中受尽折磨,仍是抵死不认罪,反而大骂太子无道,活该不能继承大统。最后的定罪是明天问斩,刑部的批文已经下来了。”
杨轩虽然一直原通觉处处提防,但听他如此凄惨,也忍不住心里一悲,缓缓拔出武侯的佩剑,寒声道:“今夜,劫狱。”
忙了数天,吴盛等的就是杨轩这句话。
但听杨轩决定下来,吴盛顿时大喜过望,灰头土脸上也多了一抹悦色,摩拳擦掌间大咧咧道:“憋死末将了,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一番。”
杨轩苦笑着伸出左手打住他的说话,右手提起酒壶给他倒了杯酒,敬道:“恐怕得让吴将军失望,咱们今夜行动,我实在放心不下这里的安危,还有我在通判府的那些部下,还请将军带队亲自保护他们一宿。”
吴盛虽然觉得杨轩有情有义,但让他错失如此泄愤的机会,实在心有不甘。
正左右为难间,杨轩笑道:“以后咱们有的仗打!吴将军,拜托了。”
吴盛慨叹,只好遵命。
陵州干旱月余,秋季连一场雨都没遇到,百姓的庄稼颗粒无收,民怨沸腾,时常举行占卜祭祀活动,以向老天求雨。
重阳前一夜,亥时。
大雨如期而止,整日里被庞青云的军队吓得惶恐不安的百姓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狂喜,纷纷上街擂鼓敲锣举行庆贺,以向苍天表示感谢。
他们的脚下,有条幽邃无边的甬道。
此刻杨轩亲自带着五百名将士举火摸索行走,他们趁着地上百姓们热闹,迅速前行,很快就到了刑狱大牢地底下。
此刻刑狱大牢的牢头们也纷纷出去感受这场久违的救命大雨。
大牢无人看管。
这些情况,杨轩早已弄清。
见甬道已到终点,杨轩下令道:“撞开,咱们上去。”
当下,将士们用叠罗汉的方式开始掘土作业。
很快就有一股恶臭味传来,杨轩下意识掩住口鼻,心里也松了口气。
他虽然不想和原通觉合作,但是感念两人的交情,仍是不由低叹:“原兄,杨某这便带你回去。”
随着一声轻微的响动,两名将士破土而出,对着两旁监牢内的死囚示意噤声,然后倒挂下去伸手不断将甬道内的人马接出来。
杨轩踏着他们的身体来到刑狱大牢,忙喝令道:“大家分头去找原参谋。”
然后向监牢内的囚犯一一打听,但这些人都被牢头打怕了,有的甚至疯疯癫癫,忽见这些来历不明的人不由分说蜷缩在阴暗臭烘烘的角落,不敢出声,更别说回答杨轩的问话。
找了半天,却始终不见原通觉的下落。
杨轩不禁大声道:“谁知道原通觉的下落,我们便放他离开这里。”
此言一出,当下有不少死囚犯伸手求援。
杨轩怒道:“你们耳背?清不清楚问话?”
死囚犯的回答出奇统一,都说原通觉早在傍晚就被从这里拖出去了。
一名将士躬身立在杨轩身边,怯怯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办?”
杨轩微微思索,双拳紧握,沉声道:“将这里的人全部放出去,他们如果敢动原通觉,我就让整个陵州为他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