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下去了，温度比起之前又冷上了几分，李冬打了个喷嚏，包钱知道他身体不好，特意给他铺上了一件棉衣。
“好了，屋子已经建好了，待会包钱会拿来些被褥和炉火，大家可以住进去看看。”
李冬笑哈哈的说道，脸上已经有些露出疲态，他虽然没有做什么体力活，但这些天日日在脑海间构建设计图，精神上也有些扛不住了，如果不是包钱在他旁边搀扶着他，他兴许已经昏过去了。
被褥和炉火是不可能做到人手一份的，大抵会是五六个人挤在一个被窝了，十几人靠着一个炉火。
李冬坐在冰雪中，脑袋晕乎乎的，摸了摸额头，兴许是又发烧了，十分不适的晃了晃脑袋。
“难搞啊。”
乞丐们很热情的和他搭着话，似乎冬日的寒冷已经没有那么可怕了，可惜李冬没有那么多精力和他们畅谈，有时只是笑着点点头，或者虚弱的“嗯”一下，便算是回应了。
一直到包钱拿了几次被褥炉火回来，乞丐们才拿着物资兴冲冲的进了屋子。
屋子内部没有冰雪，严密性不算特别顶尖，还是会有一些微小的寒风顺着木板的缝隙挤进了，不过屋内已经点起了炉火，寒风自己就会消失了。
“呜。”
李冬的神智不算特别清晰，包钱把他扛在肩上，后来又觉得不太礼貌，又把李冬抱在了怀里，正要离开，被李冬一把抓住。
“今天，今天，今天挤在这里睡吧。”
李冬的脸烧有些红了，浑身发热，说起话来断断续续的，没啥逻辑。包钱挺担心他身体会出什么问题，但李冬过于坚持，他也只好伏着身子走进了屋子。
屋子里面，乞丐们都已经给自己找好了一个安神的地方，虽然拥挤的程度有些可怕，但好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
天已经黑下去了，屋顶留有的窗户也被关上了，乞丐的面容有的隐藏在黑暗里看不清楚，有的被火映照的通红，几个人裹在被子里面，有些已经在炉火的温暖下睡着了，还有些乞丐时不时看看炉火，看看房子，又看看自己身上的被褥，不知道思考着什么。
眼见包钱和李冬进来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移向那里。
屋子里面传来细微的呼唤声，有人叫醒了熟睡的乞丐。
然后，他们全都弓着身子，齐齐地跪下。
这屋子还是太小，装不下他们更多的敬意，包钱怔住了，看了看怀中还沉浸着梦乡中的李冬，想着要不要把他拍醒看看如今的一幕，思量片刻，最后还是竖起拇指在左边“呜”了一声，指了指怀里熟睡的李冬，摇了摇头。乞丐们心领神会，一切恢复原状，坐在门前的老乞丐笑着敞开被窝，给包钱和李冬留出了一个空间。
夜里再度下起了大雪，寒风呜咽，似有极其恐怖的怪兽在屋子外面伺机而动，冷冷的透过木板看着屋子里面熟睡的人们，房子在寒风当中稳稳的矗立着，没有丝毫摇曳的倾向。
包钱也很累了，但是他睡不着觉，那遥远的，静止的炉火将他的思绪带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也是一个寒冷的夜晚，他被带离了乞丐聚集地，走向了温暖的屋子，有好吃的食物，有烧得发热的火炉，多了情同手足的亲人，那个夜晚，他好像拥有了一切。
然后呢。
同样的夜晚，他回过了头，他看见了自己原本的“亲人”渐渐在一片寒风暴雪中失去了踪影，他们的目光始终跟随着他，一路前行，有期许，又羡慕，有高兴，兴许，可能还有怨恨，但一切都隐没在那个冰冷的夜晚。
那个几乎无人生还的夜晚。
“咳咳。”
李冬轻轻咳嗽了两声，寒冷而残酷的一幕消散，出现温暖的现实，眼前是近在咫尺的火炉，火炉烧的旺盛，李冬出了一身汗，已经退烧了。
包钱看了看周围的乞丐，大多都睡着了，只有少数几个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无法入睡。
包钱的目光重新回到李冬身上。
这个家伙，真是个好人啊。
好人一定会有好报的，对吧？
包钱不自主得苦笑着，他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可是他是捕快，见到的人间惨剧太多太多了，甚至已经有些麻木了，有多少善人暴死街头，恶人耀武扬威，有多少连他都没法审判平反的冤案，而今连自己也沦落到这般田地。
好笑啊，好笑啊。
那你呢，李冬，你又将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呢？
思绪被炉火烧尽，包钱闭上眼睛，也很快就睡着了。
他梦见了很多，有好的，有坏的，但在梦里，无论多真实也都是假的。
第二天，李冬醒来，他看不见东西，天黑不黑都无所谓，但是听旁边此起彼伏的鼾声，身边的乞丐大抵还是在睡觉，而他自己现在被包钱搂在怀里取暖，身体长时间保持一个动作，有些发麻。
李冬轻轻的动了一下，包钱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如果不是李冬能听见包钱的呼吸声，李冬肯定会认为包钱已经死了。
这家伙平时做到都是一些十分危险的任务，即便假死在李冬这里住下，还是会因为细微的风吹草动声而被惊醒，今天也是难得睡这么死。
李冬轻轻摆脱了包钱，慢慢摸索着，很快就摸到了门，想要推开门，不曾想门竟然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李冬使出全身解数都无济于事，火炉早就烧没了，尝试无果之后，李冬又慢慢的缩回了被窝了。
金窝银窝都不在咱家着温暖的被窝啊。李冬这样又小睡了一会，乞丐们也都慢慢的醒过来了，包钱睁开眼睛，发现李冬不见了吓了一跳，又一转身，看见李冬正安稳的在旁边苟着才松了一口气。
“醒来？手术很成功。”
“呜？”
李冬笑了笑。
“应当是昨晚的雪下的太大了，门被堵住了，你看看——”
李冬的话还没说完，一阵刺骨的凉风从门的方向袭来，门已经被包钱强行打开了，雪一下子就涌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