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监笑眯眯很是老实,但那些富商看着这笑容却心里有股冷气在打转,俨然来的不是太监,而是朱祁镇。
“各位,非是咱们皇上不相信大家的诚心,只是现在是多事之秋,你们需要在这上面签字画押,然后才能得到膏药。”
他说话言简意赅,很是得体。
那些富商闻言,纷纷在心里数落朱祁镇是个小人。
朱祁镇转头望向这些御医,问道:“接下来就有劳你们了,但是谁若不签,就别管他的死活。”
话音刚落,一名尖嘴猴腮的富商忽然疼的大声嘶吼了起来。
其他人捂着冻伤的地方,脸上也不断黑线上升。
陆青正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我先签吧。”
说着,拿起毛笔就开始写下一行字。
顺手还画了押。
其他人见到陆青正都签了,接二连三开始签字画押。
每签字画押,便可以得到一块膏药。
陆青正见只有一张膏药,不禁作怒,冷笑道:“皇上!咱们刚才说的,您怎么像是不作数。”
朱祁镇哦的一声,转身道:“如何不作数?朕说了要给你们膏药,难道有假?”
说着,话语转为冷淡:“但是朕也没说给你们一块还是两块。”
这膏药贴下去,寒腿上确实舒服了许多。
看来果然有其妙用。
有的富商见状就开始偷奸耍滑,要将那药膏撕成两半,贴在两只腿上。
现在他们根本没有富商的半点气度,只是顾着保护自己的两条腿。
陆青正向来自称心机无双,可面对朱祁镇,初次交锋下来不但损兵还折将,一时间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皇上如何可以将另一片药膏交给我等?”
朱祁镇走到他身边,轻轻哼道:“朕不得不承认你是这一伙人里面最有领导能力的一人,但是当你面对朕的时候,不该是这种气度。”
陆青正像是明白了什么,忙低头道:“皇上!草民不敢顶撞皇上的。”
朱祁镇冷笑道:“不过你说的也对!朕对你们的到来很是清楚,你可能还在指望你们中的那些人能在韩德那里得到一些什么线索,朕不妨现在就告诉你,就他们的处境现在可能还不如你等,你等至少还能保住命。”
陆青正忽的一惊,心凉半截后,道:“您说的是......草民无意之中捡到的那名御厨......”
朱祁镇现在也不隐瞒什么:“他是御厨不假,但他早就跟着朕从事了,对你自然要欺骗一些东西。朕早在一个月前就开始盘算你们了,你们这些年在京城结党营私,跟着泯王爷处处跟朕作对,现在泯王这颗大树已经倒了,你等还想着要过以前那种离经叛道的日子,朕岂能容你。”
听说了朱祁镇的布局,其他商人不禁变色。
他们这才明白眼前这个皇帝有多心机深沉,忙悲呼道:“皇上!我等冤枉。”
朱祁镇摇头冷笑:“冤枉不冤枉,朕说了算。”
转身对李德全吩咐道:“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手脚干净点,别弄脏了朕的这片净土。”
李德全喜滋滋呼应:“是!”
转头的时间,人已经冷着一张脸。
众富商怕的要死,一个个犹如要抓住救命稻草,纷纷禀告自己的忠心。
“皇上要的可不只是你们的忠心。”
李德全随即说道:“你们要以后的锦衣玉食,那就得跟咱们皇上一条心,不能再跟别人苟合。明白吗?”
“还有,你们手下的房子、钱财、土地实在有些太多了,咱家都跟着皇上了解过,现在皇上给出的意思是,每个人只留下一套房子,十万钱财,土地么就按每家的人头算,大人算三亩,孩子算一亩,你们这些人每家每户基本都有几十人,怎么着下来也得土地四五十亩,够用行啦。”
众人听李德全说的轻松,心里却是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
这些钱财都是他们顶着风险换来的,现在朱祁镇一口气就要把所有的吞了下去,这简直就是抢劫。
可是如果不答应的话,那不等于宣告自己和朱祁镇决裂,加上大家之前和朱祁钰之间的关系,想来朱祁镇不会放过大家的。
那个薛掌柜就是鲜明例子。
与其鱼死网破倒不如跟朱祁镇讲和,现在的朱祁镇正在厉兵秣马处处搞改革,整不好大家都能从中取利,也未可知啊。
“草民愿意跟皇上办差,从此永无二心。”
说话的竟然是陆青正。
言语落定,御书房缓缓传来朱祁镇的声音:“将陆掌柜的抬进来。”
陆青正脸色瞬间蜡黄。
其他人看到这种情况,又关怀自己的腿,纷纷都答应了朱祁镇的条件。
陆青正被抬到御书房,怔怔打量着空空的书架,心里暗道这朱祁镇果然是个不学无术的家伙,这么名贵的书架竟然没放着一本书。
就在这时,朱祁镇掀起他的腿,亲自贴上了另外一片药膏。
“您......”
陆青正有点诧异地望着格外仔细的朱祁镇,一时间欲言又止很是难受。
朱祁镇却不管他,道:“泯王可以做到的,朕也可以做到,但是朕定的是规矩,只有按照朕的规矩,你们才能有好处,不然就别怪朕翻脸。”
陆青正心道,其实这些年大家表面赚发了,但实际上确实如朱祁镇所说,是通过不法手段得来的东西。如果有人可以定下一条规矩,大家所有人在这条路上各取所需,那样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皇上!其实草民......”
不待陆青正说完,朱祁镇起身郎朗上口说道:“陆青正,山东人氏,早年父死母亡,跟着堂叔贩卖骡马,十年前至京城定居,后来堂叔摊上了官司......”
朱祁镇瞥了眼陆青正,叹道:“你散尽家财想尽办法,却难求堂叔一命,最后钱财花完,人也没有保下来。从此的你就大变了模样,一心只开始搞钱,不到三年,你就成了咱们这里十大富商之一。”
朱祁镇的脸上洋溢着几分敬服的意思,但转眼摇头道:“但是还有另一种说法,说你害死了你的堂叔,只因你堂叔的存在会耽误你执掌大权,不知是也不是。”
陆青正听罢怒道:“怎么可能?这都是无知之辈的一面之词,皇上千万不能相信他们,草民怎能如此大逆不道。”
朱祁镇呵呵打趣笑道:“罢了!你先在此暖和下身子,以后就跟着朕办差,朕少不得你的好处。明白吗?”
陆青正点头之余,再次看了看空****的书架。
朱祁镇明白他的意思,不以为意笑道:“尽信书不如无书,朕要的东西,书里面没有。放在这里的书原本很多,都被朕转移了出去。”
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陆青正一脸惊骇,望着朱祁镇的背影,登时有种吐不出气的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