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的葬礼举办的相当隆重,文官武将,三公九卿全部出席,因其一生忠义为大明立下了赫赫战功,朱祁镇将他葬在了皇陵之畔。
葬礼上除了赵恩一人哭泣,其余人只是凝眉低头。
大雪弥漫了整个紫禁城,朱祁镇回去的时候,身后只剩下一串深深的脚印。
御书房内,韩德躬身立着,在等朱祁镇回来。
朱祁镇进门,一旁的李德全忙上去拍打朱祁镇身上的雪花,另有一名太监给朱祁镇换了身新的外衣,外衣换好,火炉已经被李德全送到了朱祁镇旁边。
韩德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始终没有半句话说。
“你来这里,看来是朕的生意做得还算是不错。”
朱祁镇淡淡一笑,神态甚是满意。
韩德却苦笑不已,始终不敢吐气。
正在擦拭长发的朱祁镇忽然咦了一声,道:“怎么回事?”
他意识到了一丝不协。
举手之间示意韩德先坐下来说话。
李德全搬来椅子,但是韩德却不敢就坐。
他仍然站在原地,身子却比之前还要矮了几分:“回皇上的话!臣此次办错了差,还请皇上责罚。”
朱祁镇茫然间甩出脸色,哼道:“说结果!”
李德全察言观色,似是觉察到了不对劲,他和韩德本来就是患难之交,当下忙端着一碗姜汤笑眯眯递给朱祁镇:“皇上!这是白贵妃亲自熬的,让小的一定要盯着您喝下去。”
唰!
朱祁镇手臂一挥,汤碗登时从李德全的手中飞出,直落在韩德裤脚之上,紧接着朱祁镇重重哼道:“到底是哪个混账办的差,如何将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事到如今,韩德只能如实以告。
“这事情本来进展的相当顺利,只因咱们同行的人无节制地抬价,前后同一种作物的价格竟然差好几两银子。今早臣才接到消息,可当臣赶到地方彻查的时候,百姓已经聚集抵制起了咱们的作物。路上大雪纷飞,咱们没有找到屯粮的地方,一下子就损失了不少。”
朱祁镇被气的仰天咬牙,怒气汹汹道:“胡闹!”
说罢,直接将李德全轰了出去,细细问起了韩德当地的交易状况。
韩德不敢想瞒,直接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包括善后的手段一应俱全跟朱祁镇汇报了一番。
朱祁镇听罢,脸上的气色这才好了许多。
“单是这样做还不够,你现在立刻赴任,将咱们的那些作物全部分发出去,不但要给他们分发,而且还得跟他们说明怎么去做才好吃,百姓们普遍愚昧一些,你可以将这些蔬菜说的玄乎些,就说吃这些东西可以防止什么病,美容养颜之类的。反正就是一句话,你把他们当孩子也好,就得给朕哄开心,要笑眯眯抢着收下咱们的作物。”
朱祁镇下达命令后,见韩德就要动身,忙道:“回来!记住了,给他们每人发三斤作物尝鲜,不够的话就来仓库取。一定要拿下直隶这块地方的百姓,在当地建立咱们的分舵,储存粮食。懂了吗?”
韩德怎么会不明白朱祁镇的心思,当下正色道:“臣知道了,臣这就去办。”
......
经此一闹,朱祁镇不再多说,开始想着构思这次会考的题目。
大雪纷飞,好多地方的学子恐怕难以赶来京师参加考试,针对这些学子,朱祁镇打算在来年春夏之交再来一场恩科补考。
对学子的要求,他不太苛刻。
只要品行端正,懂的是非黑白,便可以用。
李太白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但是也得有人用才行。
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千里马,有伯乐才有千里良驹。
当天,礼部侍郎赵恩就把朱祁镇要设立科考和补考的消息放了出去,一时间在紫禁城内外引得不小轰鸣。
一时间,所有人都搞不懂朱祁镇要做些什么。
在朱祁镇的整顿下,朝野官员现在对朱祁镇已经不敢猜忌,剩下的只是听话做事。
但是百姓就不一样了。
他们敢说敢做,才不怕什么皇权。
瞧着这些人,赵恩也是一阵头疼,乍见刑部侍郎李密赶来,这才喜上眉梢:“李兄!”
李密也抱拳道:“赵大人!”
赵恩不再跟他多礼,道:“眼下皇上要设立恩科的事情放出去,一下子局势失控,很多地方都是假意卖考题的,说三道四的什么人都有,这话要是被皇上得知,恐怕你我都要挨一顿班子。”
李密心里暗骂这赵恩就是个书呆子,做事做不好,反而让自己也陷入了僵局。
脸上却笑嘻嘻说道:“既然事已至此,赵大人说什么都是闲的,咱们就一起对付他们呗。有多少抓多少,我刑部大牢自打上次皇上大赦天下后就空空如也,正好给咱们的兄弟添点香油。”
刑部的黑暗,赵恩自是了解的,但听李密说的这么不要脸,不禁一脸嫌弃。
可眼下也就这人能够帮助自己,否则就是辜负圣恩。
“罢了!就按李兄的计划来,但是甭说在下没有提点你们,可千万不能出人命,否则咱们都得玩完。”
朱祁镇是怎么样的人,赵恩可以说是了解的不能再了解,比起刑部的离经叛道,那位金銮殿的皇上才叫一个厉害,不但将权谋霸术运用的生灵活现,而且还能杀人于无形之中。
刑部有令,有言论恩科考试者一律收押大牢。
一道诏令下达,紫禁城内登时人人自危,躲得躲逃的逃,学子们更是人心惶惶生怕这次还没能参加科举,就被人收入牢狱。
仅仅一天的功夫,城内的言论就被肃清。
鸳鸯楼上,赵恩设宴款待李密,李密喝的酩酊大醉。
赵恩见此间事了也是高兴,喝了个酩酊大醉。
等再醒来的时候,只见两人身处御书房外的冰天雪地,刺骨的冰冷一下子让两人清醒万分。
房门打开,一道冷声传来:“掌灯!”
周边的太监纷纷点起灯笼走向他们两人。
“喝够了吗?睡醒了吗?”
说话的人是朱祁镇,言语甚是冰冷。
赵恩和李密互看一眼,直接被吓得半死,忙跪在地上道:“臣知罪!”
朱祁镇怔怔望着他们,眉宇间燃起汹汹怒火,但辗转消失于无形,转而叹息一声,道:“退下!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过国葬之后,你们纵酒过度,朕将你二人的俸禄罚一月,你们可能接受?”
“能接受。”
“臣也接受!”
李密和赵恩先后回答道。
朱祁镇摆了摆手,重新掩上了御书房的门,好似对外面的这两人再也不关心一样。
李德全忙驱动步子将两人扶了起来,闻言忠告道:“二位大人,皇上其实有一句话要小的跟你们说。”
两人互相使个眼色,忙惊道:“为何要公公您来说?皇上刚才可以直接说的。”
李德全露出一丝苦笑,道:“他说,如果你们不想干了的话,那就早点去死,不要挡着别人上位。”
此话一说,李密和赵恩顿时面无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