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冲一时间有些缓不过神,按理说,朱祁镇应当是最为贪生怕死的,可他却满腔热血,冲在最前面,而那些自诩为铮铮铁骨,为朝廷忠心不二的臣子,此刻竟然畏首畏脑不敢出门。
良久,何冲悲叹一声,将碗中的烈酒一饮而尽,然后摔碎了酒碗,大殿中顿时鸦雀无声,众臣纷纷望向貌不惊人的何冲。
何冲森然冷笑:“吵呀,怎么不吵啦?你们不是一个个上表称自己如何忠心保护皇上的吗?怎么现在却畏畏缩缩不敢上前迎敌?难不成还要皇上保护你等?”
话音方落,他公鸭嗓厉声吼道:“禁卫军何在?”
然而,外面毫无动作。
他疾步向前,走出殿外,奋力再摔碎一个酒碗:“来人!”
一声令下,隐藏在暗处的禁卫军迅速集结。
“将这些没用的废物,全赶到居庸关城头,愿意出城迎敌的,就地打发回去收拾形装,若是不愿意的,直接带到城头杀给贼子们看看。”
何冲的脸上仍是质朴笑容,可给人的却是一种森然:“咱大明有的是人才,列位不用这般委屈自己,若是愿意,下辈子依然可以转世投胎入我大明,再为一世臣子。”
众官尽皆惨然,纷纷跪倒在殿内,哭声寒声一片。
但这些哭喊声丝毫没有影响到禁卫军的迅速行动,眼看一个接着一个文臣武将被轰出殿外,跟随何冲而来的小太监也是不由大赞何冲赏罚分明、行动果断。
可她哪里知道这些其实只不过是何冲最为平常的手段。
若是换了往年何冲当值的那会,像这等没用的废物,决计不会活着走出殿堂。
如今皇帝遇险,家国蒙难,他虽然身残但心志从来不残缺。
“谢姑娘,你......”
何冲望向谢凌,眼中多了一丝怜悯。
谢凌上前一步走到何冲身边:“总管,我现在只是您身边的一名随从。”
何冲大笑,尖锐的嗓音直震得将军府屋檐尘土纷纷而下。
满堂都是太平英雄汉,唯有巾帼不让须眉男。
“我们走!”
这一声,带着无尽的心酸与失望。
如此朝臣辅佐,难怪皇帝会在前线吃了败仗。
不过,他此刻寒心的倒不止那些朝臣,更害怕大明军卒的现状。
瓦剌的军风彪悍,骑兵更是草原雄鹰一般凶猛,让大明的残兵败将去和他们打,会有胜算吗?皇上的勇气虽然可嘉,但是......胜算了?
他灰心已极,脚步生风,只想快点赶到居庸关城头。
炮声震天巨响不断,城中百姓的惨呼声不绝。
就在这嘈杂的声音中,忽然想起了一连串“嗒嗒嗒”的机械响声。
何冲和谢凌互相打量一眼,同时止步。
谢凌笑道:“这就是他研发的连珠手铳,听说射程是弓弩的三四倍,而且威力巨大。”
射程会是弓弩的三四倍?
连珠手铳会有那么强的能力?
手铳的发明就是跳梁小丑,能长期使用的手铳,一千枝能有一枝就算好的,可是眼下皇上改造的连珠手铳竟然可以这般凶猛?
何冲再次加快步伐,直奔城头而去。
走上城头,他先俯身望了下城下的状况,但见城下的三千铁骑已经被连珠手铳杀伤过半,全是战死的人马尸身,远处逃走的骑兵不时有人坠马,甚是奇怪,何冲很是惊讶,道:“皇上何在?”
那军卒信手一指,只见朱祁镇换了甲胄,正自拿着一把手铳在城墙上瞄着,每隔一会就扣动扳机,扳机扣动,便有逃去的骑兵应声而落。
城墙上不再有呐喊声,几乎在这一时间全改为了欢喜声,每一声都在为朱祁镇叫好。
朱祁镇最后一枪空了,只打在了马背上,那骏马吃痛,将背上的骑兵颠簸了下来,随后那骑兵如发疯一般逃离战场。
朱祁镇拍了拍手,苦笑道:“朕这枪法有点退步了!”
何冲闻言,欢喜之色不予言表,径直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大明有此等皇帝,是天下之幸啊!
可恨那帮废物昏官处处与皇帝作对,难怪刚才皇上出去应战的时候,连看也不看他们一眼。
“何总管赶紧起身吧!也先大军还未到来,咱们还需严谨布置一番。”
说着,朱祁镇带着何冲参阅了手持连珠手铳的将士,又带他钻入碉堡看了看里面的情况。
何冲不禁赞叹道:“皇上,您是如何想到在城墙上建楼的?这里面还设立了连珠手铳和火铳?”
朱祁镇摇摇头,道:“那不是连珠手铳,而是狙击步枪!就跟朕方才用的是同一件武器。”
何冲啊了一声,但见那狙击步枪果然和连珠手铳大相径庭,此刻不禁赞叹道:“这些都是皇上亲自研究的成果?”
旁边手持狙击步枪的军卒起身,笑道:“皇上不仅研究出了连珠手铳和狙击步枪,还给咱们弄来了好多迷雾弹,方才战场上的硝烟就是那玩意的成果,果真是好武器。”
朱祁镇呵呵笑道:“我大明的军卒与草原上的雄鹰无法比较,所以朕只能釜底抽薪,从武器设施改造。如今就算兵不强马不壮,只要会使用这些武器,不管是瓦剌还是鞑靼,他们休想踏入居庸关一步。”
何冲连连点头,自是同意朱祁镇的说法,脸上再次露出溢于言表的笑容:“吾皇,这些武器在此之前都不曾出现过,您是怎么想到的?”
朱祁镇挠挠头,一本正经道:“在梦中!”
手持连珠手铳和正在擦拭火铳的两名军卒纷纷回头,似乎都有种想给朱祁镇来一发实弹的想法。
这特喵也太谦虚了!
做梦就能成功制造出这些杀伤力巨大的武器,那你直接做梦杀了也先,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事了,哪里还轮得到也先亲率大军前来叩边。
他们忍着苦笑摇头,对这位爱民如子,爱军如子的皇帝当真不知怎生评价了。
何冲也觉莞尔,知道朱祁镇不愿说出实情,忽发奇想道:“皇上,既然手铳可以连珠,为何火铳不可以?”
一语惊醒梦中人,朱祁镇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笑道:“总管见微知著,朕甚是欢喜,不过这连珠手铳攻防兼备,但那连珠火铳么......不利于守城,倒是可以攻城,只是现在技术设备都有限制,朕怕心有余而力不足。”
他带着何冲走出碉堡,低声道:“再说现在朝廷乌烟瘴气,朕实在有些......先打退也先,稳住这居庸关,让边关安定,朕班师回朝后再做打算吧!”
何冲幻想起有一日,自己也可以披甲上阵,指挥成千上万的连珠手铳手,大杀四方,不禁热血澎湃道:“皇上,老奴也愿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