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发觉自己被人打入死牢,任凭歇斯底里呐喊也没人回应。
在居庸关外囚禁半年之久,幸得一帮兀良哈铁骑救助,他才从幽暗的绝狱离开。
离开绝狱,他并没有跟着兀良哈三卫的兵马离开,而是选择了不辞而别。
江湖闯**多年,他原以为自己完全掌握了江湖的规则,可到最后还是玩不过人心叵测。
从此,他长剑递出,将那些自诩为名门正派全部挑战,除了雪山之上的剑客迟迟不肯约战,其他门派都俯首称臣。
志得意满的同时,他也是空虚的,始终不曾见过那抹红衣。
辗转多年,他一个人晃晃****到了京城,在元宵灯会上偶遇到了位红衣女子,人群中,他们定定注视着对方,脚步轻挪,直到撞在一起。
她问:“公子,你好吗?”
他久久不见作答。
因为多年前,那个为他端茶的姑娘也是这般问法,几乎连口吻也是这般。
他心里有个声音,直喊上去抱住他,你等到了,他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这一夜,烟花漫天,两人静静站了许久。
此后,他们时常约见,他也得知那女子并不是要找的人,不过也不想着再找了。
她的父亲察觉女儿异常,转瞬差人找到了他。
徐家那会还权势滔天,他根本得罪不起,然后他发现她的父亲并不反对自己和她在一起,心里非常高兴,在这段时间里,他白天疯狂地替她父亲杀人,晚上则白衣楚楚出现在她面前,时常枕着她的腿长眠。
可他从没察觉到她不高兴。
后来,有次在关外办差,他本要按时交差,忽想起那个魂牵梦萦多年的老槐树,再次到了那里,驿站改成了餐馆,又是沧海桑田。
就在他打算吃完饭就回去休息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老槐树不远处立着一座孤零零的坟,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是写着“茶博士”。
那一天,他跪在坟墓前哭的像个孩子。
身为一个剑客的孤傲彻底消失,泪水朦脓间,他抬头看到了那多年未见的红衣姑娘,她脸上多了些世俗的风霜,嘴角笑眯眯的,噙着泪花道:“公子,闹够了吧,喝碗茶好吗?”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颤巍巍将那碗茶一饮而尽,只觉喉头分外凉爽。
“公子,我们好像从哪里见过。”
红衣女子随后补充道:“你知道,我说的不是那次。”
他笑了笑,道:“如果见过,就不会走了。”
她也笑了。
她想,他应该说的是真话。
她问:“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可以说了吧!”
他拾起通身乌黑的长剑,苦笑道:“我之前的名字很丑,后来练剑自己起了个名字叫做方圆。”
以方化圆,以圆也可以化方。
“没听过,不过很有趣哩!”
她收回茶碗,道:“这里一直留着一间房,小二们总问东问西,我从没告诉他们是专门给你留下歇脚的。”
那一刻,方圆心里非常高兴,他知道他惦记她的时候,她也在惦记着他。
虽未能相濡以沫,但也从未相忘于江湖。
可当她听到唐兰随心一问:“以后你住这里习惯的吧?如果不习惯可以换,这里的小二都是孤苦伶仃的孩子,我这个做大姐的不相信他们会欺负你,你可不能欺负他们,否则我定不轻饶。”
说着,嘴角挑起憨憨的笑容。
方圆想起了他与傅婉竹曾经花前月下的约定,那一刻的他嘴角斜起,眼里全是自信,那是多么自信,可现在跟着唐兰身后,怎么老觉得自己像个孩子,别说是个剑客了,就是连个男人好像也算不上,因为她真的很会照顾人。
“我三天后去趟京城。”
见唐兰笑容戛然而止,方圆笑眯眯说道:“有些事情还没有做完,我想做完再来。你会在这里等我,对吗?”
唐兰想也不想点头答应。
毕竟十多年已经不见了,大家都是成人,成人的世界总是充满糟粕事情。
唐兰很理解他。
“行!我先给你收拾细软,以后你随时可以来,我会一直等。”
说到这里,她透过窗户瞥了眼外面孤零零的坟墓,苦笑道:“除非就跟我爹一样,等不住你,就等死心。”
方圆这才意识到他刚才简单一句话竟似有些害人。
但是,爱到底算作怎么样的一回事?
这些年,他熟练了剑法,从来不谙情爱,一旦遇上了全是手足无措,那夜在灯会上遇见傅婉竹是这样,今日遇到了唐兰也是这样。
“方......圆,我以后叫你阿圆吧!如何?”
见方圆点头,她笑得格外灿烂,然后指了指心口,温声道:“记住,外面的路不管走多远,累了就来家歇一歇,你能找到这里,说明将心早已寄托在了这,我没有白等这十几年。所以,不论你走多长时间,我再也不会走。明白吗?”
方圆变得支支吾吾,甚至已经面红耳赤,他实在不知道该跟眼前痴痴等他的女子怎么回复。
“不用三天了!你现在就离开,吃饱喝足,早点回去,然后......”
唐兰红着脸将行囊交给方圆,笑道:“早点回来,我们都等你。”
可等方圆赶赴京城的时候,当天就遭到了傅婉竹父亲的唾弃,并要将他逐出在外,永远和傅婉竹断绝关系。
傅婉竹得知方圆归来,特意邀他深夜赏雪,可一等就是整整一个晚上。
而方圆内心崩溃之际,径直和江南道的几个朋友切磋起了剑法,一整夜醉的不省人事。
同时,傅婉竹父亲早已安排了徐大公子与傅婉竹偶遇,傅婉竹伤心欲绝,看着徐大公子献殷勤虽然感动的死去活来,但心里却一直期望方圆可以回来,直到方圆的一封信寄来,她这才让傅婉竹彻底死心。
可她至死都未曾知道这一切的背后,原来方圆才是最悲苦的那个。
方圆感情失利后,彻底对朝局死心,发誓不再为朝廷办一件事情,一路饮恨西北,定居到了居庸关,心甘情愿给唐兰当跑堂的。
直到那天有噩耗传来,说是雪山上的那位剑客南下,入主江南武林,他不似其他挑战者那么好说话,言语冰冷,每逢挑战就是一顿杀,如今好多门派的掌门都已毙命在他的剑下。
比起那人的狠辣残暴,而方圆的仁德侠义之心更加让江南武林朋友拥戴。
所以,他们找上了方圆。
可这时的方圆已经三年没有动剑,更早已习惯了这餐馆的一切,他数次拒绝南方武林朋友邀请。
直到一日传来消息,他在南方结交的那些朋友全部惨死,这噩耗属实气炸了方圆,也没跟唐兰告别,直接一人一马一剑赶往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