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太陽不像炎熱的旱天那樣火辣熾熱,也不像暴風雨前那樣呈現出暗紅之色,隻顯得明淨清澈,迷蒙陰譎,從一片幽綠色的狹長雲底下寧靜地浮出來,發出不算清爽的光輝,沉浸在如同毒霧瘴氣的密雲中。舒展在白雲上麵的瑩綠色細邊,發出像小蛇一般的閃光,這光彩仿佛鍛造過的翡翠,偶爾也會忽然迸出動搖不定的光線來,那莊嚴、雄偉的發光體就會從這雲層之中飛也似的飛騰而出。
太陽照耀著,可是陽光卻像月光那樣地柔和,仿佛穿過了一層看不見的濾鏡穿透過來一般。
我張開嘴,想要大聲呼喚,可是我發出的聲音卻仿佛被一層圍繞在我身周的無形牆壁堵住了一般,散發不出去。我就如同一陣風一般,稍稍動彈一下,身體便會如同一道流星一般急速掠過周圍的空間,甚至可以做到穿牆而過,布巴斯提斯古遺跡附近的牆垛、沙漠、石灰岩砌成的低層建築和障礙物,乃至單峰駱駝和深厚的地層,我都能夠輕易地穿插而入。插入的時候,我會感覺自己就如同一名鑽入了水中的潛水員一般,雖然會受到些許阻力,但是卻終究沒有了鋼硬結實的實在感。
當然,鑽牆次數過多,我也是有代價的,那就是每次穿牆時,我身體的一部分螢粉一般的零星能量,就會附著在牆體之上,就像是一名扛著破了窟窿的麻袋舉步維艱的商人,每走幾步,都會有一些金色的麥粒灑落出來,在後麵留出長長的金色尾跡。若我一路穿透到地底之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在中途就冰消雪融。
這一刻,我終於明白,我真真切切來到了中庭。
林芝豹校長曾經提起過一個讓人頗為震撼的比喻,那就是當一個人變成了中微子時,會有什麽樣的經曆,這一刻,我終於親生體會到了。
這一刻,我感覺到自己真的變成了和原來世界完全平行互不幹涉的存在,我原來世界所有摸上去硬邦邦、結實堅固的物體,都變得像是水乳一般可以輕鬆穿過,再也沒有什麽能夠阻擋我的去路。這看似非常的逍遙快活,但是一旦時間久了,你就是一個派回在塵世之中的幽靈,你將永遠隻能看著別人在世界上自由快活,而你,卻永遠隻是一個觀察者,無法參與其中。你就像一隻囚禁在牢籠裏的雄獅,隔著咫尺的柵欄,你可以看到外麵廣袤幽密的華美森林,天空中白雲浮玉,林間溪水潺潺,野鹿嬉戲,蝶舞花叢,但是那些都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任你口水直流、垂涎三尺、以淚洗麵,也隻能一直這麽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