沘水、黄淳水之战后,汉军大司徒刘縯分兵四处攻略,南阳郡各县相继拿下。刘縯让弟弟、偏将军刘秀率部北上,连拔昆阳、鄢陵、定陵等地,缴获了新军囤积的耕牛、战马、粮食等大量重要物资。听说汉军如此英武,四方百姓有了盼头,纷纷响应,颖川大震。
南阳郡除了首府宛城之外,其他的地盘都被汉军刮走了。汉军迅速发展到十余万人,新军在南阳队贰(副太守)严说的指挥下,顽强死守。严说派人杀出重围,火速向长安告急!王莽一听就急了,南阳万万丢不得,他立刻派人催促王寻、王邑:“星夜急进,火速南下阳翟与严尤会合,驰援宛城!”
死守宛城的新朝军队得到了王寻﹑王邑率领百万援军即将临近的消息,士气大振,拼命顽抗。汉军统帅刘縯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有些担心,为了赶时间,急令汉军发动猛攻。由于严说的疯狂抵抗,汉军损兵折将,一无所克。新汉双方都是攻不足,守有余,就这样僵持着。
五月,大司徒王寻、大司空王邑带着四十三万大军从洛阳出发,缓缓向颖川军首府阳翟进发。这是王莽近乎全部的家底,仅野战部队就有几十万,连同后勤部队数十万,号称百万。史书中说:“自秦﹑汉出师之盛,未尝有也。”
这种部署真有孤注一掷的味道,虽然从视觉上看起来很爽,但从实际战略上说,王莽又犯了急躁的毛病,他把大多数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万一成功的话还好说,万一要失败了,王莽就要变成穷光蛋了,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随着王寻﹑王邑大军不断地逼近,汉军主将刘縯焦虑万分。他只能亲自率部狂攻宛城。只有提前拿下城池,才有可能活命,这是刘縯唯一的选择!
为了阻援,刘縯在北线布置了一道薄弱的防线——昆阳。昆阳(今河南省叶县)是南阳郡东北部的一个小城,位于昆水之北、湛水之南,也是颖川通往南阳的咽喉要路。在这座小城中,汉军有成国上公王凤、廷尉大将军王常以及偏将军刘秀所部九千人据守。
汉军唯一的希望,就是让王凤、王常这支孤弱偏师在昆阳城下死死缠住新莽大军主力,为汉军夺取宛城争取宝贵的时间!只要刘縯汉军能够拿下宛城,聚集四方义军,凭险死守,还可以勉强与其一战。
刘縯兄弟发动舂陵暴动的消息,震动了中原南部。纳言将军严尤、将军陈茂急忙挥师北上,入驻颖川郡首府阳翟,距昆阳只有一百多里路程。严尤一进城,就问上次袭破昆阳城者为谁?知情人告诉严尤,是贼军大司马刘縯的弟弟刘秀。刘秀?严尤想起来了,不就是前段时间找自己为刘敞求情的那个美须眉者吗?怎么他也反了!
严尤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不是找刘秀叙旧,而是等待王寻、王邑南下的主力部队。五月底,二王才慢吞吞地率四十余万大军抵达阳翟,与严尤、陈茂所部会合。严尤实在是新军将领中不多得的将才。他观察了战场局势,向大司空王邑提出了一个建议。
严尤认为:昆阳城虽小但是却很坚固,不容易攻取。而汉军主力正在围攻宛城,无险可守。如果用一小部分兵力围困昆阳,或者干脆饶开昆阳置之不理,直接发大军攻击宛城方面的刘縯主力,与宛城守军内外夹击,定可大胜。如此一来,宛城汉军即灭,昆阳必降!
可与严尤考虑的不一样,王邑现在最想的就是生擒匪首刘縯或刘秀。因为十几年前,王邑奉命出讨翟义,因没有在第一时间生擒翟义,被王莽好一通责骂。这回王邑学乖了,破敌是小事,擒贼首脑是大事。
出于这层考虑,王邑拒绝了严尤的建议,无论如何都要拿下昆阳!新军前锋已经接近昆阳,稍后二王下令全军向昆阳城下集结。几天后,新军十万余前锋部队兵临昆阳城下。
看到数十倍于已的新军将昆阳死死围住,城中的汉军有些怕了,这仗没法打了,有些人想逃。偏将军刘秀反对临阵脱逃,是个爷们就得挺住!刘秀认为应派人杀出重围,到鄢陵、定陵等地去搬援兵。
汉军主将王凤和王常同意了刘秀的建议,当天深夜,刘秀带着骠骑大将军宗佻﹑五威将军李轶等十三骑,趁着新军立足未稳杀出了重围,逃出去求救了。刘秀突围远去之后,王寻、王邑下令加强防守,不得再放任何人出城。
新军将昆阳包围的水泄不通,主将王寻、王邑下令布置十层重围,并在城外安置营寨百余座。又在大营中立了二、三十米高的云车数十座,新莽士兵登上云车俯瞰城中,昆阳大小动静一览无余。还用弓箭向城中射击。积弩乱发,矢下如雨。城中汉军都吓的躲在屋子里不敢出门。他们的水吃完了,只好顶着窗户、门板出来打水。
一时间,昆阳城下旗帜蔽野,埃尘连天,钲鼓之声,几百里外都能听到。二王又下令挖掘地道攻城,用冲輣(音péng,古代专门用来撞击城门的一种工具)撞城。但在汉军的严密防守之下,新莽军队的猛烈进攻被汉军顽强击退,始终无法破城。
守将王凤、王常等人束手无策,只好派出代表向王寻、王邑乞降。他们的条件是:献城之后,官军要保证他们的人身安全。但王寻和王邑认为王凤他们已经死到临头,官军再稍加把火,就能拿下昆阳,这时候纳降不太划算,就拒绝了王凤的投降!
王凤、王常真够衰的,想给人当孙子,人家都不要!现在横竖是个死,还不如拼死一战,男人的血性此刻被彻底激发出来。在汉军的顽强抵抗之下,新军疯狂攻城十几天,昆阳城依旧岿然不动!
六月一日,刘秀带着诸路援军约一万余人,赶来救援。王寻、王邑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窘境中。刘秀担心昆阳失守,带着一千余人为先锋急进。王寻﹑王邑一看刘秀只有这把小虾米,没把他放在心上,就随便划拉了几千兵马迎战,没想到却一口被刘秀吃掉了。
王寻、王邑在小败之下,有些沉不住了,这场失败,严重动摇了新军的士气。几天后,汉军诸部援军也陆续赶到了,大约聚集了两万余人。他们在刘秀的指挥下,向新军发起了猛烈的攻击,先后斩杀数千人。刘秀带领诸将奋勇向前,逐渐接近了昆阳城。
再说宛城方面。刘縯在围攻了六十多天,付出了极大的代价。五月二十七日,刘縯终于迫降了宛城,分兵入城据守后,又派兵驰援昆阳。刘秀并不知道宛城方面的消息派人发箭书给城中,诈称宛城已经拿下,又故意将此消息泄漏给出去,严重地打击了新军的士气。昆阳守军得到箭书,士气大振。
而四十多万新军围攻不足万人把守的小城,居然一个多月都拿不下来,不仅体力消耗极大,而且士气低迷,无人思战。刘秀见总攻的时机成熟,亲率敢死队三千人,从昆阳城西昆水上出发,猛攻王寻、王邑主寨,并纵火焚烧新军营盘。
二王慌乱之间,不知道有多少汉军来了多少人,有些手忙脚乱。为了稳住阵脚,王寻紧急敕令全军各部:“无将令擅动者,斩!”随后二王率军杀出,与刘秀所部开始肉搏。由于汉军死战,新军接战不利。由于王寻严令在先,其余各部眼睁睁看着主帅被困,却不敢出寨作战。
新军由于外援断绝,陷入危局。汉军则乘胜猛攻,大获全胜。新军主将——大司徒王寻从马上堕下,死于乱军之中。另一名主将王邑运气稍好,在卫士保护下死战杀出,向大营方向逃窜。
昆阳守军看到城外敌军阵脚大乱。急忙开城杀出。内外夹攻,新军大败。士兵们四散奔逃,相互践踏,死伤无数。
老天似乎也站在了汉军这一边,突降暴雨,电闪雷鸣,滍川河水暴涨盛溢,冲进了新军大营。巨无霸养的老虎、狮子、豹子、犀牛、大象等猛兽,吓得浑身哆嗦。
汉军争先恐后,奋勇冲杀,新军士兵无路可逃,跌在河中淹死的不计其数,尸体堵塞了滍川河道,河水为之溢流。新莽军之中,惟有王邑﹑严尤﹑陈茂等人骑马踩踏着死尸才渡水逃走。
这一仗汉军大获全胜。缴获了敌军全部辎重物资,其中车甲珍宝之多,几乎无法统计。汉军搬了一个多月,居然都没有搬完!汉军把无法搬走的物资全部就地焚烧。
昆阳战役的失败,注定了王莽灭亡的命运,大厦将倾了!
十几天后,王邑带着几千残兵败将,狼狈不堪地逃入了东都洛阳。自从新莽主力南下之后,留给镇守洛阳的兵马只有数万人。王邑、王匡、哀章三人面面相觑,这仗可怎么打!
他们心里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难道真的又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