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师Ⅰ谜题

STROY EIGNT 解救冰语7

字体:16+-

(廿陆)

当天夜里的零点半,大家赶来到俞江港口五号码头,由于大雨已经停歇,地上的水洼正亮晃晃着反光。

跟七号码头一派繁荣忙碌的景象不同,五号码头就像是一个死了老公的怨妇,自带阴郁鬼魅的气质。

忆眼最先抵达码头的平坝处,天英则是盘旋在主人的头顶;眼见那坝子上停着一辆冷藏车,忆眼便赶忙跑过去,虽然驾驶室内没人,但可听闻制冷设备的霍霍噪音,以及可感受从车内正源源不断冒出的冷气,这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因为眼见车门被上了锁,忆眼用力地拍打着厢门,是希望能得到其小助手还活着的相关讯息。

“冰语,你在里面吗?回答我,快回答我!”

然而,听不到车厢内传来任何有人的信息。这让忆眼愈加心急如焚,便更加用力地拍打车门,并且将耳朵贴抵在了门缝间,隐隐感觉透来的寒彻入髓,便忍不住抱紧了自己的身体,那是一种感同身受的寒冷及心痛。

“冰语,你在里面吗?”忆眼直恨不得将双手拍出血来:“我相信你一定在里面,回答我,快回答我!”

其实只不过是几秒钟,但忆眼感觉无比漫长,漫长到天荒地老亦或地老天荒。

“我——在——!”终于,忆眼听到从寒彻的骨缝深处传来女孩禁不住的颤音。

显然,冰语的嗓子已经完全被冻透,因而发出气喘呻吟的嘶哑,于空气中凝冻成一团白雾,好似化不开的浑身颤抖。

忆眼的表情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是耳蜗传来的幻听,很明显迟钝了一下,这才抑制不住兴奋的惊喜急切地拍打厢门:“冰语,你还活着?”

“对!我还活着!”寒彻的冷雾间,冰语越加抱紧了自己的身体,女孩就像是在自言自语,根本没多余的热能高声。

但这已经足够了!如此微弱的回应已经足够了!忆眼得到小助手的回复,其无法按捺地喋喋自语:“冰语还活着,我的小语还活着!”

原本,忆眼由于长时间听不到回复,他的心脏正如同一颗下沉着的石头,坠入进暗沉阴冷的心湖正缓缓下降。但在听到从门缝间细弱蚊蝇传来的低语,他感觉心跳被这气声提拎着一抬,便呼吸畅快地浮出了水面,随之而**涌般的开心、紧张、雀跃都在那一瞬间搅成了一团乱麻,令他从未意识到自己竟是如此在意小助手的生死安危。

忆眼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含有泪光,他只是意识到将担心放下了大半,便将嘴巴凑抵向门缝沉声道:“冰语,你放心!我马上救你出来!”

与此同时,逢慈带队也赶来到了码头。

忆眼用力地撞门,找来锋利的石头,并用钢筋撬门锁,甚至拿出那把地狱守卫犬战术双刃刀砍出了道道的火光,但因为用力过猛,其脚下一滑,差点便摔倒在地……总之,忆眼想尽了各种各样的办法,但那只亮晃晃的门锁上只有划痕,没有任何可供打开的缺口或罅缝。

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忆眼感觉慌乱无助,脑袋快要炸裂开来。

“忆眼,你是在外面吗?……你怎么还不救我出去?……我不行了,我快要冻死了,我快要不行了!……”厢体内传来“咣当”一响,似乎是冰语不堪寒冷,抓抱着身体,倒在了车内。

不行!我要救出冰语,马上!对!我带枪了!我可以用枪啊!……不得已,忆眼只得从腰口拔出了手枪,他竟是照准了门锁便要开枪。

逢慈和高翔停稳便车跑来,眼见忆眼手中的枪械,两人明显吓了一大跳,特别是这位刑警队长冲上前道:“忆眼,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我要救冰语!”忆眼已经将枪孔对准了那把门锁。

“你别这样!”

逢慈冲过去夺枪时,忆眼正将手指一抬,不想,由于指甲碰触到了扳机,可见一柱火苗喷出枪孔,从而燃亮了眼前的夜色,犹若一道爆燃的烟花;三人的背景是正在紧随赶来的特警领队一行。

那颗射出的子弹擦过高翔的头皮,便高速地撞在了冷藏车的厢体上,激起了一片火光,这可把现场的所有人都给吓傻了。特别是高翔一愣神,他感觉一注湿乎乎的**从额顶处流到了脸颊,便用颤抖的手指摸了摸,竟是满手的鲜血。

“小高,你没事吧!”逢慈蹿到高翔的面前,是在查看助手的伤势,可见其左侧的头皮处擦过了一道伤口,好在没有造成什么不堪的局面。

小贵正负责后面的便车,刚停稳就急步冲了过来,恰见忆眼擦枪走火,其表情一惊,连忙跑了过来:“翔哥,你没事吧?”

“好——好像——”高翔一脸的惊魂未定,他用颤抖的牙齿回复:“就——就只是擦破了点儿头皮!”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逢慈放心地大喘着粗气,便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

所幸有惊无险,没有闹出人命,现场的众人皆大舒了一口凉气,着实受惊不小。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从哪儿传来了带有挑衅气焰的机械声:“怎么自己人倒打起自己人了?”

袁魁正被两名警察左右押解,其举目四处寻找对方的身影,因脸色一惊,大声地询问:“主人,你没走?”

“我为什么要走?”尽管那个绑匪头目并没有现身,但其语态透露出正藏匿在某处,从而以俯视的姿态取笑于众人。

忆眼冷静地望向四周:“祝仙仙——不要再装神弄鬼了,赶紧现身吧?”

喻杰也赶来到了现场,由于恰好听到忆眼叫祝仙仙的名字,他的神态不免一愣:“祝仙仙?你是说仙仙乐园的那个店主?”

然而,那个机械感的音色却是高声质询:“喻杰,我不是让你不要报警吗?”

喻杰的表情再次一愣神,因急于摆脱自己的责任,他环视了一目周围的忆眼及警察道:“没有,我没有!是他们——他们自己跟来的。”

那个机械感的声音笑言:“我知道你没告密,也清楚警察一定会跟来,但既然是违规,你们就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你要干吗?”忆眼已经烦透了这整个晚上让人当猴耍的摆布,他将胸膛用力地朝外一挺,并且回头望向身后的袁魁:“你不仅拥有女人的魅惑,还让这些男人们心甘情愿为你效命,这说明你很聪明,但为什么不用在正途?”

“因为——没人给我机会。”那个绑匪像是顺嘴说错了什么,她居然承认了自己就是祝仙仙。

忆眼咄咄逼问道:“这是因为你在很小的时候,便被自己的养父——也就是祝明的父亲给强暴了吧?”

当即,绑匪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喻杰则是瞪大一双眼睛,其面现无法相信的神状:“什么?你就是祝仙仙?”

不光是喻杰面露吃惊,其他人也是满腹震悚,逢慈甫现一副没想到的错愕;空气中,正凝滞着湿粘且漫漫的长久等待。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祝仙仙就像是摘下面具,她拿出了口中的变声器,恢复其本来的声音催促道:“你们还是赶紧救出冰语吧!一会儿,我会送给你们一份神秘的大礼。”

“什么神秘的大礼?”

然而,整个四野一片死寂,祝仙仙像是隐藏在黑暗之中,她如同被分解成了空气、水分子、氢气亦或氧气,如此悄无声息,这般无影无踪。

与此同时,可以闻到从俞江翻涌上来、雨过天晴的淤泥气息,这愈加掩盖了那个女人本应所存在的位置。

忆眼也不理会众人的满腹惊诧,而是回到了冷藏车的厢体门前。这次,他将手枪藏回后腰,不再显得过于暴躁,而是仔细观察着锁构的情况。忆眼便抓住门锁,生生地用力一掰,就将那只锁扣给硬生生地掰开了,这惊得在场所有人均是瞠目结舌,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忆眼也不理会大家的吃惊,便一把打开车门,扇了扇云雾缭绕,正见冰语倒在了车厢内。

忆眼赶忙跳上车,他搀扶起小助手,察觉对方的身体已经凉透,嘴唇更是青紫得厉害,便急切连连地呼唤道:“冰语,醒醒!你快醒醒啊!”

冰语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其眼前的寒冷逐渐散去,视线也渐渐地恢复知觉,嘴角浅露出僵硬的笑容:“你——你终于来了!”

“嗯!”忆眼重重地点了点头:“我来了!”

冰语唇角边那对僵硬的笑窝宛似开始融化般变得轻柔而舒展。

“我来!”喻杰生怕失去这个表现的机会,便跃上厢体,抱住了冰语,带着女孩跳下了冷藏车。

但忆眼根本没当回事,他抬头望向车厢顶棚一角的微型摄像头,似乎看到正隐藏在镜头背后的绑匪头目——祝仙仙本人。

这里是一座简陋的广播塔,因多年以来没用,房间的配套蒙尘,但装备还能使用。

此时此刻,祝仙仙正坐在一只老旧的台式电脑前,可见屏幕上播放着解救冰语时的画面:云雾缭绕的冷气朝厢体外涌去,所以整个视线变得豁然且清晰,先是忆眼搀扶起了冰语,喻杰则是将女孩抱下车,两人情敌的身份不言自明。

当下,眼见对方抬头正望冲摄像,女人便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她望着忆眼定格了的画面,嘴角带出一抹邪恶的笑容:“放心!这还只是一碟开胃小菜,更精彩的还在后面呢!”

那台式电脑旁放了一些吃过的凉菜,以及两罐啤酒,祝仙仙拿起手边的那罐啤酒,仰头干下,便将空酒罐捏扁,随手扔在了地上。她用手背擦抹了一下嘴角,目露冷淡的挑衅,便继续关注冷藏车的情况。

忆眼跳下车厢,见冰语被搀扶到了一辆警车,一名随行的警医正在为她测量血压等身体数据,可见除了手上已经淡化了的绳索勒痕,以及胳膊和腿上的淡淡淤青,没有其他明显的外伤或血痕。这让忆眼稍稍放下心来,便快步走到逢慈的身边。

“眼下,必须要找到祝仙仙的具体位置。”

但该到哪儿去找呢?众人一副犯难的面色,天英盘旋在一座不远处的高塔,大概有十来层楼高,正发出尖锐的叫声。

忆眼自是难掩满面的兴奋:“天英发现目标了!”

逢慈立马做出反应道:“那是码头的广播塔。”

“那我们赶紧过去!”

大家便朝往目标塔的方向飞奔而去。

(廿柒)

广播塔建在码头的正中,大概有五六十米的高度;塔顶上方设有一只时钟,虽然此处已经废弃多年,但那机械钟还运行正常,显示当下的时间为凌晨的零点五十八分。

高翔因跑得气喘吁吁,他见忆眼和逢慈刹停步态,两人正在观察塔上的情况,但由于整个塔身一片漆黑,没办法判断嫌犯可能正身处的具体位置。

然而,高翔的脑海却是犹如灯塔般被砰然点亮,他仿佛看到眼前出现了一缕光绒,随着那光线所照射范围的扩大化,那团攒动着的火苗便被夜风吹得四处飘**,好似这交易之夜里的一簇鬼火。

“对了!队长——”高翔走到逢慈的身边:“之前在办公室,我有个很重要的信息忘了跟你说。”

“什么?”这位刑警队长还在观察塔楼的情况。

高翔便继续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祝仙仙的母亲——卢月因为操劳过度得了白血病,最终上吊自杀了吗?”

“是啊!”逢慈颔首:“怎么了?”

高翔便顺着队长的目光也望向面前的塔楼:“卢月生前是这里的播音员,她就是在这广播塔上吊自杀的。”

“啊!”逢慈惊得眼神一呆。

两人正在说着话,当时针指向一点,分针指向十二时刻度的那一瞬间,伴随着一撩幽幽的钟响,突然,广播室顶层的窗口位置意外地抛出了一样东西,其如同钟摆似地正悬挂于窗户外面左右地摇晃,这可把众人都惊了一大跳。

当下,所有人皆定睛一看,发现那竟是一个人,那人距离地面少说也有四十来米;随而再定睛一瞧,尽管在场的大部分警务人员对他并不认识,但忆眼则是认出了“那个人”正是冰语的父亲,也是喻杰的顶头老板——萧启诺。

“祝仙仙,我们终于见面了!”虽然没有看到女人的身影,但忆眼断定对方就在那塔尖的广播室中,尽管房间内没有开灯,却是清浅透出电脑屏幕的莹莹光亮,可见鬼魅地晃动着一个微弱的影子,这愈加衬得整座码头皆是阴气森森,犹若一座巨大哀肃的坟场。

相比忆眼的冷静,喻杰则是急得哇哇大叫:“祝仙仙,果真是你吗?你在干吗?你这是疯了吗?”

祝仙仙悠闲地走到窗边,面趴在广播室的窗台上,露出了一脸纯真的笑容,在她的手里正拿着一把剪刀,女人用指腹把玩锋利的刀口,于夜色中发出了阵阵的寒光。原来,祝仙仙表面看似绑架冰语,但这只不过是为了掩盖其内心更加真实的目的——以便绑架自己的亲生父亲——萧启诺。但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把各位请到这儿来,其实——是为了开一个审判大会。”祝仙仙晃动着手上的那把剪刀,很明显是在威胁谁敢上前一步,她就用这把剪刀将绳子给剪断,从而让人质坠塔身亡。

“祝仙仙,”喻杰大声地质问:“萧董这么看重你,你怎么能对自己的亲生父亲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来?”显然,喻杰口中的这个“萧董”即是祝仙仙和冰语两人共同的父亲。

“他看重我?”祝仙仙发出巫婆般狰狞的狂笑:“他如果看重我的话,就不会在我出生之前,把我和我的母亲一起抛弃。”

“对啊!”忆眼上前一步,指着那个钟摆般的男子:“你恨这个抛弃了你们母女俩的男人,让你成为了一个孤儿;你恨祝明的父亲,虽然他们一家收养了你,看似给了你一个温馨的家,但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却是把你给强暴了!”

尽管这仅仅是忆眼的推测,但其笃定且震慑的语态,引起了现场的一片哗然。

祝仙仙倒是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意外:“想必,你从我的脑袋里知道了太多的信息!”

“这是从何说起?”忆眼发出不太自然的咳嗽声,并且望了望周围,而其他人皆是一副茫然的神状,惟独逢慈看似明白女人的意思,则是不露声色保持观察的敏锐。

祝仙仙将笑容一敛,便直截了当地回答:“我们就不要卖关子了。忆先生,你应该很清楚——其实,我一点都不在乎是否被祝明糟蹋,因为在此之前,我就已经不干净了。”

“所以——”忆眼感觉其心底竟是泛起了苦涩的难过:“你恨一切男人?包括你的亲生父亲?”

“对!”祝仙仙没有否认:“我恨祝明,恨他——跟他的父亲一样禽兽不如;我恨赵润,恨他——这个男人明明说过要永远爱我,并且只爱我一个,但到头来——却是跟其他男人们一样混账无耻、忘恩负义,甚至抛妻弃子,不想要我肚子里的孩子;而他的弟弟赵利由于馋涎我的美色,那我就假借Selina之手,除掉了他。”

“不!”逢慈高声质询:“你还假借Selina之手,除掉了平帅和杜金。”

“NONONO!”祝仙仙摇头回答:“平帅之死,并非我的本意,更何况,他那么有钱,对我也很用心,我还挺喜欢他。那时候,我怀孕了,他既然向我求婚,我准备让他做接盘侠,但没想到会发生那样的凶案。所以,平帅和杜金的遇害——那只不过是一个巧合罢了!”

忆眼追问:“因而——你总是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

“谁让他们被我的美貌所吸引?!”祝仙仙露出蛇蝎美人的笑容:“这不是对付你们男人最好、也是最致命的武器吗?”

“你还真是一个蛇蝎美人啊!是!”忆眼点头赞同:“是有一些男人很吃你这一套。”

“但惟独你——忆眼,”祝仙仙面现怒目切齿道:“你不吃我这一套!”

“哈哈!”忆眼狂妄地笑言:“总要有人特立独行!”

“还有我——”逢慈举手道:“祝小姐,我对你——也是毫无任何的兴趣!”

“祝美人——”岂料,高翔也在队长的身侧起哄:“我女朋友比你美一百倍,不!是一千倍,一万倍!”

“你们——”这种——先是被一群男人们以垂涎的方式捧上了天,然后则又被另一群男人狠摔在地上的感觉——着实令祝仙仙的整张面目都被气歪了,她就像是装了一个整容之后的假鼻子,露出了画皮之下的丑态万象。

忆眼便摊了摊手,恢复严肃的表情:“祝仙仙,我们来谈点儿正事吧!”

“正事?”祝仙仙将左手平摊在窗台上,右手挥着剪刀假意地刺过去,当即,那晃闪亮的金属光泽于空气中划出了一道弧线,这令喻杰发出了一响尖叫,而女人却是抛来一个媚眼,狂妄地叫嚣道:“你想知道什么?”

然而,忆眼站着的身子一动未动,他不仅没受到任何的惊吓,更是有种顶天立地的稳健:“赵润并非意外发生车祸而身亡,那个货车司机——袁魁是你安排的吧?由此,故意制造成车祸的假象,而这幕后指使者正是你——祝仙仙,所以你才是杀死赵润的罪魁元凶。”

“忆先生,你还是很厉害嘛!”祝仙仙微笑地拍了拍手:“这都能联系到一块?”

“哼!”忆眼喷出冷意:“倒不如说——是你勾引男人的本事很有一手。”

“哈哈!我勾引男人?”祝仙仙的眼神透露出了一股无比冷漠深彻的绝望:“你们有想过自杀吗?……”这个女人扫视向众人,就像俯瞰着芸芸众生:“我经常会想到。……特别是那个禽兽不如的养父,在我十五岁那年第一次侵犯我;此后,我每个晚上都过得生不如死,生怕那畜生出现在我的面前。”

就在女人此般冰冷的讲述中,忆眼仿佛看到了一个少女躲进被子,由于其浑身恐惧而瑟瑟发抖,她将目光正紧盯着卧室房门,应是生怕在那门后会闯入进一个怪物——一个人模人样却是披着狼皮的万恶鬼蜮。

现场一片寂静,可听闻码头潮起的江波,逢慈和高翔等人更是满目震悚的惊诧,只有忆眼保持着与生俱来的那份清冷,好似一块全无波澜的铁石心肠。

“而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啊!——我亲爱的父亲。”祝仙仙拉了拉窗户外的那根绳索,冰语的父亲便发出了痛苦的呻吟,这令塔下的人们感觉身上的汗毛俨然竖了起来。

“所以——”忆眼面无表情道:“你就连带痛恨了这所有的男人?”

“他们不值得我憎恨吗?!”祝仙仙发出了悲伤似的痛责,那是源自其灵魂深处的哭腔,只是强忍着没有让眼泪流淌下来。

忆眼摇了摇头,同情地悲悯道:“至少,他们不值得你生活在仇恨之中,最终忘却了自我。”

“哈哈!我根本就不需要自我!”祝仙仙如同一个女王,其昂扬着头颅,正凝望向夜空:“因为——我已经把自我,包括我的灵魂——都一起出卖给了魔鬼!”

耳边传来了呼呼的俞江风声,那分明恰是魔鬼呜咽的回音,其正回答着祝仙仙上述悲伤的话音。

与此同时,天英盘旋在广播塔的尖顶处,它抬头仰望向夜空的同时,并发出了一响尖锐的叫声。

(廿捌)

“是吗?”

就在众人唏嘘祝仙仙命运坎坷的同时,冰语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现场,她从人群的背后冲到了最前方,女孩的肢体因为恢复自如,脸色也没有了之前的青白,她正将脖子昂然地望向那个高高在上、端若女王般的亲姐姐。

“祝仙仙,既然你是魔鬼的化身,那就让我死吧?现在就让我死!”冰语昂扬起脖子的状态似乎表明她甘愿承受对方抹来的那一刀。

“为什么?”祝仙仙的脸色显得既模糊又意外。

喻杰一把拉拽住了女孩:“冰语,你这是在干嘛?”

“我也恨这个男人!”冰语挣脱开了对方的抓扯,而是痛斥自己的亲生父亲:“忆眼,人人都觉得我光鲜亮丽,而且是含着金舀勺出生,每天锦衣玉食,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但我他妈的就是一私生子。我连一个正式的户口都没有,我父亲怕我的存在给他丢人,因而自出生之日起就把我藏着掖着。”

整个现场一片安静,不光逢慈,就连高翔,统统皆一脸错愕地望向女孩;喻杰更是一副无法相信的震惊。

“忆眼,我是黑户口,我他妈连个普通人最基本的正常户口都没有,我甚至连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都不知道!……我去读书,所有的成绩都不能归档入户,因为我是一个没有户口的人。”冰语喘了口气,悲伤地哭诉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小学入校时,晚了整整一个星期吗?不是对老师的官方说辞——说什么我生病了,而是那个人动用他的人际关系,在没有户口的情况下,让我进了人民小学。”

忆眼仍旧没有说话,他则是凝淡着目光,平静地望向小助手,是在聆听且鼓励对方继续说下去。

“所以每次开家长会,都是周妈出席,周妈是我们萧家的管家,大家都以为她就是我的亲生母亲。之后,我也根本没办法参加什么中考、高考,不能进我心爱的俞城大学艺术学院,学习我最为心爱的视觉设计。”

逢慈明显有所动容,他抬头望向夜空,是为了避免流泪;而高翔的眼底已经含满泪水,别看他平日对女孩嫌东嫌西,但真切知晓了冰语的身世,竟是首当其冲而有所动容;喻杰更不用说,一心暗恋冰语,自是流下了难过的眼泪。

“我他妈就根本不应该出生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根本就没人在乎我,在乎我的存在,在乎我的感受,在乎我的一切,在乎我真正想要什么……”冰语放声悲哭:“那个人给我买最好的衣服,用最贵的护肤品,住最大最好的房子……他希望把我装扮成像是一只没有灵魂的金丝雀,所以在他六十岁大寿那天,我剪短头发,离家出走了!”

忆眼回想起第一次在小助手的记忆,尽管只闻其声,并没有看到相关的场景及画面情况,却是脑补了冰语离家出走时的情景:就在一幢豪华的别墅门前,周妈在其背后大声地叫喊:“冰语,你别走!你这是要去哪儿?”女孩甩了甩短发,潇洒执拗地回答:“你告诉那个人——我不回来了,我再也不回来了!”……

冰语一边痛责的同时,终于情绪失控,她将双膝跪地,蒙着脸失声痛哭。

“小语,对不起!”那个人抬起头,被绳索吊着的样子狼狈不堪,正虚弱地望向自己的小女儿:“我让你受苦了!”

“谁说没人在乎你?!”原本,喻杰准备上前安慰冰语,则是被忆眼抢先了一步,他双手抓抱住女孩:“冰语,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们不是亲人吗?这几个月的相处,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呀!”

“真的吗?”冰语抬起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那像是一对纯若金丝雀的双眸,其目光透露出柔情似水的清澈:“你真的这么看待我?而不是在安慰我?”

“小傻瓜,我们相处了这么久,你还不相信我?”忆眼用双手宛如捧起了一件心爱之物,便掬起了小助手那张泪流满面的脸庞:“冰语,我跟你一样无家可归,流离失所,我甚至都不知晓自己的亲人到底是谁。”

冰语冷笑地回应:“但有没有这个亲人的头衔或是名头——又有什么关系?”

“所以——从今往后——”忆眼捏了捏女孩的肩膀:“我在乎你,也只有我最在乎你!”

“好!”显然,冰语被老板的真情真意而有所感动,她先是滴落下一珠泪水,随而便埋头温情地傻乐,很明显这是幸福的笑靥。终于,女孩抬脸破涕为笑地轻轻颔首:“从今往后,也只有我——最在乎你!”

冰语,我也在乎你呀!不比这个男人在乎你更少,只会更多!求求你看看我吧!看一眼我对你这么多年来的真情真意!……当下,喻杰感觉心头酸楚,心情很不是个滋味,就算自己从小跟冰语认识,陪伴女孩一起长大,但也敌不过忆眼这三个多月的朝夕相处及默默守护。

与此同时,喻杰的这份失落恰被逢慈瞧进了心底。

冰语趁着老板拥抱住自己,两人看似情话绵绵地贴近,她恢复平日里破案的机敏,趁机面冲对方耳语道:“我刚才偷偷溜到塔下,除了正门,在那背后还有一个偏门,虽然上了锁,但不在祝仙仙的视野范围之内。”

忆眼的神态一愣,是没想到自己的小助手会有如此心机,便默默地点了点头。

祝仙仙站在高处,尽管完全听不到两人正低语些什么,但她的眼神则是充满了嫉妒和羡慕,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忆眼对待冰语这般——如此在乎,并且深爱着自己,甚至可以完全舍弃掉自己的生命。

对了!除了Selina,Selina是唯一真心在乎自己,并且全心深爱着自己的那个。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看到,只有祝仙仙抬眼看到了,大概因为受到了云翳的遮挡,她没有看到那轮缺口的月亮,但望见夜空中出现了Selina的影像,正是她们面若桃花、形同一对亲姐妹时的那头长发。想来,这恐怕就是月亮对太阳的专心守护吧!

Selina面冲自己挥了挥手,嘴角露出着浅恬的笑意:Selina一定是自己前世的爱人,但她却是利用闺蜜的这份真诚及情谊,借刀帮助自己先后除掉了祝明与赵利,甚至让这个最好的闺蜜永远生活在痛苦、自责、忏悔、赎罪及暗无天日的内心泥淖当中,最终自行了结了其宝贵的生命。

Selina,我对不起你!祝仙仙的眼眶涌现出了泪光:不过,相信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广播塔的平坝处,逢慈再次慎重地望了一眼冰语的父亲,他面冲绑匪喊话道:“祝仙仙,你现在还只是绑架罪,但倘若人质出了什么意外,你应该清楚这后果的严重性。”

“哈哈!”祝仙仙用大笑掩饰其眼底涌现的那抹泪光:“逢队长,你觉得我还有回头路可走吗?”

这位刑警队长试图劝说:“只要你放下手中的剪刀。”

“哈哈!那不如这样吧?”祝仙仙用力拽过窗外的那根麻绳,由于手劲过猛,人质被拍到了塔体的墙面上,冰语的父亲面现痛苦的神情。“我数了一下,这麻绳一共有八股,我每次剪断两股,看他能够承受多久?”

“但这怎么能行?会出人命的!”喻杰愈加着急,转向警方求助:“逢队,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祝仙仙——”忆眼则是抢在逢慈的身前,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钱箱:“你放了人质,这钱就归你!”

“对对对!”喻杰掏出手机:“我怎么把这箱子给忘了?”说话的同时,喻杰用无线密码锁打开了那口钱箱,可见里面装满了整整一箱子的“钞票”。他急忙拿起一叠冲女人挥手道:“仙仙,你看——这箱子里的钞票都是你的,它们都属于你!”

不想,忆眼正往箱子里探视,其脸色显得十分难看,于夜色蒙蒙的映射下,除了喻杰手上所拿着的那层,下面的“钞票”全部竟都是冥币,这惹得逢慈等人的脸色也均不好看。

喻杰回头,准备鼓舞众人为自己呐喊助威,但因为他瞧见大家的神情异样,便慌忙望向钱箱,其目光呆然一愣:“怎——怎么会是这样?”喻杰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所忠心效命的老板会欺骗他。

一阵阴风吹过,领头的冥币像是纸花般漫天飞舞,喻杰忙不迭关上了箱盖,妄图关闭上谎言的出口,但谎话犹若失控的阴风般不胫而走。

原本,由于祝仙仙离得远,本还有欺骗的可能,但被老实巴交的喻杰给露出了破绽,分毫之厘,便是真相——这即是有关萧启诺骨性虚伪及狂妄自大的真相。

“怎么?”祝仙仙以上帝之眼的姿态朝下俯瞰:“那钞票有问题?”

“啊!没有,没有!”忆眼摁紧箱盖,慌忙作摆手状:“只要你放了人质,这整箱钱便都是你的。”

“哈哈!你是要将那箱纸钱烧给我吗?”当即,祝仙仙便加大惩罚的决心,她低头俯瞰向窗子的下方,并且拽了拽绳头那端的亲生父亲:“我亲爱的妹妹,你都看到了吧?我这是在帮你检验——你这个父亲到底爱不爱你,或者说——我们共同的父亲亦或有多爱你,而我这个做姐姐的——够意思吧?”

“不用你检验!”冰语冷面地回答:“我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货色。”

冰语的父亲扭动着身体,因其气息被悬空,声音好似被吊打,就如同从一口枯井内嘶哑无力地喷涌而出,挣扎着变调难听的气声道:“孩子,她是在嫉妒你,她这是在嫉妒你呀!……她嫉妒你自小在我的膝下长大,嫉妒我对你的疼爱,嫉妒你所拥有的这一切……你可千万别被她这番离间给唬到了!”

然而,这席辩白实在是显得太过苍白无力且愚蠢可笑。

“哈哈!我嫉妒她?!哈哈!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啊!哈哈!笑死我了,真是快要笑死我了!”

果然,祝仙仙简直是要将自己给笑岔了气,众人满是一脸冷若冰霜的无言或缄默,喻杰则是一副吃到了苍蝇那般的恶心,他是没料到自己的老板居然对亲生女儿能做出如此龌蹉的事情,只是眼下的局面变成冰语的父亲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成为了被绑架者,被吊在大庭广众之下受人审判,如此丢人现眼,因而喻杰的心头满是失望透顶。

祝仙仙一把抓住了绳子,努力将人质拉拽向自身:“我怎么可能嫉妒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妹妹?小语,我知道你很可怜,但你的可怜是精神上的,而我却是肉体上的。”

说话的同时,祝仙仙快速地抹过了剪刀,当即便剪断了麻绳的两股,从而那根绳子被人质坠得向下一挣,众人皆整齐地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声。

“说这些有意思吗?”惟独——冰语在这恐慌中显得无动于衷。

“是啊!没意思。我也觉得太没意思了,以致于无聊透顶!那倒不如——我再剪断两股麻绳,看看会有什么新奇的效果。”说着,祝仙仙便抬起了手中的那把剪刀,眼看就要去剪剩下的那几股麻绳。

“别!”到底是自己的老板,喻杰抬手高声阻拦:“我的卡里有三百多万,明天一早,我就打电话到银行,全部取出来给你。”

“没想到啊!”祝仙仙狂笑地嘲讽:“你这个狗腿子——倒是很忠心。但下面这么多的警察,你觉得我能走出去吗?”

女人加重语气的同时,用剪刀割断两股麻绳,可见人质的身体再次深深地一坠,甚至可以听到剩下的麻股所发出崩裂的声响,其随时都有可能断裂、带着人质坠塔的危险。

忆眼意识到不能再如此干耗下去了,任由绑匪随意摆布,更是被牵着鼻子走。

眼下,这个男人便当机立断,悄悄蹭到逢慈的身旁:“刚才——冰语告诉我——这塔除了正门,背后还有一个偏门,被上了锁,不在祝仙仙的视野范围之内。”

“好!”逢慈点头明白:“我马上让高翔带着外围的特警人员包抄到后面。”

同一时间,喻杰作为这整个营救小分队的前景,他正面冲广播塔上的绑匪大声叫道:“祝仙仙,你可千万不要做傻事,他可是你的亲爸爸呀!”

“我的亲爸爸?”祝仙仙毫无怜悯之态:“但他把我当作他的亲生女儿了吗?……我倒是宁愿没有这样一个无情无义,充满了虚情假意的父亲!……”

两人之间晃动着的人质已趋奄奄一息,到底是已年过六旬,就算早前保养得当,但也经不起这样的垂坠及折腾。

趁祝仙仙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喻杰的身上,逢慈便手指翻飞地火速给高翔发去了短信:塔后门,带特警!

由于高翔感觉手机在裤兜里一震,他先是扫视过现场每个人的状态,特别是祝仙仙跟喻杰之间的争执,便小心翼翼地掏出话机,他利用一行人挡住祝仙仙的视线,缩头看了一眼信息,就望向队长的侧脸,虽然逢慈看似是在关注绑匪,但用眼角余光则是望向自己。

高翔先是明白地微微颔首,便倒退着身子悄悄地离开。

趁众人没注意,高翔绕到广播塔的后方,给特警领队发去了微信;不多时,一群黑压压的特警便按照高翔所指示的路径,偷偷猫身来到了广播塔的后门。

“呜啊!——呜啊!——呜啊!——呜啊!——”警报炸响,穿透夜空,狂似发出索命般的尖叫!

怎料,那特警领队刚刚跟高翔汇合,广播室内便传来报警的铃声,祝仙仙忙回头望向电脑画面,可见屏幕上正显示着高翔所带领的那行特警围聚在塔后门。原来,那门头上藏有一枚微型摄像头。

由于受到警报的刺激,塔下的警察们趋身上前,而逢慈更是满脸的紧张,顺而清楚高翔的行踪多半是暴露了。

“好啊!”祝仙仙面冲塔下的逢慈高声道:“你们警方想从后门偷袭,那就别怪我祝仙仙不仁不义,不客气了!”

说话的同时,祝仙仙已经剪断了剩下的那四股麻绳,人质便自由落体,眼看正坠向地面,而坠落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其生死毫厘就在这一线之间。

“不要啊!”喻杰发出惨烈的尖叫声,其余警察也都被吓住了。

间不容发,忆眼飙出了一个漂亮的鹞子翻身,其长身够向正在下坠中的人质,大概在距离地面十公分的位置,眼见还差一臂膀的间距,忆眼便张开双臂,一个飞身的跃姿,他从口袋内掏出一枚盒尺,正是清单上所罗列的名录。

忆眼挥舞着那卷飞出的尺鞭将人质拦腰抱住,随而一个潇洒俊逸的飘身落地,将冰语的父亲稳稳放在了地上。

在场的众人表情先是一愣,像是看到了一出好戏,这才慢慢地缓过神来,纷纷禁不住拍手,就差高声喝彩了。

广播塔的窗口前,祝仙仙万没料到忆眼竟是能救下人质,她的脸色不免涨得通红,并且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一珠泪水从其眼角边缓缓地滑落。

就在此时,塔后面传来破门而入的声响,是高翔带着特警围攻了上去,祝仙仙明白大势已去,进而完全放弃了抵抗,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型药袋,于嘴角边咧出一抹惨淡的笑容,便仰头吞服下了袋子里的粉末。

“糟糕,不好!”忆眼发出惊呼:“她要服毒!”

“可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冰语因为报仇心切,朝往事发地点奔去,忆眼和逢慈等一行人也都紧随其后。

(廿玖)

广播室内的灯光亮了,那张老旧的电脑桌上放着一盆已经凋谢了的昙花,但依旧那么美丽清芳;可见昙花的旁侧衬着一丛橘色正艳的中国灯笼欧石楠。

同样,祝仙仙连倒在地上都如此楚楚动人,女人宛如一只被鲜血打湿了的蝴蝶,其嘴角淡淡地流出一抹殷红的血迹,而这种凄美甚至让冰语倾向于原谅这个在五十八小时前——曾经绑架了自己的女人。

高翔和忆眼一前一后地冲进室内,忆眼正踩到了地上的那只空酒罐,发出“咔嗒”一声破响,他瞧见躺在地上的祝仙仙,其身边摊着一个小型药袋。

此时此刻,高翔正在大声呼喊着叫救护车,忆眼则是捡起了那个小型药袋,祝仙仙跟Selina服食氰化钾时的症状一模一样,这像是一次命运的反复轮回,祝仙仙是要追随闺蜜的脚步,伴其双双化蝶而去。

逢慈也跟了进来,他抓过对方手中的那个袋子,里面残留有少许的白色粉末:“这是什么?”

“多半是氰化钾。”忆眼将女人的脑袋枕放在自己的大腿:“祝仙仙,你撑一会儿,救护车马上就到了!”

祝仙仙大口吐着鲜血,她看起来呼吸困难,全身**,女人一把艰难地抓握住了忆眼的手腕;这令忆眼神色一愣,其脑袋里白光一闪,是看到了祝仙仙与Selina曾经的欢声笑语。那时候,她们正值青春妙龄的花季年华,彼此看起来那么相亲相爱,就像是一对最要好的闺蜜,也是最为亲密的终生伴侣。

“逢队长——”终于,祝仙仙喘匀了气息,她抬头望向逢慈道:“我——我帮你解开了一道谜题,你——你是不是应该感谢我呀?”

“什么?”逢慈不自觉地蹲下了身子,以便更清楚领会女人的意思。

祝仙仙艰难地喘气道:“你们——你们是不是搜查了张锦海的身体?”

“对!”逢慈颔首回答:“是忆眼提出了这个要求。”

“你们——你们是不是在他的胸口处——发——发现了一圈咬痕?”祝仙仙抬头望向忆眼,因见对方避开的眼神,便发出哈哈的大笑声:“那——那是我故意——在——在张锦海的记忆里——留——留下的。……那——那么隐私的咬痕,不是谁——谁都可以提出这样的要求。……怎——怎么样?逢——逢队长,我——我算是帮你——帮你解开了一个——一个隐藏——藏在心底的疑惑了吧?”

“是!”逢慈认真地点头,并且佩服地鼓掌:“祝小姐,你还真是厉害!”

与之相对,由于特异功能的秘密被一点点揭露,忆眼的脸色显得十分难看,他就像是给脱光了衣服,正**裸地被人查探及窥视。

祝仙仙的嘴角咧出了一抹血色的笑痕:“那——那我可不可以——提——提一个小小的请求,算——算是奖赏?”

“什么?”逢慈便将身体跪地,把耳朵凑近向对方。

“死后——”由于,祝仙仙感到窒息得难受,她一把抓住这位刑警队长,用力地拉扯向自己的身前,是在辅助交代临终遗言:“死后,把我——把我葬在Selina的身边。”

“好!我答应你!”

说完这些话,祝仙仙显得疲惫不堪,她就像是耗尽了所有的能量,慢慢地缓出了一口气,这才望向面前的人丛,他们仿佛一个个晃动着的皮影,高高低低,影影绰绰,忽明忽暗,宛如梦境……寻找了好一阵,终于,她看到躲藏在人群后的冰语,便颤抖着抬起手,朝向女孩招了招。

冰语表现得有些迟疑,她先是看了一目逢慈和忆眼,特别是当眼见老板轻轻颔首,这才慢慢腾腾地穿过了人丛,走到祝仙仙的身边,但她没有蹲下身子,而是居高临下地望着女人,其眼神散溢出冷漠的寒气,犹若一个没有灵魂的悬线木偶——鬼气而阴森。

祝仙仙则是满不在乎地微微一笑,她轻轻地喘了一口气,以便让自己呼吸顺畅:“冰语——如果——如果我们从小就在一起,我能像一个真正的亲姐姐,我们就像其他那些亲姐妹那样——我从小照顾你,我们相亲相爱,那该有多好啊!……”

冰语的心头一震,是没想到祝仙仙会给她说这些,听闻对方继续道:“你可能想象不到,我在祝家——受侮辱的那些年,就希望自己能有一个亲妹妹。……但那时候的我——太过弱小,无依无靠,除了害怕,不知道该如何抵抗,只能逆来顺受。……所以——所以,我受够了祝家父子,受够了那些臭男人!……”

冰语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哭了,祝仙仙的这席话令她感到无比动容,眼泪不知不觉便流淌了下来。其他人皆是满面的沉默,整个广播室内一片死寂,喻杰也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与此同时,冰语的父亲被小贵和特警领队等一行人押送,他正站在门外,听到上述一切,其嘴角磨了一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是什么也没能说出口。

“但我没想到——我——我居然还真有个亲妹妹。”祝仙仙喘息缓慢地说道:“也许——正是因为我们是亲姐妹的缘故,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安排,所以就算错过了某个人六十岁大寿的生日宴,但我们在Selina的酒吧意外相遇,想必——这就是我们姐妹俩的缘分吧!”

“对!姐姐——”终于,冰语蹲下了身子,抓握住女人的手,女孩早已是泣不成声:“我——我也很高兴能与你相遇,从小到大,我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谁,但既然没有母亲,我就想——如果我能有个姐姐该多好。家里那么多男孩,他们不是有哥哥,就是有弟弟,但只有我没有姐姐。倘若我能有一个姐姐的话,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孤独或寂寞了?”

两人的父亲嘴角一抽,像是狠狠挨了一巴掌,这使得他愈加惭愧地抬不起头来;喻杰正站在逢慈的身后,其面色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无尽伤痛,他甚至别过脸悄悄地抹去眼角的泪痕,是不想表现得太过敏感及脆弱;在场的其他人,包括忆眼在内,也都是一脸难过地望向眼前的发生。

“小语,我知道你很不幸,比我还要不幸。”祝仙仙抬手摸了摸妹妹的脸庞:“虽然我们拥有同一个父亲,却是不同的母亲,我母亲因为被我们的父亲玩够了,所以就把她给抛弃,但至少我们俩在一起将近三年,那也是我这短暂的人生中最幸福、最快乐的三年。那三年的日子真是美好啊!……而你——则是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所以——我们都是可怜的孩子啊!”

“姐姐,我的亲姐姐——”冰语悲伤得喘不过气来:“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不早点儿告诉我——你就是我的亲姐姐?”

“你现在知道也不迟啊!”祝仙仙的嘴角挤出了一抹惨淡的笑容。

“晚了,一切都晚了!”冰语抱着女人失声痛哭。

“小语,别难过!”祝仙仙几乎已经没有说话的力气,却是强撑着坐了起来,她的身体**地一疼,好半天才喘匀了气息。

忆眼生怕女人体力不支,便将身姿微微前倾,他抬手相隔着半寸,是在虚虚搀扶祝仙仙的后背,以防止对方有可能脱力倒下。

不想,祝仙仙的一只手抓住冰语,而另一只手则是握住忆眼,她将两人的手掌相互交握:“会有人——比——比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更加爱护你、疼惜你、珍重你、在乎你……所以小语,你一点都不孤单。”

忆眼明显感到了些许动容,他用力抓握住冰语的同时,认真地望向祝仙仙,虽然什么话也没说,但眼神间**漾着流波的温情,那是一种他从未对祝仙仙有过的温存,便面冲女人轻轻地颔首,似是在点头郑重地答应:我会帮你照顾好你这个同父异母的小妹妹。

祝仙仙露出满足的笑容,表情是在无言地艳羡道:你们两个还真是般配啊!

喻杰的面色地震般激**,眼见祝仙仙的擅作主张,特别是当看到冰语跟忆眼的手被相互交握在一起,他感觉心口一疼,好似万箭穿心般难过,便佝偻下身子缓了缓,这才踟蹰地转身离开。

走到广播室的门口,喻杰察觉面前一暗,正见老板站在门外,他的表情目色一愣,尽管心头百般滋味,但他什么话也没说,便从萧启诺的身边经过。

萧启诺抬手,明显是想抓住对方,但仅仅顿了顿胳臂,便感觉好似重压着千金之力,他垂放下手肘,终究放弃了软弱无力的阻拦。

“姐姐,你也不孤单!”冰语撒放开老板,双手交握住对方:“我们现在就把你送去医院给你洗胃,一定来得及。”

“不!来不及了!”祝仙仙艰难地摇了摇头,表示其无心救治的决心,并回握向妹妹的手道:“小语,你能把桌子上的那盆欧石楠抱给我吗?”

冰语的神情一愕,望向桌上的花朵,原本橘色的中国灯笼欧石楠此时鲜艳如血,竟是导来了一股刺痛皮肤的疼意。女孩愣了几秒,便快步走过去,捧起花盆放进了祝仙仙的怀中。

“你应该认识这花吧?”祝仙仙已经完全停止了浑身的颤抖,其眼神的微光如同若隐若现的烛火,表明她的生命大限将至,反而没有了起初的**。

“嗯!”冰语点了点头:“萧家大院的餐桌上总是摆放着这么一盆中国灯笼欧石楠。”

“你知道为什么吗?”

冰语摇了摇头。

祝仙仙望向门口正徘徊且心虚着的那个男人——即她和冰语共同的父亲:“当年,你在路边随手摘了一把欧石楠送给我母亲,就算是跟她私定终生,我母亲便对你死心塌地,她把你看作是她的终生幸福啊!……”因脸色缺氧而涨紫,女人明显缓了缓,这才仇视地说道:“结果,我的亲生父亲跟赵氏兄弟俩一样,都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你们男人还真是一丘之貉啊!哈哈!——没有一个好东西!”

祝仙仙的嘴角由于憎恨,再次喷出了乌红的鲜血,发出着剧烈的咳嗽声,其呼吸显得特别急促,好像忍不住要将自己的心脏都给吐了出来。

“姐姐——”冰语心疼地望向对方:“你一定要坚持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

现场这么多围观的众人,萧启诺看起来像是面子挂不住,便快步地走进了广播室:“但——但这也说明我一直没有忘记你的母亲。”

“没忘记有用吗?”祝仙仙无力地躺在了地上,她将双手交握地放在胸口,脸上写满了绝望的哀伤:“她已经死了,在等待你的孤独中,永远且哀绝地寂寞死去了!……因为欧石楠的花语——就是孤独和背叛。”

“我——”萧启诺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毕竟——所有的辩解都是那么地苍白而无力。

终归,祝仙仙的生命油尽灯枯,她看起来不想再听这个男人的任何谎言与欺骗,就像曾经对她母亲那些甜言蜜语的谎言和欺骗,便永远含恨地闭上了眼睛。

忆眼正望向女人闭眼的瞬间,其眼神里那对烛火熄灭的同时,他感觉脑袋被火烧了般一灼:漆黑中正燃亮了一团小小的火苗,进而将女人意识里的画面越燃越大,最终便形成了一个四四方方的镜头——

忆眼看到祝仙仙从一幢高楼的天台处跃下,但她一点都不觉得恐惧,而是幸福地闭上了眼睛,面带满足的笑容;Selina就站在楼下,高高地伸出双臂,接住了心爱之人。

祝仙仙是因为信任和放心,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了最值得托付的心爱之人,仿佛这就是她最好、最为满足的心灵寄托。原来,祝仙仙从未忘记对Selina生前的种种忏悔及愧疚。

冰语抱着姐姐正哭得撕心裂肺,萧启诺也是默默地流下了泪水,不知道那是忏悔亦或自责的眼泪;同一时间,广播塔外传来了救护车的鸣笛声。

乱糟糟的人群挤进挤出,忆眼站起身,望向小助手,是在耐心地等待冰语哭够,反正他们有的是大把时间,相互等待的大把时间……

(叁拾)

就在这第一缕晨曦从城市森林的缝隙间照耀到了老街的同时,逢慈将忆眼和冰语送回到了俞城客栈,也由此预示着这将是一个全新的一天——祝仙仙服毒亡故后、烟消云散的全新一天。

眼见冰语平安归来,庄雅眉从服务台迎了出来,她一把拉拽住女孩的手,并且上下打量着对方道:“冰语,你没事吧?这几天,你失踪了,可是把我们大家都给吓坏了。”

冰语摇了摇头,脸色越发苍白,她似乎仍没从祝仙仙——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姐姐——其身世命运的坎坷及服毒自杀的哀伤中走出。

“冰语,你怎么了?”庄雅眉面现担忧:“你的脸色看起来好难看,手指摸起来好冰凉,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院?”

“她只是有些累了!”忆眼帮忙挡住了庄雅眉的热情:“需要好好休息。”

“那好!”庄雅眉颔首明白道:“你们的房间,昨天晚上,我已经安排人打扫过了。”由此可知,她从逢慈执行任务的情况,判断忆眼多半彻夜不归,并且赶在冰语回来之前,将两人的房间打扫干净。

“那真是谢谢你了!”

忆眼将小助手搀扶回到了女孩的卧室,他将冰语扶躺在**,并且给对方脱下鞋子,面露柔情地盖好了被面。

“冰语,你好好地睡一觉吧!”忆眼正要站起身离开时,则是被小助手抬臂抓住,便疑惑地望向对方:“怎么了?”

“你能陪陪我吗?”冰语的头发已经盖到了眼睛,这衬得其肤色越发煞白荏弱,令人不忍拒绝。

“啊!那好啊!”忆眼莞尔一笑,便坐在了床边,再次给小助手掖好了被子。

怎料,冰语主动将脑袋枕放在老板的腿上,忆眼有些不太习惯,但又不便抽身离开,因而默默地看向对方。

女孩将脸埋在老板的身侧,发出了抽抽搭搭的悲泣声,显然祝仙仙的亡故及其临终前的那些话给她带去了不小的震动和冲击。

忆眼也不表示其任何言语上的安慰,因任何言辞安抚都显得太过苍白无力,他用指尖温柔地抚摸女孩渐长的头发,就像是轻柔无声的雨水滴落在小助手一头乌黑细润的发丝。

大概哭了半个来小时,冰语由于发泄完了情绪,其心境变得澄净而透明,便坐起身子,背靠在床头,她将双臂交抱着膝盖,抬脸露出静谧的单纯:“现在,你对我为什么离家出走——应该很了解了吧?”

“嗯!”忆眼点了点头。

冰语认真地盯视着对方:“难道,你都不想说些什么?”

忆眼有意要逗小助手开心:“啊!你家里的确很有钱,我随便罗列了一个清单,结果他们都给照办了。”

果然,冰语听到了老板的回答,忍不住噗哧地大笑出声:“你这人可真讨厌!从我被解救到现在,好歹也有四五个小时了,你就不能问一下人家到底有没有受伤,亦或是有没有遭到欺负什么的?”

“我看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所以——这些担心也都放下了。”这是忆眼的真心话。

“那好吧!”冰语钻进被窝:“你既然心这么大,我也就不多做解释,我累了,要睡了!”

当即,忆眼便起身准备离开,却是被女孩给叫住道:“哎!你这是要去哪儿?”

忆眼莫名其妙:“让你休息啊!”

“你是我的抱抱熊!”冰语一把拖住对方的衣袖:“今天,我需要安慰,而且是极度极度需要安抚,所以我要抱着你睡觉。”

“啊!”忆眼彻底被惊呆了,一字一顿地证实道:“你——你要——抱——着——我?”

“怎么?”冰语仰脸面露挑衅:“你害怕啊?”

“切!谁怕谁啊?!”忆眼躺在**,还没来得及拉盖好被子,就已经被小助手用双臂拦腰拥抱,倒真像是被女孩熊抱着的感觉,而他自己真成为了一只抱抱熊。

忆眼的表情稍稍一愣神,是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特别是被小助手拥抱得如此紧实,他是否该回以同样的抱姿,还是双手安分地一动不动。

相处了这么几个月,这是忆眼第一次被女孩主动拥抱,尽管刚开始感到有些尴尬,但很快身体就放松了下来,他也不明白是将冰语当成了一个孩子,或者是一个女人,亦或是一个存在于孩子与女人之间的异性混合体——于纯净中夹杂着**,于**中摇摆着纯净。

冰语闭上了眼睛,享受老板的体温,连带也感受到了对方的杂念,便用命令式的语态道:“闭上眼睛,不许胡思乱想!”随而,女孩用温柔的口气呢喃自语:“这些日子,你为了救我,一定想尽了所有的办法,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谢谢你,忆眼,没有丢下我!也谢谢你——为我担惊受怕,这几天辛苦了!”

冰语一脸笃定的幸福,这让忆眼的心脏先是突突一跳,随而他整个身心彻底放松下来,好似正**漾漂浮在温暖的海面上,其四肢百骸流窜着暖麻麻的洋流,那是一种电击般的畅快,难免让人留恋沉溺其间,忆眼便回以同样的抱姿,温暖地搂紧了怀中的女孩。

“对了!”忆眼像是想起了什么:“庄雅眉将张锦海写给你那封信的大体意思都告诉我了,我就想不明白——你怎么敢一个人前去赴约?”

冰语嘟嘴道:“你不是说——张锦川和张锦海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吗?要不然——他们就是一对双胞胎的孪生兄弟,我因为好奇,想找他当面问清楚——他到底是不是我的小学同学,没想到会遭到绑架。”

忆眼追问:“那你现在想起来——他小时候欺负你的那些往事了吗?”

“这还重要吗?”冰语一副倔强的神情:“就算像你说的那样——我曾经有过选择性遗忘,但我相信在经历了这么多的事件,我已经战胜了心底里的那份恐惧。”

“你呀!”忆眼疼爱地刮了一下小助手的鼻头:“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放心吧!”冰语将脑袋淘气地钻入进了老板的怀中:“下次不会这样了!你不是说——我们是一家人吗?你可不许反悔噢!”

说话的同时,女孩感觉脑瓜顶正舒舒服服地碰触到了老板那颗漂亮的喉结,虽然她没有用手触摸,但也算是了结了心愿,其心里面顿时便满溢出了甜蜜幸福的滋味。

忆眼,谢谢你,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也谢谢你,每天都在期待我的平安归来!更是要谢谢你,谢谢你的不辞辛劳——为我所做的这一切!我还要特别感谢这些日子以来,你对我发自心底的善待与宽容,以及一直以来陪着我毫无忌讳地瞎胡闹!……

冰语一遍遍在自己的脑海里重复着这样的心声,她感觉此时此刻便是自己最为幸福的瞬间,应是已经很久都没有这种触及心灵的感动,是让人沉醉于其间的无尽感怀。

以前,当冰语只有跟奶奶在一起时,才会有此般无比幸福的感觉。因而,女孩努力让自己不流下任何甜蜜的泪水。冰语将耳朵贴放在忆眼的胸口,因感受到了对方剧烈的心跳声,这是一种相互活着的彼此印证。

当然!我当然不会反悔!忆眼还没来得及开口回复,由于被小助手紧紧地抱住,他再次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突一跳,很明显是被对方察觉到了什么,他的脸色显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好了!”冰语撒娇地命令:“什么都不许胡思乱想,快点儿睡觉!”

忆眼便微笑地闭上了眼睛:是啊!我们是应该好好地放松一下,谁知道明天还会遭遇些什么,甚至是更为凶险麻烦及错综复杂的案件谜题。

回忆师Ⅰ谜题(第一季·下部)

作者:燕书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