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雾追踪

41真相大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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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你别怕,过了今天,明天你就不用再伺候我了。”顾老爷对正在给他按摩腿的阿福哥哥说。

“老爷,我这几天伺候得您不错啊,您,你是要杀了我吗?”阿福哥哥吓到眼泪都快要流出来了。

“呵呵。”顾老爷和蔼笑了一声,“别瞎琢磨。我不会杀你的。明天一早我就离开京城了,到时候你就自由了。以后回去多孝敬你母亲,对妻儿好一些。女人这辈子不容易。”

“哎,我明白呢。”

“你不明白。我这辈子啊,从来没享受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你有这一切,就不觉得他们珍贵。等你没有的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人心一旦凉了,想再暖回来就难了。”

“老爷,我听您的。”

“你啊,以后想找个营生,就让阿福给你在这巷子里弄个铺子踏踏实实做生意,别再瞎折腾了。”

“他们会欺负我。”

“他们不会欺负你。你好好做事,别把别人都当傻子,能少去很多麻烦。”

“老爷,您说的是。”

“你别只是应付我,要把话听进去,然后照做。”

“老爷,您放心,这些日子在您跟前我学会了很多东西,我一定会把您说的话听进去的。”

天台上的侯探长在等待巷子的等全部熄灭,可是现在已经半夜1点了,后院屋子里的灯竟然全部都亮着。几个便衣已经在天台上趴了整整一天,哈欠连天,又怕睡着了挨侯探长的责骂,一个个死撑着眼皮盯着巷子里的动静。

“有人出来了。”一个便衣提醒众人。所有人都打起精神看着巷子。出来的不是一个人,几乎每个院子里都出来了几个人。这些人像是提前说好了一样,同时出现在巷子里,然后朝火车站走去。

“探长,要不要跟着他们?”一个探员问道。

“你去天台那边盯着,看他们去哪里了,这里地势高,容易看清楚。”

“是。”

侯探长眼睛紧盯着柴房后面那间屋子,他看不清窗户是否还亮着灯。白天守着的那些人已经不在了,柴房里也是安安静静。刚才从包子铺出去了4个人,但是侯探长不确定此时后院还有没有人。

再等等,再等等。

“探长,那群人去了仓库。”刚被派去盯着那群人的探员回来报告。

“能看清哪个仓库吗?”

“中间的两个。”

中间两个仓库是2号仓和3号仓。他们是冲着戴先生那批货去的。

“再回去盯着,看他们要做什么。”侯探长又命令道。

“是。”

包子铺的后院已经安安静静,侯探长站起身来,准备去柴房会一会里面的人。他走去仓库那边正在监视的探员身边,看见有人已经开始把货从仓库搬出来了。外面没有接应的车辆,火车站停着一辆火车,站台上已经有工作人员打开了火车厢。

“探长,他们这是要往火车上搬运货物。”

“这趟车是发去哪里的?”侯探长问。

“明天一早发去东北的。”

“我去柴房看看,你们继续监视。”

“是。”

侯探长走到包子铺,里面一片漆黑。他从矮墙小心跳进了院子。院子里安安静静,房间里灯都熄灭了。侯探长趴在其中两个房间的窗户上向里面看了一眼,没人。

柴房的门没有锁,侯探长小心翼翼趴在门缝上往里探了一眼,里面黑乎乎什么也看不清楚。他大着胆子打开门,见柴房里堆放了很多柴火稻草,再往后墙上看了一眼,也看不出那里有暗门。

侯探长走进柴房,把手放在后墙上试探,这时他感觉到后腰上一阵刺痛,一个低沉而又陌生的声音响起:“别动。”

侯探长把双手举起来。他被身后的人不客气按在了墙上,腰间的枪被搜走了,双手被人反剪捆了起来。那声音再次响起:“侯探长,得罪了。我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后墙缓缓打开,那里果然有道暗门,只是黑暗下实在难以分辨。侯探长被带进那个小房间,身后的门缓缓关上。房间里点着油灯,**坐着的正是顾老爷。顾老爷身边站着阿福哥哥,脚上栓了一根锁链。

“大哥。你家人找了你好久。”侯探长冲阿福哥哥喊了一句。

“我没事,顾老爷对我很好。”阿福哥哥回答。

“侯探长见了我怎么也不惊讶?”顾老爷原本想象侯探长的表情应该是大吃一惊才对,这会让他很有满足感。可是侯探长那张平静的脸告诉他,自己的把戏怕是被人猜到了,顾老爷心里有些失落。

“顾老爷,又见面了。”侯探长恭敬打了一声招呼。

“你猜到了我还活着?”

“也是今天才猜到的。”

“哦?说说看?我想知道是哪里露了马脚。”

“这所房子外面的人看似是偶然聚集,但是更替很有规律,他们在外面吸烟打牌,只是不想让人看出来实际上是在看守这里。房子建在院子外面,按道理门也应该在外面,这所房子并不破旧,却不见有人进出。这些使我开始怀疑,并盯上了这个地方。这个地方是柴房,没有人住,那日我的人找借口解手,已经探查过了,里面没有人。然而竟然有人拎了食盒进来,还有烧鸡,后来又拎出去了粪桶。我基本能确定柴房有暗门,通向后面这所房子。刚开始我以为被关在里面的人是阿福哥哥,可是显然这待遇太好了,于是就想到了您,顾老爷。”

“你的确很聪明。可是侯探长,刚才你所讲的这一切,也暴露了你的秘密。你把这房子和柴房观察这么仔细,你的视觉是在上头。这里附近最高,最方便观察巷子的地方就是那个旅店了。你猜猜,现在发生什么了?”顾老爷果然老奸巨猾。

“那都是些巡捕房的人,你们也太大胆了。”侯探长惊出一身冷汗,没有想到自己得意忘形,竟是他把身边的人推向了危险。

“侯探长,别担心。我只是会限制他们的自由,不会伤害他们。你也是,我不会伤害你。”

“顾老爷,咱们既然又见面了,您跟我说句实话吧,您计划这一切到底为了什么?”

“我以为你自己能查出来呢。”

“我的权限也只是在京城,这后面还有上头的人参与,我职位还是太低了。”

“侯探长,你已经令我吃惊了。你若是我的对手,一定十分可怕。不过我跟自己打了一个赌,咱们不会是敌人,所以才让你来见我,而不是直接把你在柴房里面直接干掉。”顾老爷说着,从衣兜里掏出来两根金条放在桌子上。

侯探长问道:“这是什么意思?堵我的嘴?”

“这是刘先生欠你的两根金条。”

“刘先生?你们怎么会…”

“你想问我们怎么会是一条线的是吗?呵呵呵。”

“2号仓库那批货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批货没有问题,我只是要利用那批货罢了。”

侯探长心里冒出一个想法,他问道顾老爷:“老爷这是要去东北报仇?”

顾老爷笑了笑,带了一丝和蔼的口气回答他:“你啊,你要是仔细想想我在山洞里讲过的话,你就会明白我要干什么了。”

侯探长一脸茫然,摇摇头。

“我痛恨那些家伙买了军火把枪口对准的是自己人,他们心里想的是更大的地盘,更多的钱和女人。武器在我手里,我就不会用在这些上面。”

“顾老爷去东北是…去打日本人?”

“这条街的兄弟们都会跟我一起去,我手里的这批军火,我一定会好好利用。怎么样啊侯探长,你还会破坏我的计划吗?”

“侯某敬佩顾老爷。可是山洞里死去的那些伤兵,都是为了成全你的计划,他们的性命被白白牺牲掉,顾老爷真就没有一丝愧疚?”

“这个计划不是我提出来的,是那些伤员自己提出来的。爆炸发生时我的那个藏身之处,是他们拖着受伤的身体,一点一点挖出来的。”

“他们才是真正的库兵对吗?”

“果然瞒不过你。我们抢军火的时候,面对的是一群打过仗的军阀士兵,库兵身体原本就弱,他们伤得最严重。这些人过了一辈子没有尊严的生活,即使医好了,日后也难过上普通人最平凡的生活。每天活在伤痛之下,很多人对生已经没有了渴求。是我对不起他们,所以我要做些有价值的事,不让他们白白死掉。”

“顾老爷,你真是忍心哪。你当初跟我说那些巷子里的人才是库兵。”

“侯探长,这虽然是我撒了谎,可是这真的是我的夙愿。原本这条巷子的确是为了库兵买的,我想让他们后半辈子享受一些人间平淡的生活。可是好日子还没过上,我就…但是你要问我后不后悔抢这批军火,我还是要说不后悔。这些库兵中受了轻伤的,还有年纪较轻的我都把他们安排出来好好医治了。山洞里你看到的那些伤员,其实死亡对他们来说反倒是解脱。是我对不住他们。”

“我再大胆猜一下,今天这趟去东北的火车,运去的东西,表面上是戴先生不要的那批货,实际里面会藏有那批军火,对吗?”

“不仅有军火,还有我和兄弟们。今天之后,咱们也许再也见不到了。”

“顾老爷,我敬佩您的胆识。现在您能告诉我那两个孩子的死,是不是都跟您有关系?”

“万秋林只认钱,他跟我痛恨的那些人没有区别。”

“您杀他一个人还不够吗?为什么非要拿走两个孩子的命?”

“言昙可不是我杀的,我只是顺水推舟成全了一下别人而已。安妮那个丈夫早就对安妮有个儿子不满。他得势的时候,每天活得跟个神仙一样,只是不满而已;他死以后,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抓牙,需要找地方撒气。他们没有能力去找真正杀死他们主子的人报仇,只能把气撒在这些弱小身上。月云像极了她母亲,她留在我身边每天都在提醒着我,我是个废人,我无能,连个戏子都能瞧不上我。万秋林要是死了,我还要照顾他的女儿。不如让他们父女一起在地下团聚。”

“你参与杀刘老师了吗?”

“万秋林杀的。”

“那万秋林呢?还有渔翁?”

顾老爷停顿了一下才说:“侯探长这样聪明,我都是想先听听探长的见解。”

侯探长轻声一笑说:“也好,今天咱们俩是闲聊,本应该有来有往。万秋林是老爷你杀的吧?你原本也是打算找机会杀他的,收到安妮那张纸条,你去西墙角赴约,挨了打。如此你确信是有人想杀万秋林。你应该知道是安妮对你动的手,所以就做了个人情罢了,对吗?”

顾老爷点点头:“安妮这个人啊,我怕到时候万秋林说几句好话就把她哄得服服帖帖下不去手,怎么说人家也曾经夫妻一场,是有感情的。所以我就没有给他们重温旧梦的机会,直接就对万秋林动了手。”

“至于渔翁,他监视山庄,对顾言昙被绑架冷眼旁观,万秋林有动机杀他为儿子报仇,你也有动机怕他坏你计划。但是我觉得因该还是万秋林杀了渔翁。顾老爷,你的身体条件,怕是与那渔翁交手会吃亏的。”

“哈哈,探长,你也看不起我?”顾老爷无奈笑着摇头。

“我有想过是六子干的。可是他一副对世间生活事不关己的样子,让我打消了这个想法。”

顾老爷点点头,然后说:“我是被土匪劫持后来留在山庄里的。六子的父母是土匪头子。他出生在六月初六,所以大家都管他叫六子。说起来这份家业的真正主人应该是六子才对。这孩子从小不愿意与人交往,喜欢动物,尤其是马。要说这事也是奇怪,我们那时候经常能牵回寨子里好马,有些马性子烈,不认新主人,宁愿被打死也不屈服。可是只要六子出现,不论多难驯服的马都老老实实的。”

“你们走了,这份家业最终不还是六子的吗?”

“是啊,呵呵,都是命啊。”

“您放心,我会帮着阿福照顾好六子的。”侯探长说。

“这条巷子留下的人真的都是之前的库兵了,他们的伤不重,我不会再带他们去送死。其余的铺子让阿福租出去,得来的钱给六子在山庄养马吧。对了,留一间给阿福哥哥,我答应过他了。”

“看来你们最近相处不错。”

“阿福哥哥这几日一直伺候我,把我照顾得不错。他这次吃了亏,应该学到了很多东西。”顾老爷说完转头问道阿福哥哥,“大福,几点了?”

“4点半了。”阿福哥哥看了看挂在墙上的一只怀表回答道。

顾老爷点点头,然后跟侯探长说:“他们货应该搬得差不多了。我一会儿也要走了。委屈你们在这里呆到我安全到达东北,到时候会有人来给你们松绑,放你们出去的。”

“顾老爷,我会如实向上头禀报的。请您理解,这是我的职责。”

“我明白,所以我才要等到我安全了再放你们。我虽然敢赌你不是我的敌人,可是我不敢拿我和这么多兄弟的命做赌注。”

侯探长突然想起来他还有一个疑问没有解决:“顾老爷,我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你说。”

“安妮表哥杀了小少爷,为什么那么久了,还要把小少爷的衣裳挂在院子里?连烧死他的现场也不打理一下?他房间整洁,不像是个会留后手的人。”

顾老爷笑笑:“你想问什么?”

“那个现场是你派人布置给我看的,是吗?”

“是给你看的,也是为了让安妮死个明白。这个女人的命啊,太苦了。好了,我没时间跟你讲了,再有疑问的话,只能劳烦探长慢慢找证据了。”

侯探长看着阿福哥哥伺候着顾老爷换了一身新衣裳,又帮着顾老爷把行礼收拾好。外面进来一个人帮顾老爷拿了行李,然后搀扶他向外面走去。

“老爷,老爷您放心,我一定听您的,好好对待家人,好好经营生意,好好做人。”阿福哥哥竟然哭了出来,眼泪哗哗直流,这可不是装出来的。

“我走了,后会有期。”顾老爷向侯探长和阿福哥哥抱拳行了一礼。

“后会有期。”侯探长说。

顾老爷迈出了房门,那扇门被关起来的时候,侯探长心里闪过一丝难过。这些日子以来的相处,顾老爷的多面给侯探长留下了太深刻的印象。他觉得自己这辈子也许再也不见这样一个性格如此丰富的人。顾老爷就像是一个魔术师,把命运多变这个词阐释地淋漓尽致。

阿福哥哥用衣袖擦眼泪,他还在哭。侯探长用脚踢踢他的腿:“别哭了,想想以后该怎么做吧。”

“你听见了,可是顾老爷说的,让阿福给我留一间店。我要最大的那间,开个棋牌室。”

“你刚才怎么说的?火车站开棋牌室?都是些赶路的,谁有时间打牌?”

“探长,棋牌室不用操心。干餐馆净操心了。”

“你还是死性不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