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年代

2、回鄉知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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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逢春睡不著覺。傍晚時分“開火車”肇事,雷新海臉上血肉模糊、雷聖民兩股稠鼻涕掛到下巴上,不斷在他腦海裏映現。

床是臨時支起來的,在爺爺奶奶居住的磚窯洞後半截。窯洞有兩丈深,中間一道隔牆,爺爺奶奶住前半截,後半截一半是廚房,一半擺放著存糧食的大甕和雜物。逢春父母住一眼小窯洞,裏麵一鋪土炕,腳地再要支張床很困難,況且他長大了,不宜和父母住在一起。上高中住校,周末回家來和爺爺奶奶擠一晚上,現在回鄉當社員了,隻好在大窯洞隔牆裏麵支床。床板是給爺爺奶奶預備的柏木棺板,床腿靠牆那頭用磚壘,另一頭是條凳。

耳邊總有蚊子嗡嗡,逢春在黑暗裏拍打幾下,顯然沒有效果。“臥室”還沒顧上掛電燈,睡覺靠黑摸,黑暗中的蚊子陰險而又得意,他害怕拍打蚊子的聲音影響爺爺奶奶睡眠,由它去了。結果大腿內側、胳膊,還有腳趾縫兒,都被蚊子叮得脹起一個個小包,奇癢難挨,撓得幾乎出血了,也不解決問題。

“文革”初期的混亂過後,高中恢複招生,趙逢春趕上了。他們1970年秋季入學,兩年製,1972年畢業,被稱之為“高七二級”。上高中兩年,逢春和他的同學被轉成商品糧戶口,盡管每月供應30.5市斤麵粉有百分之五十是紅薯麵或高粱麵,但基本上不餓肚子。學校食堂5分錢一份的燴菜有時還稀稀拉拉漂著肥肉片片,起碼有豆腐和蘿卜白菜,把饃泡進去,連湯帶水吃了,很舒服。可惜“高七二級”畢業後一刀切回鄉勞動,商品糧沒有了,大家統統到廣闊天地練紅心,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

高中校園裏的兩年仿佛一眨眼就過去了。

西皋中學同年級三百多人,趙逢春以學習好聞名。第一次期中考試,他的成績讓人目眩,能打滿分的4門課得了399分,語文93也是最高分。從此,全年級想在學習上冒尖的同學都視趙逢春為標杆,盡管不乏強勁的競爭對手,兩年時間裏他在全年級成績拔尖的地位始終沒有動搖。但是,高中階段逢春也有不如意的地方,班主任章老師曾是全縣造反派組織“紅三司”副司令,整人有癮。造反**過去了,學校“複課鬧革命”,原來縣中學很出名的幾位老師來到西皋中學任教,革委會主任(相當於校長)尊重知識尊重人才,讓西皋中學成了全縣教學環境最好的高中。章老師僅有中師學曆,曾經勉為其難教過初中數學,讓他上高中課純屬趕鴨子上架,難免讓其他老師鄙視。不知何故,章老師對趙逢春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其他科任老師越賞識逢春,他越是找逢春的毛病。章老師說逢春“妄圖顛覆班委會”,將他和其餘幾個同學定性為“以趙逢春為首的小集團”,在班上多次組織類似批鬥會那樣的班會,讓親信學生圍攻逢春,阻撓所謂“小集團”的成員加入紅衛兵、共青團。逢春上小學、初中獲得過很多榮譽,小小年紀就出席過全縣的“學習毛主席著作積極分子代表大會”,自豪和驕傲一直與之相伴,到了高中老挨整,難免讓他煩惱,好在科任老師都暗中支持,提醒逢春隻管好好學習,不要在乎章老師怎樣做。“學習好才是根本。”好幾個科任老師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