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阳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
他此刻已经搭上去往緑柳营的商队，饶有兴致地在蹭课。
师傅徐广志乃是筑基初期修者，四个徒弟中，修为最高不过练气中期。
商队是私人产业。
大概是觉得继续修炼希望渺茫，故而开始积累财富，培养子孙。
该说不说，如此豁达者，修者中寥寥无几。
对于苏阳的到来，徐师傅很欢迎，亲自带着徒弟退还加入时的灵石，还当面训斥了徒弟几句。
不管内心怎么想，表面姿态是极好的。
让人觉得舒服。
此刻徐广志正在讲解筑基事宜，只听他说道。
“修行一途并非一蹴而就，而是前人代代努力不断总结出来的，也许最开始练气便已经巅峰，有人机缘巧合下筑基，结丹，成仙，经年累月，有大智慧，大志向者总结经验，方才完善修行体系。”
“机缘巧合？”有弟子不解道，“难道不用筑基丹么？”
徐广志不答反问：“你们觉得何为境界？”
“自然是力量？”
“灵根的变化。”
“是对灵力的掌控和使用。”
几名弟子依次给出答案。
徐广志点了点头道：“你们说得都对，但又都不对，所谓境界宏观来讲便是道，不同领域，不同人的道各不相同，故而无法衡量。”
“如今以境界代指实力，修行九境可以看作九道关隘，名字是谜题也是答案。”
“此事若要细说要追溯到三千年前最后一位仙人，你们只需记住，勿要受制于功法秘籍，最合适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徐广志顿了顿继续说道。
“筑基的关键在于灵力运行，模拟天地间灵力周而复始，生生不息。”
“然人力有限，不同功法之下的灵力属性不同，难以掌握，便需要足够强大的身体来支撑。”
“筑基丹是将灵力汇聚，洗刷身体，去除杂质，让修者适应灵力运转，最为平和，安全性最高。”
“那若是有前辈高人醍醐灌顶，是否也可以做到类似的效果？”一名弟子问道。
徐广志点头：“不错，但其中又有灵根差异，功法体质冲突等问题，类似的方法还有妖兽内丹，天材地宝等物。”
“只是问题都大同小异，归根结底还是修者能够承受的极限是多少，故而市面上能够补充生机，强化体魄之物价格贵得离谱。”
“为师今日所言便是要告诉你们，切勿以为修行便是练气，忽略体魄，更不要觉得锻体是魔道手段，不屑为之。”
“万本归元，术无正邪，皆在人心。”
“修行一途，恰如造房，基础打牢自然能够青云直上，莫要过分追求力量失了本心。”
……
三日后，苏阳回到緑柳营。
一路上蹭课蹭得很舒服。
要不是人家要去南陈帝都，他都想跟着走。
他所接触过的修者中都没有相似之人。
一个个有点好东西恨不能藏到死，高傲得很，看低阶修者如同蝼蚁，更别说当众授课，以礼相待。
看看，果然是大城市来的。
说话做事就是比小地方有格局。
苏阳回到万象轩时天色已暗，没有什么客人。
刚踏进门。
柜台后的女子似乎听到动静，抬起头。
夕阳下，橘色光晕中的柳湘分外动人。
“回来了？”
“嗯！”
一问一答便没有了声息。
苏阳自顾自上楼，心中莫名安定。
连日来的紧张与担忧尽数消弭无形。
当夜，柳茂前来。
说是外出归来休沐。
苏阳大抵猜出他们的意思，也没有多说什么，三人坐下饮宴，直到深夜。
见时候差不多，苏阳拿出储物袋。
柳茂手疾眼快，直接抢过。
然后咦了一声，交给柳湘。。
他先前只觉得对方在绘制阵法上颇有造诣，能让低阶阵法发挥出更大威力。
如今看来，不止于此。
储物袋内的阵法足有千余个。
从履历来看，苏阳最近才接触阵法。
如此数量，必然掌握某种快速制造阵法的手段。
柳湘接过储物袋，扫了一眼便放下，面色如常。
苏阳等着他们二人询问，结果半晌没人开口，准备好的说辞愣是没了用武之地。
“你们觉得如何？”
“好阵法！”
“能赚钱。”
姐弟说完便没了声息。
苏阳有些傻眼。
原想着勾起姐弟二人好奇，然后开诚布公地谈谈，以掌握主动权。
柳湘柳茂明身份明显不简单，利用他们或许可以快速变现。
哪怕是最坏的结果，给金吾卫当工具人可比给元灵宗当强不少。
结果俩人好像不感兴趣的样子。
气氛顿时尴尬下来。
“你打算如何？”
最终还是柳茂得到指示，出声询问。
“金吾卫要么？”苏阳开门见山道，“相信你们也看得出，这阵法与寻常的有所不同。”
柳茂脸上浮现不出所料的笑容，道：“自然，比市价低三成，我可做主全数收购，并且保证无人找你麻烦。”
苏阳露出沉吟之色。
价格有些低。
柳茂轻笑道：“我大抵也知道你不想惹麻烦，这批阵法也确实珍贵，但终归只是九阶阵法，哪怕是那些复合阵盘，也不过九阶阵法组成，威力不够，若是……”
苏阳听出其话中意思，犹豫片刻后拿出准备好的册子道：“我也是偶然得之，按图索骥便能够快速绘制阵法。”
此举让柳湘姐弟顿时愣住。
柳茂不可置信道：“你舍得拿出来？”
苏阳苦笑着摇摇头道：“再好的东西也要有命才能享受，若是守不住，倒不如早些放手。”
“你放心，此事……”柳茂没想到事情会如此简单，刚要开口许诺。
柳湘突然道：“听说司天监元婴仙长也来了。”
柳茂闻言愣了一下，但还是本能地点了点头：“三位前辈正在金吾卫驻地内。”
“你找个机会带着苏前辈去见见，先不要说身份，只将此物献上即可。”
柳湘说着转头道。
“你若想换到想要的东西，又保证安全，司天监是最好的选择。”
苏阳眼睑低垂。
他知道眼前姐弟身份不简单。
但能够和司天监的元婴前辈说上话还是出乎意料。
补过课的他知道。
司天监的前身是宗门，与号称无所不知的天机门并驾齐驱。
在两千年前南陈立国之战中出力极大，地位超然，修行之法更是与众不同，自成一派。
最主要的是，他们讲道理。
在修真界简直是另类的存在。
若是能够和他们搭上话，确实是对他最安全的选择。
“如此，就劳烦了。”苏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柳湘微微颔首，柳茂举杯，算是回应。
旋即他又不放心地嘱咐道：“司天监的那几位前辈脾气不太好，对于市井之徒最为厌恶，你准备准备，别漏了怯。”
苏阳闻言不服道：“这话说的，我怎么就是市井之徒了？”
“工于心计，计算得失，如何不算？”柳茂冷笑道，“而且胆子小得可怕，没有担当。”
“生活所迫罢了！”苏阳耸了耸肩道，“天下风气如此，我倒是想叫日月换新天，可惜没那个本事。”
要说最想要人人平等的是谁？
肯定是自己。
他就在修者底层，无比希望这个世界有规矩，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