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五十九年六月末。
皇帝司徒瑾然不幸遭到孝德王愤然杀害,逆子孝德王于同日被睿王以示正法,其母何贵妃因谋逆之罪一同被赐死。
另,孝德王党羽尽数遭到牵连,其中要数原礼部尚书杨林最为惨烈,据悉杨氏一族遭新帝株连九族,满门抄斩,以儆效尤。
次日,睿王遵从太和皇帝遗旨,于朝殿继位登基,尊称文昭皇帝。
下了早朝,司徒睿换上修身的衣裳。突然感到喉间一甜,于是连忙取出明黄手帕捂住嘴巴,伴随“咳咳咳…”几声咳嗽声,明黄的手帕上赫然惊现点点黑血。
“圣上,您又吐血了…”高宁惊恐万状。
自那日大战后,司徒睿每天都会吐黑血,不明情况之下便召来御医诊断,经御医诊治方知是中毒了。
稀里糊涂的司徒睿便去大牢审问萧善杰,萧善杰以性命作为交换,要求司徒睿知道真相以后就放自己自由,司徒睿同意了。
原来萧善杰对孝德王的命令不全是阳奉阴违,他在原先的毒药上动了些手脚,准确的说是减少了毒药的剂量,以至于司徒睿每天都被毒药所折磨。
后来御医为司徒睿诊治疗养,却告诉他大限将至,以体内毒素的情况来看,最多只能再活一年。
一年时间,他要完成对先皇的承诺。
眼看司徒睿天天逼迫自己在御书房励精图治,皇后林雅倩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曾几何时,她劝司徒睿以身体为要,可司徒睿每每张口都是要完成对先皇的承诺。
许是因自己命不久矣,司徒睿不愿再和皇后同床共枕,多半是不想给她留下子嗣徒增痛苦。
司徒睿默默合上手帕,说了句:“召宣武王来。”
“老奴遵旨。”高宁退下宣召去了。
突然收到皇帝宣召的风子谦,顾不上和家人说笑,连忙骑着快马赶往宫中,只因他深知皇帝的病情。
忠心耿耿的高宁焦虑不安,于寝殿之外来回徘徊,直到看见风风火火赶来的风子谦,这才急匆匆迎上去告状:“宣武王,今夜圣上又吐血了。”
风子谦闻言瞬间勃然大怒,当即低声咒骂:“为虎作伥的萧善杰,当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可惜他已丧生您的手上。”高宁面不改色挑破真相。
只听风子谦轻笑一声,鄙夷道:“手上沾染恶人的血,这对于本王来说是耻辱!”
谈话间,风子谦已然踏入御书房。
司徒睿静静端坐御榻之上,忽然余光瞥见风子谦的衣角,于是不动声色摆了摆手。
高宁心领神会,一声不响率领满房宫仆退了出去,顺便掩上房门。
“夜半三更,不知圣上找微臣来是所为何事?”风子谦百思不得其解。
心事重重的司徒睿抬头扫视一眼,继而不声不响斟满一盏热茶,淡然说道:“坐下品茶。”
风子谦略有迟疑,却还是照做了。
茶盏刚碰到嘴边,司徒睿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想当皇帝吗?”措不及防的风子谦被他吓得不轻,手中的茶盏也在不经意间滑落小御桌上,满满一盏热茶撒了一桌。
凝望摸不透看不穿的司徒睿,风子谦是越来越糊涂,忍不住发问:“圣上此言何意?”
“倘若非你深谋远虑将孝德王扼杀于萌芽,朕绝没那么容易坐上九五之尊的位置,论起来,朕还需好好谢谢你。”司徒睿自顾自分析着,他丝毫不给风子谦辩解的机会,继续说道:“但如今你享皇恩已受封宣武王,官品爵位实在升无可升。”
风子谦顿时幡然醒悟,他连忙跪地辩解:“妹婿不敢觊觎帝位!”
司徒睿摇了摇头,坚定不移地说:“朕偏要你敢!”
闻听此言,风子谦彻底懵了。
司徒睿饶有趣味娓娓道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兄弟论真论个高低,实则谁也没有赢。”
话中深意,显而易见。
忧心忡忡的风子谦直言快语:“妹婿即日便离都寻访隐居名仕,定会于期限之前为圣上解毒。”
“剧毒无解。”
刹那间,风子谦无语凝噎。
“朕欲将皇位交付于你,待朕他日撒手人寰,你需即刻继位照拂天下。”司徒睿说的话语重心长,坚定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
深谋远虑的司徒睿,悉知自己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在大限来临之前,总得为南陵王朝的百姓想好退路,而这最佳人选恰恰就是忧国忧民的风子谦。
有他在,天下臣民不会受苦!
风子谦惊讶的目瞪口呆,遂即毫不怀疑挑破最后的防线:“依律令,妹婿是外姓人,不足以登上储君之位,更何况圣上将来会有自己的皇子,于情于理都轮不到妹婿入主东宫啊!”
司徒睿郑重其事:“你夫人乃朕胞妹,膝下子嗣亦有一半皇族血脉,何人敢议论半句非是?”他唯恐风子谦还找借口推辞,继续乘胜追击:“况且……朕并不打算要皇子!“
种种迹象皆表明,风子谦已没有拒绝的理由。
“容妹婿几天时间考虑考虑。”
“可惜…你只能接受,亦必须接受。”
闻听此言,风子谦顿感一阵恶寒。
……
后半夜清风徐徐,心烦意乱的风子谦独自骑着快马返回府上。不想一只脚刚跨入书房,抬头便看见心事重重的司徒清和李三娘,她们同样闻声看见了他。
“你们还不睡?”风子谦有些心虚。
司徒清不紧不慢诉说道:“近日发生太多血雨腥风之事,我们瞧不见你,心中始终放心不下。”
“你们放心不下是对的。”风子谦一笑而过,随之直视惴惴不安的司徒清:“圣上要立我为储!”
声如雷贯,司徒清和李三娘惊讶的面面相觑,灵动双眸充满了不可思议。
司徒清难以置信司徒睿的抉择,于是再三出言确认:“皇兄…真的要将皇位传给你?”
“推却不得。”
“可……因何故?”
风子谦无奈叹息,说道:“昔日圣上为救先皇,不得不答应孝德王饮下毒酒,然毒酒被稀释了剂量,以至于毒素一直潜伏圣上身体里。”
“为何不去毒?”司徒清至今被蒙在鼓里,她只知孝德王谋逆犯上,恼羞成怒之下才愤然杀害先皇,却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经过会是这样。
“对此剧毒,宫中御医束手无策。目前以圣上的身体情况来看,只怕很难撑过一年。”
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宛如晴天霹雳,得知真相的司徒清一时半会很难接受事实。毕竟她刚失去对她宠爱有加的父皇,没想到自己还未从悲痛中走出来,却很快又将失去对她倍加关爱的皇兄。
满腹委屈瞬间涌上心头,眼泪不由自主夺眶而出,眼看弱不禁风的司徒清踉踉跄跄,吓得风子谦连忙护住她,才不致使司徒清狼狈颠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