侠王道

第68章 雪山晨光 钊失美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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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苍穹顶峰顶的断南崖上依然是寒风凌冽,刺骨之中考验着攀登而上者的修为。

这里是秦钊与萧悦相互表明心意的地方,有着二人甜蜜的欢愉时光,所以即使是刺骨寒风,对萧悦来说,却是如沐春风一般让她心下舒适喜悦。萧悦的心,之所以将与三人商议的地点选在此地,是觉得此地有他与秦钊缠绵温存的时刻,让她可以对即将发生的不知何所的事情,安心!

“此地居高临下,没一番修为者断不敢来犯,极是隐蔽,所谈所言之事除了当事人不会被他人知晓,几位,有话但说无妨!”萧悦说道。

炙风子便要上前质问,庄堂横臂将他拦下,笑着言道:“夫人,我等想知道的,是你与秦兄的事情,如何的相遇相识,又如何的结成连理?”

萧悦颦笑无奈,说道:“我当是何事,原来是这桩,怎地?各位陪钊哥研习阵法厌倦了,要来听我和钊哥的爱情韵事?”

庄堂与涵广成听罢演了一番欢笑,劝说萧悦侠道一家,还忘不吝言说。萧悦自然知道事情没有这般简单,但既然三人从此问及,便也开口道:“那你们可听好了,休要妒忌!我和钊哥是在十年前相识,我本是西府部族中的一个小部族的首领的女儿,那日部族被酷鲁族所屠,父母姊弟,皆被所戮。他们为了邀功,也为了震慑西府其他各部族,便将当时只有八岁的我留下了。于是,他们将我如牲畜一般用锁链锁了,关在了笼子里。在回酷鲁族领地的途中,在一处沙漠绿洲休息的时候,遇到了钊哥,当时他看了我一眼,而就是这一眼,似乎注定了我两的缘。我做了酷鲁族的俘虏,自然便要成为他们的奴隶,于是他们在那绿洲之中扯掉了我的衣服,欲要行牵羊礼,一旦礼成,我这辈子,将过的不如一只猪,一只狗!于是钊哥便将我救下,并杀退了一众酷鲁族蛮兵。如今记来,钊哥当时的怀抱,很暖,便在那一刻,让我觉得,此后有了依靠。之后酷鲁族向都护王府要人,钊哥为了将我留下,情愿将几万蛮军葬送雪山,以此而酷鲁族元气大伤,再无了挑衅蛮横,西府得以不生事端十余载!再最后我在演武论气中受伤,钊哥在此地照顾了我整整十天,为我心疼了十天,担忧了十天,待我伤势恢复,我两便互相表明了心意!在此地的密室,成了夫妻之礼!”

萧悦一番讲述,带着对回忆中美好的喜悦甜蜜。天边在这时渐渐露出鱼肚的白,看来,便就要开始日出了。

三人听罢,表情却凝重起来,涵广成与庄堂互相看了一眼,最后,庄堂发言道:“夫人,倘若现下,有一个堂堂正正的理由,要你必须与秦兄分开,断了情愫,而且你等若这样做了,对于天下苍生,对于侠道正统,皆是正确的大好事,夫人可否愿意去做?”

萧悦听罢庄堂的这方言语,总算明白了他等三人来此的目的——她与秦钊之事有违天下伦理礼乐,侠道是天下正道的典范,自然容不得他们这般!然而萧悦的心,却无比坚定的做出了回答:“不愿!”

庄堂见状赶紧接着劝解道:“夫人,我知你与秦兄两情相悦,世间真爱难寻,你二人情投意合实在难能可贵!但是这段情从开始便是错误的!师者如父,我想夫人自是明白!所以,恳请夫人为了侠道苍生暂放私情!侠道上下,必将感激不尽!”

萧悦听罢反问他道:“庄大哥,我想问你,我与钊哥之事,挨着天下的谁了?我二人相恋两年有余,西府人人知道!但西府乱了吗?师者如父,本就是一句谬论!父母亲人讲的是情亲血缘,师者言的是传道授业!哪里便就可混为一谈了!各位担心的,不过是人言可畏,侠道名声!但请问各位,若天下苍生真的心存侠道,真的相信侠道可解救苍生之苦,他们会在乎这不合理的礼法吗?各位皆是侠道一脉传人,竟然也如此看不清世事,懂不得道理吗?”

庄堂欲要继续劝阻,谁料一直强忍怒气沉默不言的炙风子抢他一步言道:“妖妇!好个胡搅蛮缠,你与那贼子做下**邪丑事,倒有了道理了!”

萧悦听他对秦钊不尊,横眉生怒,挺剑于胸,言道:“炙风子,我敬你一脉传人,若你再这等腌臜不堪,辱我钊哥!莫怪我不留情面!”

炙风子见状,突然想起白天时候秦钊的那一剑,顿时怒火中烧,取下炽焰剑弹出剑刃,摆开架势!言道:“小**妇,我辱了怎地?今天我便替天下人教化教化你这无耻之人!”说罢挺剑便刺……

秦钊快马疾驰,眼见天边白肚越发明亮,不敢丝毫慢下,后面的欧铖一等紧紧跟随,却也也只是勉强看的见他坐下马蹄扬起的尘土。秦钊只愿此刻立马出现在萧悦面前,好在皇天不负,当天边射出第一缕光明时候,苍穹顶终于出现在了前面的尚且夜色之中。

秦钊打开石门,慌忙奔向萧悦房内,却突然听到一声孩童的呼唤,“秦钊叔父!”

秦钊寻声看去,却见苍穹顶大厅中央,站着一个孩子,不是别人,便是那庄牧尘!

秦钊心下着急,不愿答话,便依然像前飞奔而去,谁料庄牧尘却言道:“萧姐姐让你到断南崖找她!”

断南崖上,但见炙风子持着炽焰双剑,肆意挥洒心中恨意怨情,却好歹一派阁尊,心中对于萧悦并无杀意,也因此的,萧悦才得以和他周旋,应付一番。

涵广成见二人刀兵相见,心下本就对自己此番对策懊悔,如今眼见五行火行一脉与金行一脉反目成仇,更加觉得自己对不起侠道苍生!便持了涛天剑,参与二人混战之中,然而涛天剑巨大沉重,递招速缓,根本就挡格不住二人的攻势。涵广成无可奈何,便只好一边勉强格挡,一边分心劝解道:“二位别打了!侠道一脉怎能如此大动干戈!炙风子大哥,不要忘了我等此行的目的!”

“是啊!二位,快快停手吧!侠道百年衰败,如今再不可伤了和气!”庄堂也劝解道,他本是想要上前挡开二人招式的,奈何他剑法上稀松平常,却不敢上前。

“侠道?她与那贼子如今还算是侠道吗?”炙风子好不听劝,又一次辱骂秦钊道,萧悦收音进耳,怒气再难压抑,猛的一剑向炙风子刺去。涵广成夹在他两中间,只觉萧悦这剑蓄势速猛,只恐她伤了炙风子,慌忙挺身面向萧悦剑招以涛天剑挡格,然而涛天剑的挡格哪里跟的上萧悦的攻速——一把攻势凶猛的剑,照着他面颊攻来。萧悦见状慌忙收剑,然而早已来不及了,上挑的剑尖划过涵广成脸庞,一道血光迎着第一缕朝阳喷洒而出!

“啊……我的脸……我的脸!不要!不要……”涵广成弃剑跪地,他最是爱惜自己的脸庞,如今遭创,竟痛苦疯癫起来。

萧悦眼见自己失手伤了他,一时怒气全无,心中便只有有自责,横举的剑,耷拉了下去。

炙风子见萧悦伤了涵广成,怒意更深,杀意上头,持炽焰剑向萧悦胸口猛刺了过去,但见那炽焰剑剑刃生火,露着赤红的光。萧悦回神,慌忙挺佩剑护住胸口,但她的寻常佩剑哪里当得住炽焰神锋——那一对炽焰剑刺断佩剑,狠狠的插进了萧悦胸口,炙风子收剑会拉,顿时萧悦胸口鲜血如注……

“悦儿!”这一幕,刚好被赶到断南崖的秦钊收进眼底,秦钊飞身上前,一把抱住了向后倒下的萧悦。

萧悦顿时口中生起腥甜,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秦钊的白衣。萧悦只觉胸口炸裂,如被焰火燃烧一般,却不觉疼痛,因为那疼痛,正在从她浑身无力的身体上,被抽离……哪怕是此刻正紧紧抱着他并为她源源不断的灌输真气的秦钊,也无法将那正抽走萧悦痛感的力量的脚步放慢一些!

残存的意识里,萧悦明白,自己是要死去了,那无端的只能再见秦钊一面的预感,竟然就这样变成了现实。然而萧悦却没有为自己将要死去而有什么悔恨,因为她的双眼看见着光明,那光明是他与秦钊相识十年的点点滴滴,八岁的她,十二岁的她,十六岁的她,如今十八岁的她……秦钊的笑,秦钊的拥抱,秦钊的吻……以及彼此对彼此无法言语的深情爱恋……这一切,在她十八年的人生中,构成了最美好的最光明。

“钊哥!我无怨!更无悔!”她在心里说道,因为此刻她已经没有了说话的力气,她也不想把仅剩的那点力气用在说话上——她将自己最后剩下的那丝微毫的力气用来看秦钊的脸,看那张在她眼中正越来越模糊了去的脸。她虽越来越看着不清,却是知道秦钊此刻的心正在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着……她看着秦钊的脸露出了笑意,将手伸进了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怀中,然而,她再没力气将那怀中之物取出了!

那双碧蓝的眼睛,在额前的结泪珠落到地上的时候,失去了神色;在天边布满光泽,光明重临大地的时刻,闭上了。

在秦钊其后赶来的欧铖与刘钥,痛苦的喊着“师妹”。然而,她已经听不见,庄堂遮住了因受不住断南崖风雪而晕厥过去的庄牧尘的眼,她已经看不见。

她看不见的,还有瘫软的靠在冰壁上的沐白,依然在痛苦的涵广成,以及,表情复杂的炙风子。

同样看不见与听不见这一切的,还有秦钊。

那被萧悦藏在怀中的,是那枚同心结,此刻,染着萧悦的鲜血,在阳光下,在秦钊的手掌中,更加的红。

然而秦钊早已没有了去欣赏与把玩萧悦为他亲手编制的同心结的心,因为此刻,他已经没有心了。

至深的,彻彻底底的痛,可以抽走一个人的一切,心,身体,代表悲苦的眼泪!

秦钊紧闭着双目,将萧悦抱的紧紧的,将脸紧紧的贴着她的额头,平静,并平静着。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去打破,因为,他们无法得知这平静意味着什么。

“秦兄弟,我……”然而却有人不知死活的开口了!

黑暗中,秦钊听到了一声让他生恨并可耻的声音,于是,一道白光,蓄积着开天辟地之势,向那人劈去……

沐白见状,慌忙调动全部意念,将游飏剑飞出,却被那道白光击飞在千里之外!庄堂见状,慌忙拼尽修为飞身上前举起了痕剑去挡,却不想了痕剑被这道寒气逼人的白光击成了数十段碎片……

寒意之下,剑气肆意,众人须发皆飞,连涵广成的痛苦,也被制止住了。

然而这肆意的寒意,最后,停下了。

众人抬眼望去,寒霜剑落在了庄堂与炙风子的额前,再没有往下砍。二人跪倒在剑下,衣服皆被剑气扯破成了碎片,须发堆着霜雪,额头被冻的青紫。

一缕赤红的头发,落在了寒霜剑的剑尖。

“尊……尊……尊主,这……这……这番……番……计策,是……是……我等……我等……等四人……定……定……定……下,若……要……杀……便……便一……同……杀……杀了……”庄堂打着哆嗦,迎着寒霜剑剑锋,好不容易才将一句话说完。而炙风子,却没有言语。

“秦兄弟!我知道,不管出自什么原因……炙风子伤夫人性命都罪该千刀万剐……但我想恳求秦兄弟,可怜可怜衰微百年的侠道!可怜可怜我这个丑八怪吧……”涵广成声泪俱下,跪爬着挡在了庄堂前面,寒霜剑剑下。

秦钊,将眼睛睁开了,他看向了涵广成,看向涵广成血肉模糊但被寒意结上一层冰霜的脸,只一刹那。

他单手抱起萧悦,左手将寒霜剑收起,深情的看向萧悦,一如当初爱恋。

“从今日起,天下王侠两道,世间正邪纷争,再与我无关!弟子二人,凭心所为,入正入魔,再与我无关!”秦钊看着萧悦的脸,正如一次次相伴入眠时候的偷看一般,对着萧悦,将一番言语,说给了在场的所有人。

说罢,秦钊抱起怀中的萧悦,飞向阳光普照的清晨长空,几个起落后,消失在了连绵雪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