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局早已冷清,李祥离开了宿舍,披着夜幕,准备悄悄溜进了验尸房。
在黑夜中,李祥嘴角微微翘起,这一幕真是久违了,记得以前他擅自做决定的时候,总会和上级领导演上这么一出,为的就是杀鸡儆猴,以儆效尤。
刘沈风毕竟是和李祥同一时代的人,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时间只能淡化它,但却不能磨灭。
验尸房是在星局的二号建筑内,地下三层是停尸间,虽然李祥没去过,但可想而知,左星镇将近三十年没有发生过命案,里面的尸体也是寥寥无几。
验尸房就在地下二层,李祥已经坐上了电梯,原本有些燥热的空气,在到达地下一层的时候,变得有些凉爽了,或许是因为来到地下的缘故,到达地下二层,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脚底传来的寒意。
李祥一直认为,停尸房的寒气,不单单是低温,而是来自死神的叹息,死一般寂静的寒冷,不禁打了一个冷颤,匆忙离开了电梯。
整个地下二层,只有面前一扇门,从门窗处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明亮的灯光,李祥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虚掩的门。
银色铁质四角长桌上装满血液的器皿,整齐地排列在房间右侧,就像是化学实验室一般,右侧是有着多个窗口的玻璃窗柜,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瓶瓶罐罐,在福尔马林中泡着各种内脏器官,还有各种人体外部结构。
在验尸房的正中央,放着一张床,上面是白布覆盖的人体轮廓,李祥用鼻子闻了闻,并没有尸体腐烂的味道,即便有,他也闻不出来,鼻子早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
刘局表情凝重地站在床后方,与李祥四目相对,片刻后,心有灵犀地相视一笑,互相肯定了对方精湛的演技。
“组长,白天的事你不要怪我,左星镇的法律从百年前就是如此了。”刘局深邃的眼神望着李祥,话语中充满了歉意。
“哈哈,好久没演过这种戏了,白天差点没反应过来。”李祥并不在意白天刘局地怒吼,反而有些惭愧地说到。
“再怎么说,我也是星局三十年的局长,我必须要承担起左星镇法律执行的责任,如果放在以前,我根本不能理解上层领导的决策,但只有我真正坐到这个位置时,才知道他们的每一个决定有多艰难,需要考虑的因素太多了。”
刘局沉重地叹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到,他回想起当年的种种,领导莫名其奇妙地发脾气,还有一些难以理解的决策,还总是口口声声说手下的人不懂他,整日闷闷不乐。
不经意间,刘局从银白色床沿的反射中,看到了自己逐渐发白的黑发,眼神中添了一丝悲伤的气息。
“为什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法律?”李祥摇了摇头,表示自己还是不能理解,张虎在案发现场已经杀了十人了,难道还不够判死刑吗?
李祥与刘沈风中间隔着一具尸体,它似乎散发着属于阴间的寒气,灯光下,刘沈风的脸有些模糊。
李祥看着刘沈风左半边脸颊,坑坑洼洼的脸颊让李祥后背发凉,紧接着,刘沈风抬起头,瘆人的脸颊暴露在灯光下,岁月的痕迹在粗糙发皱的皮肤上毫不留情。
“或许你不知道这么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即便是我也不清楚。”刘沈风现在的语气就像是寺庙里的大师,在为困惑的弟子解答。“但是你要想明白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六百年前的世界总人口是多少吗?”刘沈风忽然话锋一转,提出了一个问题。
“将近八十亿人口。”李祥直视着刘沈风深邃的眼眸,坚定地说到。
“记得我前一段时间说过,世界人口密度急剧下降,那你知道今天,世界人口是多少吗?”刘沈风又一次抛给李祥一个问题。
李祥只是摇了摇头,这个他也没有渠道可以知晓。
刘局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让人畏惧的脸颊又变得模糊起来。
在简单的操作之后,调出了界面投影,与此同时,刘沈风身上竟然也散发着死一般寂静的寒气,甚至比那具平躺的尸体,更加骇人。
李祥平淡地看着界面投影,出现了一串跳动的数字,粗略地一瞥,便随口说到,“这是世界人口总数吗?如果是五十亿的话,对于世界来说不算是坏事,可以极大地减少世界资源的负担。”
刘沈风的脸依旧低沉,阴暗中的脸颊更加模糊,他现在就像是一座冰山一样,寒冷刺骨的气息凝结了周围的空气,仿佛要把整间验尸房都冻成冰窖,足足过了半晌,刘沈风终于开口说话了,就连嘴巴里都冒着冰冷至极的寒气。
“世界总人口,只剩五亿了。”
李祥突然瞪大了双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刘沈风,嘴里嘟囔着“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人类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世界总人口怎么可能会锐减地如此剧烈,这一定不可能,李祥急忙盯着投影上跳动的数字,认真仔细地又数了一遍。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十……”李祥找不到第十位数字,他真的找不到,李祥的脑袋有些混乱,他认为一定是自己看错了,或者是他数错了,他不信邪地又数了一次。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依然是只有九位数字,李祥还是不信邪,他又数了一次,只是这一次,心中默念的声音,透出了绝望。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亿。”
李祥双眼无神地看着空中跳动的数字,它带来的震撼,比那八十万卢什币来得更加猛烈,巨额医疗费用带来的是地动山摇的感觉,而这跳动着的五亿数字,犹如世界毁灭的绝望,犹如灭顶之灾啊!
八十亿人啊!这期间到底遭遇了什么?变成了堪堪五亿人!高达百分之九十三的灭亡率,这是什么概念?这六百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