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可怕的不是女人哭，而是白夜绝的笑。
那个眼神里透着一股杀意，让轻狂的卜一凡不自觉的向后退了几步。
这是怎样一双眼睛？
妖艳的火红色瞳仁里，透着绝望，痛苦，不甘，愤恨，以及永不低头的高傲倔强，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孤狼，即使心爱的人被眼前的人害死，白夜绝身上狂傲凌厉的气势还是能够轻易将卜一凡吓到脚软！
当人们不认可一个人的存在时，他们看那个人的眼神也会变的冷冰冰的。
这场梦，该醒了。
白夜绝狠狠拽起卜一凡的胳膊，用她的掌心触到灶台下的开关。卜一凡被抓的太疼痛，已然无法反抗。
白夜绝环顾四周。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卜一凡是仵作，也是如此懂得风水之人，从驿馆的直梯以及构造设计便可将卜一凡列入怀疑的对象。
“哗”的一声，灶房的窗被破开，方块状的墙刚刚好倒在几袋米上，并未发出壮烈的声音，地面也是十分平稳。
原来这几日，卜一凡出入灶房是为了蛊屋外的武林人士，为的就是有一天将他们杀死。
眼看着武林人士一步一步向灶房涌了过来，白夜绝低头沉思，认真思索着办法。
他回想起每日卜一凡去灶房的时间规律。
大概是每日一早，等到太阳升到东方，与地面呈斜角的地方，卜一凡就会来一次灶房，想必是为了继续控制住他们。
白夜绝望着太阳的方向。
还需要半时辰，半时辰就好，现如今怎样才能拖延时间呢。
他与无双对了个眼神，无双立马领悟白夜绝的意思，她向前揪住卜一凡的胳膊，把卜一凡的手使劲往炉上一扣，墙便合上了。
卜一凡的手已麻木，望着一滴一滴流在地上的鲜血，她露出痛苦而绝望的神情。
她明明武功极为高强，可在白夜绝面前不愿反抗。
也许，她对白夜绝动了真格，就像对那个人的感情一样 。
卜一凡这辈子也没受过如此委屈，正觉得尴尬憋屈。一抬眼，就瞧见了这张让她“日思夜想”，又恨到骨子里的脸——白夜绝的脸。
她顿时双眼圆瞪，气冲头顶：“你们为什么这样对我？”
无双淡淡的瞥了一眼卜一凡，右脚前脚掂着，高傲的抬起头，“为什么？就为你害死的这些人命。为了无辜的十点，九儿，栗八，柒秒，老伍和叁叁。而你呢，为什么要害死他们。”
卜一凡紧紧盯着无双，上牙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白夜绝收拢五指，低头望着卜一凡，“我想，是因为你与曾肆意的私情吧。”
卜一凡一愣，听到曾肆意这三个字，还是流出了眼泪。
白夜绝继续说道：“前几日卜氏右大夫找到我，说你半夜总是出去，脾气日渐暴躁，似有心事。我便发现了你与曾肆意有私情，也调查了不少曾肆意的讯息，他是魏国医者，前几日来齐国拜师学技艺。右手无法再次救死扶伤，便想让自己的左手变强。
你与他相爱，却不敢告诉卜氏右大夫，便装作喜爱我的样子，期盼与我早日成婚，明知道我心里有韩雪儿，你就有理由在新婚之夜理所应当的逃婚。为了装作真正喜欢我，又为了让我恨你，你竟然狠心的将韩雪儿推入海中。
不过前几日曾肆意去世，他名气不盛，因此这个消息几乎无人知晓。你总觉得是他杀，便召集所有与曾肆意有矛盾的人前往于此，为了掩人耳目，你只挑选名字里带数字的，想要将大家按照十到一的顺序一个一个杀害。
你通过曾肆意生前所说的话，了解每一个人的习性，早已想好了用蛊梦之策，去迷惑齐国及魏国的一些武林人士。当然大部分是与花魁案有关的武林人士，我想也许是卜氏右大夫暗中帮助你，贿赂他们了吧，这点田将军可以作证，他没有收下卜氏右大夫的好礼，便没有被你们所利用。”
卜一凡听到这里，叹了口气，眼泪一滴一滴落了下来。
她今日穿着一件白色的服饰，不过此刻袖子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她努力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却依然高傲的昂着头。
半个时辰已到，武林人士的蛊已经没有了效果。想必那些武林人士也被解控。
卜一凡按下炉，她想，这便是自己最后一次帮白夜绝。
墙便又倒在大米袋上，门外一群武林人士互相对望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卜一凡的脸上终于落下了伪装，露出了一丝幽幽的神情，深深看了白夜绝一眼，“韩雪儿还活着。”
听到韩雪儿还活着的消息，白夜绝心里有些激动，他紧盯着卜一凡的眼睛，问：“她在哪里。”
卜一凡捂着胳膊，殷红的鲜血流淌，然而这只手的主人却仿佛并不在乎，看到白夜绝如此关心韩雪儿，她的拳头却握得更紧了……
“我不知道她现在何处，只是把她救到了岸边。”
她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神里带着一种深深的惋惜，还有几分隐隐的不甘……脸上的笑容也有些落寞……
白夜绝听闻，微笑了一瞬。
只是在微笑如花的脸庞下，眼神里却难以掩饰的闪过一丝复杂和茫然。
那眼波里，有哀怨，有柔情，有嗔怪，有不舍，有柔肠，有幽怨……一时间，虽然不曾说只言片语，但只是这眼波，就已经仿佛如诉如泣……
至少，韩雪儿还活着的。
“十个目标”的案子结束，让白夜绝在魏国也立了一功，虽然他不做官，鲜为人知，但是部分人见了他也会表示几分尊敬。
熬过无人问津的日子才有诗和远方。
卜一凡因害死许多生命，魏国准备将她五马分尸处理。
这几日，邹忌未得到白夜绝的消息，那是一个焦灼和着急，当得知白夜绝在魏国的消息，他连夜赶去魏国，亲自接应白夜绝。
马车上，白夜绝和邹忌一言不发。
邹忌也没有多问，他只知道白夜绝在魏国破解了一个案子，如今卜一凡被关押在魏国的大牢中等待处刑。
既然白夜绝不说话，那邹忌就不会多问。
“邹忌，等回去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没想到最先打破这宁静气氛的，是白夜绝。
邹忌连连点头。
在不知不觉间，齐国的秋天已经到来了，在小城里，此时黄色已经铺满了大地。在城中的各个角落偶尔还有几点银色的光亮，日光照耀在上面的时候，却折射出了各种各样的色彩。
在这种色彩之下，仿佛整个小城都已经被秋日给洗刷过了一次一般。
马车上，白夜绝还提及了“老伍”，他本想让老伍也加入混沌的，没想到错失才子。
邹忌并没有太在意这个名字，比较从未见过，也不知他的优劣，况且人已死于非命。
白夜绝带邹忌去的地方，便是卜氏右大夫想要赠予的棋馆。邹忌虽不明白白夜绝为何带他来此处，依旧在身后默默跟着。
果不其然，在最里面的一间小房，卜氏右大夫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自己与自己下棋。
卜氏右大夫看到白夜绝和邹忌来了，连忙让他们坐下。
“卜氏右大夫，今日前来，想与你再下一局，不知是否愿意。”白夜绝脸上不动声色，他的声音很轻柔，丝毫不带一点杀气，可是落如人的耳中，听了心中却隐隐的有些发寒。
“当然愿意。”卜氏右大夫兴奋不已。
棋之静时，如一池春水，波澜不兴；一旦化静为动，则狼烟四起，气势毫不亚于硝烟弥漫的战场。
卜氏右大夫一边下棋，一边讲起了人生大道理：“其实，人生何尝不像一局棋，有时候左右逢源，前有车，后有炮；有时进退两难，前怕虎，后怕狼；有时一着出手，便点石成金，力挽狂澜；有时一着不慎则满盘皆输，悔之晚矣。”
白夜绝笑了笑，他认认真真的下棋，这次他改变战术，侦查探路，开一条血路，**。
卜氏右大夫发现了白夜绝的意图，穷追不舍，白夜绝抢先一步一举夺了卜氏右大夫的将。
这局白夜绝大获全胜！
看到这个场景，卜氏右大夫笑了笑，问白夜绝：“所以被指婚那日，你是故意输给我的？”
白夜绝沉默不语，他的确是故意输的，可还是想给卜氏右大夫留些面子。
卜氏右大夫将棋子一颗一颗的收回，他看了一眼一旁的邹忌，不紧不慢的讲着：
“前世今生，在前世的棋局之中，你或许是一位高贵圣洁的圣女，但是在今生的棋局你或许就只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妓女，在前世的棋局之中，你也许是一个猪狗不如的奴隶，但是在今生的棋局之中，你有可能就是端坐在御座之上的帝王……
但是不管棋局如何变化，你却依然是那颗棋子，你的前世今生，过去未来，早就已经在棋盘存在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了……
作为一颗棋子，无论你怎么努力，却都无法脱离那张摆弄棋局的大手的掌控，那只手，就叫做命运，或者应该是神……”
一旁的邹忌听不下去了，反驳道：“我不这样认为。皇室夏商以来最怕的是什么？不是叛逆、不是起义、更不是民患，他们最怕的就是权臣……
所谓权臣欺君，这种事情在历史上也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作为齐国相国，我愿意去做那个手，掌握棋局，将这种权臣纽带所剪切，让法坐实。”
白夜绝点头表示认同。
卜氏右大夫望着两个少年，轻蔑一笑：“哦？有何表现？”
白夜绝则是轻快的回答：“例如您为了保护您的女儿，纵容她，不惜为了她而贿赂武林人士。”
听到这，卜氏右大夫一愣，颤颤的问：
“你……你们怎么知道的，我的女儿现在在哪里？”
白夜绝刚想说出真相时，却被邹忌捂住了嘴。
“她去浪迹天涯了。”邹忌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
“嗯。”一旁的白夜绝懂得了邹忌的意图，便附和着。
卜氏右大夫摸了摸胸口，松了口气。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白夜绝望向窗外，他心想：这个时候，卜一凡应该已经被处刑……
以为一个女孩子刁蛮任性，不学无术，只是一味撒娇撒痴恶作剧，就仍然有人爱她宠她，觉得她与众不同，无论她闯多少祸，都会原谅她包容她甚至更爱她，其实也只有父亲才会这样爱自己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