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仿佛末日江湖江湖的最后风声。
北凉府内，大大小小的仆人，都带着数年未有的倦意，目望着萧瑟和远方的荒漠。
仆人们的口中，大多数都在谈论北凉府内的世子殿下，他的从前和过去。
他已经三日未踏出他的屋门一步，但是每到夜灯茫然的时候，经过世子殿下屋门的仆人，总是隐隐隐约会听到屋内的余音绕梁。
而小世子殿下和那只旺财近些日子也是安顿了不少，庭院里时时刻刻都透露起一股淡淡的诡异和迷蒙之色。
江城五月生有的梅花，宛如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的凄凄惨惨，无奈和寂寞的神色，夹竹桃在大雨里，陆陆续续的浸泡了三二日，样子更加的娇翠玉滴。
北凉府
雨水静静洒落在屋檐上，瓦片处，清澈的雨水顺落下来，在地面上微微的激起一阵阵的涟漪，走廊处，北凉王，身着金丝铠甲，目光带着几分冷厉，他来来回回的走了一会，而后，看着面前，神色依旧老态龙钟，没有丝毫改变姿势的老人，不由开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为什么要陷害我的儿子。”
老人的眸子一片浑浊，仿佛天地初开，混沌之弥漫，他的眸子没有一丝的神色和光泽，宛如是死去的僵尸，了无生气。
北凉王紧紧的蹙起了眉毛，他看着眼前的老人，心里却不知道在思量着什么，过了半晌 瓦片上的一滴雨水落在地面上，而老人仿佛幡然醒悟一样 眸子里出现了星星点点的光芒。
他略微有些颤抖的走了几步，仰望起苍穹，许许多多的雨水仿佛不再重要，许许多多的过去已经掩埋在曾经。
他动了动嘴唇，仿佛在说一段咒语 仿佛回忆起了一个故事，他的眸子充满了一片的茫然，他似乎听到北凉王的话，神神叨叨的说道。
“天命如此 何必执着。”
大雨还在下，像是此去经年的未知。
一刻一刻的过去，仿佛苍穹之上的遮天幕布。
这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仿佛震震洪音，仿佛苍穹破晓，来自上古悠悠的茫然和不知所措，而声音的回溯，好像是老者，也好像是其他人。
“那你…究竟是谁？”
北凉王后背出了一身的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恭敬之色。
“我是你，也是他，或者是众生。”
“我是谁，他是谁，众生是谁？”
“我是众生，他是众生。”
老者的眸子再次变得摇摇欲坠的灰暗起来，仿佛苍穹闭上了眸子，仿佛过去埋葬了已知，北凉王依旧还是一脸的茫然，只不过，他不知道自己心里的茫然从何而起。
世界本来颠倒，众生本是痴狂。
一个时代的涣散，一个时代的终结。
北凉王看着远方，也看着苍穹，看着大雨，也看着老人，这林林总总的一切，遥远又孤僻，寻常又神秘。
他叹了一口气，心里是说不出来的苦楚和无奈。
老人痴痴傻傻的笑了一声，盯着北凉王看了足足有半刻钟的时间，最后伸了伸懒腰，打了个哈欠，才恋恋不舍的说道：“我困了，要去睡觉了。”
大雨依旧还在下，只是模糊了许多人的视线，你的视线，我的视线，以及茫茫众生的视线，而未来会在哪里？
老人一脸的倦意，仿佛用尽了所有说话的力气 脚步发颤，却还是一步步走向了大雨里，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
“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
红尘路人谁算命，苍穹上下多少年。
枯木逢春神佛变，诛仙云影谁家还。
一片花开一片海，一叶菩提一无心。
哪得最后白云处，此去经年不知年。”
老人离开了，离开的潇洒离开的奇怪，而北凉王站在原地，耳边传来的都是雨水哗啦的声音，仿佛老人的脚步声和背影，已经很远很远，相隔了一个红尘，相隔了一个江湖一样。
瓦片上的积水，像是死去的流年。
北凉王发了一会呆，目光渐渐转移到世子殿下的屋内，眸子里是一片复杂之色，过了许久，才吐出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听天由命吧。”
小世子殿下此刻抱着旺财，正和蓝衣仆人玩的热闹。
北凉府内，是说不清楚的寂寞和繁华。
小小教书先生的脸上，闪过一丝的锋芒，他折回身，有些欣喜的询问，像是想要确定什么似的说道：“国师，你答应出世了吗？”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
老教书先生，看了一眼小小的教书先生，他拿起茶盏，仔仔细细的端详了一番，而后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我也想要看看这山河了，因为，我也快要死了。”
“死了？国师你怎么可能死？”
“天命如此，谁能避免，除非长生得道。 ”
老教书先生拿起自己腰间的一支粗犷的毛笔，毛笔上笔墨还没有干，他轻轻挥动了几下，突然大雨就停止了。
小小教书先生大吃一惊，他很是震惊的说道：“国师…这…”
“不过小道尔，太子殿下不必太过惊讶。”
“这支笔。”
“它叫山河笔。”
“我们该走了。”老国师看了一眼晴光潋滟，万里无云的天空，笑了笑，太子殿下则是干跟在他的后面，始终感觉自己跟着的人，是一个不可知之人。
他也看了一眼远方，但那里是大丰王朝，皇宫深处的地方，只不过，他看到的只有一片金碧辉煌和颓废山河罢了。
太子殿下揉了揉眼睛，索性也不看远方了，大雨过后的地面，还有些泥泞和潮湿，老国师却丝毫不在意，他大步的走着。
就像是北凉府内的那个老人，走的潇洒和坦**，仿佛一步一步中，跨越了红尘，也跨越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江湖。
苍穹之上，一片幕布。
苍穹之下，世间炎凉。
大抵也应该是这样，老国师腰间的山河笔，颤动了一下，一缕光芒脱离了它，徐徐升向了半空，新的时代将要来临了。
太子殿下这样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