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女已经走远了，夜色很浓，犹如被人泼上的一笔浓妆黑墨，有的分布不均匀似得，宛如天上零星的星子。
少年坐在阁楼，夜里，佛语蝉动，像是勾勒起了，菩提树下的此去经年，王宫内，宫女，太监有的还未休息，他们注视着远方。
那万盏的茫然。
大雨已经停了几日了。
天气很是清爽。
次日清晨，太阳刚刚翻滚出鱼肚白，宫女便送来了简单的白粥和一些足可以下饭的菜，这些菜放在王宫内出现，不免有些太过寒颤。
少年则是温和的道了一声谢，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那宫女却是惊慌失措一般，如同小鹿般匆忙收拾了餐具。
宫女走出阁楼的时候，不免多看了一眼这平平无奇的阁楼，这阁楼里被囚禁的皇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其他皇子很凶，这位皇子却平易近人。
宫女走出了阁楼，听到阁楼内，重新响起来朗诵佛经的声音，心里不由有些感动。
“若有众生，恭敬礼拜观音菩萨，福不唐捐，是故众生，皆应受持观音菩萨名号。无尽意，若有人受持六十二亿恒河沙菩萨名字。复尽可形供养饮食衣服卧具，于汝意云何？是善男子，善女人功德多不？…”
声音平和，带着几分温润和沙哑，像是坐在燃灯古佛面前的罗汉，手举着佛经，漫说着无穷奥义。
这一幕，也让几百米外的老太监，不由嘴角一笑，暗暗点了点头，这皇子还真的是逆来顺受，听话的很啊。
少年读了两年佛经。
太监监视了两年少年。
太监身上带着常年都不会消散的梅花味，宫里的人，都尊称他为梅公公 梅公公可是陛下眼下的红人。
到了傍晚，就九皇女才匆匆来迟，顶着一头的流星和夜色，但是她还没有走到阁楼，一旁等候许久的梅公公，从夜色里走了出来 。
他的脸上带着几分笑意，目光却落到了九皇女手里的一块包袱里，就皇女看到是梅公公，不由吐了一口气，脸上却依旧很紧张。
她准备打个招呼就过去，但梅公公却拦下了他，用着宫里都有的那种油腔滑调，像是娘娘腔声音道：“皇女殿下，此刻，二皇子殿下，还在朗诵佛经，你这是带了些什么，这么着急去给殿下送去啊。”
九皇女看了一眼梅公公，冷哼了一声，果然，梅公公也是如此势利之人，她也不提防了，从灰色的包袱里 取出来一本朴实无华的小册子，上面大大写着：《佛上华严经》几个字。
梅公公顺手接过，翻看了几下，也没有看出来什么端倪，但是脸上依旧不见一丝的尴尬之色，反而有些严厉的说：“这佛经可是给二皇子殿下看到的。”
这不是废话吗?
九皇女耐心解释道：“哥哥为人善良，如今他这两年一直在钻研佛经，这藏经阁里的佛经大多都被他看完了…”
“二皇子殿下，果然惊为天人，居然对佛经如此的推崇，真的不错。”
“那好，我先去找哥哥，梅公公再见。”
“老奴，恭送皇女殿下。”
话说末了，梅公公才将书重新递给九皇女殿下，嘴上佯装着恭敬之色道。
九皇女看了一眼梅公公，最终也没有吭声，只是抱着这灰色包袱奔向了阁楼去，看着九皇女的背影，梅公公不由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阁楼内，虚掩的门，被九皇女轻而易举的推开了。
“哥哥，是我。”
“进来呢。”
少年放下手里的佛经，淡淡道。
“哥哥，只是我去雷音寺借的《佛上华严经》，他们雷音寺还有一本无上佛经，叫做什么来着，方丈说，必须你亲自和他下一盘棋，才能给你，而且还要赢。”
“《佛上华严经》这个名字不错。”
少年若无其事的拿起了这本，揉了揉九皇女的头发，看了一眼书的封面。
“可是哥哥，我和那和尚说了，哥哥你现在被软禁，无法出宫，想要看佛经也是因为痴迷佛法，可是山上那个和尚死活不松口。”
九皇女突然想起来什么似得，有些幽怨的说道。
少年摇了摇头道：“你去问问天子，告诉他，我想要去雷音寺借佛经，朝出，晚必归。”
九皇女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字。
入夜时分，大风忽而骤然起，吹的阁楼外，一片狼狈。
天道就是如此的无常，人世也是无常。
少年点燃烛火，火光微弱，却还算明朗，好像照亮了周围的书架，整座阁楼，而他就宛如蝼蚁望苍天一般。
一页一页翻过佛经。
一字一字朗读内容。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小，阁楼外偶尔会响起，但是也被这呼啸的夜风所淹没。
他一直看到了半夜，而烛火已将要燃尽。
他合上书，影子倒影在书架上。
他喃喃的说道：“一切法门，明心为要，一切行门，净心为要。明心之要，无如念佛，忆佛念佛，现前当来，必定见佛，不假方便，自得开心，净心之要，无如念佛，一念相应一念佛。念念相应念念佛，佛号投于乱心，乱心不得不佛。”
等到书页合上，一股大玄妙的感觉从心底生出，他的眉心亮起一道微弱的光芒，好像是璀璨星河里，萤火的光度，渺小却唯一。
寂静夜里，少年站起身，推开阁楼的大门，藏经阁外，有一个小院落，算是给他一个透气的地方，只不过，少年很少去罢了，此刻，监视他的梅公公早已经不在了。
整个王宫，闲的有些萧瑟起来，风覆盖了许多的声音，各个宫殿也都已经熄灭了灯，只有很远的地方，偶尔还有一些嬉闹的声音。
突然，风停了，好像漂浮在半空里。
少年自言自语了片刻，抬起头，望了一眼远处，眸子里闪着零星的奇怪神色，让人看不懂。
夜色深了，此去经年，万家未有的茫然，一点点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