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朗攙扶著馮平,一步一步向大殿外走去,由於過分的驚恐、而且雙腿還沒有從剛才四處奔跑的勞累中緩過來,馮平的身子軟綿綿地向下塌倒下去,馮朗的攙扶,變成了全部的支撐,讓馮平可以斜靠在他的身上,艱難的向外挪著,每一步,都好像是有千斤之重。
“陛下,還記得當年在長安城的長樂坊中嗎?那是我們被準許回國的前一天,你在長樂坊中,喝了個酩酊大醉,那一晚,我扛著你回去,也是費盡了渾身力氣,場景,和今天何其相似。”馮朗目視前方,輕聲地回憶著過往,語氣微弱、輕柔,仿佛隻是在講述一場往年故事,而馮平隻需要傾聽,不需要作答。
“那一年,長安城裏下著鵝毛大雪,我們兩個人,邊喝酒邊咒罵著這亂世,把我們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而今這世道,和當時,又是何其相似啊。”馮朗第二句話還沒有說完,眼角已經有兩行淚水滲出。
“這世道既然不允許我們活著,那我們又何必這麽卑微地祈求呢?最低賤的生活我們過過,最高貴的樣子,我們也經曆過,試圖去改變這個世道的努力,我們也嚐試過,人生,了無遺憾了。”馮朗繼續目視前方,攙扶著馮平,已經跨過了大殿的門檻。
“皇兄,這一刀,我們逃不掉的,我們不能玷汙了自己脖子上,這顆驕傲的頭顱。”大殿之外,馮朗轉身,麵向馮平躬身深深一拜,而馮平,聽完了馮朗的這幾句話之後,內心也終於得到了釋懷。
“三弟,我們忘憂台上見。”馮平同樣轉身麵向馮朗,還了他一個躬身下拜。
永寧寺旁,馮朗宅院中。
聰明伶俐的小姑娘馮若瑄不明白,為什麽今天父親從宮中回來之後,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進了家門就吩咐下人們準備起來一大桌豐盛的菜肴,而且,那還是一個已經過了晚飯的時間,父親著急得好像錯過這一頓飯,便會失去生命中一項極其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