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离,雪峰国石头城白水镇人,自幼天资出众,读书过目不忘,名声盛传乡里,十二岁参加乡试,获第一;十五岁参加会试,获第一;十八岁参加殿试,一举夺魁。
萧离,成为雪峰国百年以来最年轻的文状元,一时风光无限。
雪云珠,雪峰国长公主,国色天香,豆蔻年华,对萧离一见倾心,又慕其才华。
殿上,雪峰国国主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召萧离为婿,将长公主雪云珠许配于他。
荣耀,美女,权势,前途……纷至沓来,寒窗苦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萧离,只觉得这一切如梦又如幻,很不真实。
曾为田舍郎,今为天子婿。
当然很不真实,但不可否认的是,萧离的世界正在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起初,萧离很是忐忑,小心翼翼。
但他终日面对的都是五花马,千金裘,美酒佳肴更是享之不尽。
萧离逐渐迷离了,也沉醉了,迷离于宝马香车之间,沉醉于美酒温柔之中。
……
成婚当日,百官来贺,举国大庆,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真实而美好。
萧离面对着一个个朝廷大官的祝贺和奉承谄媚,只觉得春风得意,风光无限,意气风发。
成亲的地方,是国主前几日就亲赐给萧离的府邸,大门重楼,庭院深深,经过重整后焕然一新,此时更是已经贴满了大红的对联,挂满了绚丽的彩灯,十分喜庆,十分奢华。
等待间,萧离既紧张又忐忑,时而静坐,时而来回走动,还将自己的仪表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有所疏漏。
……
吉时到后,新娘迟迟没有现身。
拜堂的时间,不得不一次次延后。
几次三番之后,来贺的百官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交头接耳,喜庆的场面也渐渐冷了下来。
而坐在高头大马上,等着迎接新娘的萧离也感觉到了蹊跷,他心急如焚,焦虑不已。但他除了在公主府邸外苦等外,什么都做不了。他孤身一人来京赶考,举目四顾无亲无朋,身边没有一个亲近的人,连一个打探消息的人都没有。
猛然间,萧离惊觉,自己虽然科举夺魁,名传全国,但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抓住,自己的身份并没有真正改变。自己拥有的这些浮华,只是别人想给予你的。
萧离开始不安和惶恐起来,很怕一切转眼成空。
最终,萧离还是没有等来他的公主新娘和洞房花烛夜。夜色深沉,他的心也渐渐沉入了谷底,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黑。
不过,萧离也不是什么都没等到,他等来了一张纸条,公主府邸的一名丫鬟送来了一张纸条,“萧离,你我缘分已尽,婚约就此作废!吾登仙路去也!”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可每一个字都如一记重锤,一锤锤重重砸在萧离的心口,砸得他的心支离破碎。
最后一丝希望就此断绝,熄灭。
“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萧离在心底怒吼,他再也顾不得什么,骑着马就往公主府邸冲去。
但防卫森严的公主府邸岂是这么容易闯进去的,萧离还没进门就被一队威武的守卫拦住了。
面对一个个守卫寒光凛冽的长戟,别说萧离手无寸铁了,就是有锐器在手,也无济于事。
萧离只能回转自己的府邸,本应该举行一场大婚的府邸。
挂满庭院的明亮彩灯,高悬天空的耀眼月亮,都无法给到萧离一点点亮色和一丝丝温暖,他捧着那张纸条,只觉得凉意,从心底一阵阵袭来,流遍全身,凉醒了美梦,凉透了热血,更凉痛了心肠。
在萧离心痛、心伤、心碎的时候,更让他想不到的是。
随后而来的,还有雪峰国国主的一道敕令:边关事急,着新科状元萧离赴边军任职,立即成行,不得延误。
这道敕令,无异于雪上加霜,萧离本就支离破碎,残破不堪的心,更是如遭雷击,瞬刻间化为齑粉。
萧离心如死灰,茫然地站在已经空空****、沉沉寂寂的庭院里,眼神呆滞,茫然无措。
什么荣耀,什么美女,什么权势,什么前途,全都化成飞灰,通通离他而去。
前一刻,他还是全国瞩目的新科状元、乘龙快婿,后一刻就成了发配边关的落魄士子、行伍小卒。想起这些,他就悲从中来。
边关赳赳,白骨累累!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状元,竟然被任命去危险重重,用一层层将士尸骨垒就的边关。
要在平时,这就是天大的一个笑话!
可此时,对萧离而言,绝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一道催命符,天子亲下的催命符,一道绝不可违背的催命符!
这是要置他萧离于死地啊!!!
帝王家何其无情也!?又何其视人命如草芥也!?
明眼人都知道,既然婚配不成,萧离的存在就成为一根扎在雪峰国皇室甚至是群臣百官心里头的一根刺,他绝不会被允许待在京城,甚至不会被允许被任何人提及。
而要不被提及,就不能被看见。消失和死亡,就是他唯一的归宿。
边关,几乎每天都有人死,多一个萧离又算得什么?
最年轻的新科状元,是了不起,可也仅此而已,又算得什么?总会有下一个。
谁会在乎?谁会在意?
除了萧离自己,恐怕不会再有其他人了。
……
当晚,萧离就被赶出了高门大院的驸马府邸,准驸马府邸。
那个有着一副鸡公嗓的传令宦官,是仰着公鸡一样的脑袋、抬着没有一根胡须的下巴,鼻孔朝天地这么对萧离说的,“既然做不了驸马爷,状元郎就不要继续赖在这府邸里了,况且以后也用不着了。走吧,走吧,赶紧走,现在就走,完事了咱家还要去国主那里复命了。”
说完,他看也不看萧离,转向身后两个武卒,“你们两个,好好护送状元郎即刻出城,前往镇北关,一路上出了任何差错,拿你们两颗脑袋是问,可给咱家记好了。”
当时,萧离睁着一双没有任何神采的眼睛,怔怔地看着传令宦官,跌到谷底的心,再受刺激。
一晚都等不得吗?想逼何太急也?而且,什么是赖?你竟然敢说我赖在这里?
萧离原本一片死寂的眼神里,闪出了一点火花,火花越来越大,变成了火焰。他睁着冒火的眼睛,看向皇宫的方向,只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只觉得自己开始的心伤真是可悲。想着,想着,他突然就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状元郎啊!!!哈哈哈!!!驸马爷啊!!!哈哈哈!!!天子婿啊!!!都是狗屁!”
萧离像疯了一样,一边大笑,一边大骂,笑着,骂着;骂着,笑着,不知不觉,脸上布满了眼泪,冰凉的眼泪!
当着那传令宦官的面,萧离一把将国主亲赐的新郎服撕烂,丢在地上,疯狂踩踏。
“狗屁,都是狗屁!”
传令宦官想要命武卒阻止,但看着已然癫狂的萧离,摇了摇头,又放弃了。犯不着和一个死人计较,而且他也怪可怜的。可怜,可叹,可悲!
时也命也!!!
去边关就去边关,不就是一死吗?何况还未必死。萧离伤极生悲,悲极生怒,怒极胆气生,都到这份上了,还怕什么?
只是,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回家了。不知道老家的爷娘会有多想自己,会有多担心自己?
最后,在那两名武卒的护送或者说是押送下,萧离只背着来京赶考时的旧书箱,离京,赴边关。
风萧萧兮人断肠,
人断肠兮去边关。
走出京城,就像是到了另一个天地。在这茫茫天地间,只有这一个书箱和装在书箱里的书籍、衣物,是真正属于他萧离的。
孑然而来,孑然而去。没有什么不好的!
萧离的心渐渐平复下来,但已经大不相同。
只是,这一路上等着他的会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