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乖乖点了点头,搀扶着她走了过去。
“是哪个人?”许奶奶弯下腰,伸手往前摸索着。
“这个!”阿生一把握住她那只手,慢慢放到了文元白的身上。
许奶奶一下子摸到了文元白的伤口,下意识地缩回去,她转过头对着旁边的阿生说,“阿生!帮奶奶看看他还有气吗?”
阿生原本还有些害怕,但是许奶奶要求了,他只能照做。
他小心翼翼的跨出了那一步,缓缓伸出自己的食指,慢慢地探向文元白的鼻尖。
一股微弱的气息一下子扑在了他的指尖上,这让他愣了一下,接着转过脑袋冲着许奶奶惊喜地说道:“许奶奶!他还有气!”
“那还不快快救人!”许奶奶显然也有些激动了。
暗处,树丛间一股青烟缓缓飘走。
文元白没想到自己大难不死,还被朱雀殿的人救走了。
如果说牧原所在的天机宗是和尚庙,那么他现在所在的朱雀殿就是尼姑庵。
他之所以这样觉得,是因为他来了朱雀殿之后,除了阿生就没见过其他男人。
许奶奶是朱雀殿的药师,年轻时误尝了毒草,导致双眼失明。她一生无儿无女,孤苦无依。老天垂怜,让她捡到了阿生这个孤儿。从此二人在朱雀殿相依为命。
这些都是文元白从阿生的口中得知的。阿生平时不怎么爱说话,刚开始对他还有一些防备,但是看着他人比较勤快,经常帮忙干活,也就放下了戒备。
“白哥!”阿生从外面抱着一大摞筐的野草回来,接着将那些草放在了地上,“许奶奶在不在屋子里?”
文元白不懂药物,许奶奶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这捣了一上午的草,他也有些累了。
“人在里面熬药呢!”
他说完又指了指阿生刚刚带回来的草,不可置信的问道,“这些东西不会还要捣吧?”
阿生看他那张大了嘴的模样,总觉得有些好笑,宽慰着他道,“这些不用了!许奶奶说要晒些日子,搞药浴!”
“哦哦!”文元白像呆鹅一样点点头,随手找了块毛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吓死他了,这么多东西,就算他今天不吃不喝也搞不完呀。
“今天我出去看见圣女了!她再三交代,让徐奶奶准备好祭祀的东西。”阿生把那堆野草一一分开放在地上,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圣女?
这是文元白来了几天后,听到的第一个陌生的称呼。
阿生憨憨一笑,他偷偷看了眼屋内的老人,小声地冲着文元白说,“白哥!我跟你说,圣女长得可漂亮了!”
门内,许奶奶突然扔出了一颗红枣砸到了阿生的头上,接着飘出她严肃的声音,“不可妄议圣女!”
阿生立马乖乖闭嘴,摸了摸自己被砸的地方,捡起许奶奶扔过来的红枣,在衣服上随意地擦了擦塞进了嘴里。
文元白笑了笑,接着回到座位上继续捣药。
在许奶奶药园的时间过得非常快,刚捣完药天就黑了。许奶奶腿脚不方便,平时也不做饭,都是阿生去朱雀殿的小厨房给她带一份来。
而文元白来了之后,他们二人就干脆把许奶奶一背,一起去小厨房吃饭。
三人又一次光顾了小厨房,平日里那些厨子师傅们有些腰疼腿疼的,都去许奶奶那里拿药。所以看见三人来,也专挑些好吃的做给他们。
“我以前还担心阿生一个人会孤独!”许奶奶吃着饭突然就放下了筷子,“不过现在小白你来了,他有个伴了!”
文元白听到这话,看向了阿生,他缓缓放下了筷子。
“许奶奶!您别总说这样的话,阿生有您陪在身边,一点也不孤独的。”阿生这个孩子也比较敏感,一下子就握住了许奶奶的手。
文元白也不想听到许奶奶说这种话,虽然说人各有命,但是他真的害怕经历生离死别。
“许奶奶!您不是说要带我们去买点祭祀用的东西吗?”他一下子岔开了话题。
许奶奶点点头,“对!大家快吃!吃完了我带你们去朱雀镇买点东西。”
阿生一听,埋头疯狂扒饭。
朱雀镇就在朱雀殿的山脚下。从前朱雀殿的女弟子们很少下山,下山也都是御剑飞行,但是后来朱雀殿内也多了一些凡人,为了方便他们上下山,朱雀殿的人做了一个升降梯。
文元白背着许奶奶走进去,外面的人就替他们关上了门,还还好心叮嘱了一句,“等会儿小心些,别把门打开了,不然就掉下去了。”
“知道了,师姐!”阿生笑嘻嘻地点点头。
门合上的一瞬间,文元白感觉自己处于一种失重状态,他连忙扶住旁边的门框。
这不就是一个电梯吗?
他还来不及感叹一下,这个升降梯就停了。
“到了!”阿生提醒着,轻轻推开门。
三人果然出现在了山脚下。
他们的面前是一条峡谷形成的缝隙,看上去狭窄的一条线,实际上可以并肩走四五个人。
三人一走出去就是朱雀镇的大街,街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尽管天黑了,这里依旧灯火通明,摆摊的老板们显然还没有收摊的意思。
路上还有朱雀殿的女弟子们,有的人在围观杂耍,有的人在街边吃炸串,还有人在买祭祀用的面具。
“祭祀需要买面具吗?”文元白看见好几个卖面具的小贩,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要的!”许奶奶虽然看不见,但是听到周围热闹的声音,还是忍不住微笑着,“阿生!给我们去买三个!”
阿生将许奶奶交给文元白,蹦蹦跳跳地跑去买面具去了。
“这是朱雀殿的传统,每到这个时候就由圣女举办一场祭祀,祈祷来年风调雨顺,宗门发扬光大!”
许奶奶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突然开始感叹起来,“我们朱雀殿在几大宗门中已经没落了!从前要比现在还热闹,那个时候其他宗门都会派人来这里跟我们一起参加祭祀。”
文元白心中疑惑,既然如此,好好的一个宗门怎么会没落了呢?
他们两人等了半天也没等到阿生过来,许奶奶站着也有些累了。文元白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前面不远处有人在说书,刚好还有几个空座位,他背起许奶奶就往那边走。
刚一放下许奶奶,她睁着空洞的双眼转了一圈,扶住文元白的胳膊问道:“这是有人在说书吧?”
“是啊!”文元白怕惊扰到周围的人,压低了声音,挨着她坐下,“我们就在这里等阿生好了!”
那说书人是个瘸子,胳膊看起来也有一点毛病,没什么大本事,全靠一张嘴。
“书接上回!朱雀大神逃离神宫之后,化身成人,来到了这一片土地。她惊奇的发现这里竟然还有人在生活,但是这些人无家可归,饥寒交迫,过不了多久就要死了。”
“她不忍心呐,于是向上天祈祷呀,没想到果真有了作用。原本长不出植物瓜果的土壤,一夜之间竟然生根发芽了!这里的人为了感谢她,于是给她做了一座宫殿,有没有人知道叫什么呀?”
那个说书的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几步,将一个手工编织的香囊拿了出来,对着大伙晃了两下,“答对有奖哦!”
文元白没想到他会问这么简单的问题,犹豫着要不要回答,赢个香囊玩玩。
“是朱雀殿!”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回答。
听声音是一个格外年轻的女子,他好奇的转过头,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
那女子一身黑衣,身材高挑,戴着黑色的斗笠,外面的薄纱隐隐约约透露出她的轮廓。她手上拿着一个橘色的狐狸面具,那狐狸面具微笑着,看起来很傻,也不知道是出自哪位老板之手。
“这位姑娘回答的最快,那这个香囊就送给这位姑娘了。”那个瘸子冲着众人说完,一瘸一瘸地就要往她那边走,把手里的香囊给她。
但是那个女子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红色的丝线,一下子就缠绕住了那个香囊,下一秒香囊就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多谢!”
不等大家惊叹她的术法,她丢下两个字,转身就消失在了黑夜中。
如果不是身旁还有许奶奶在,文元白真想追过去看看。
刚才那个女子说话虽然简短,但是那个语调让他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白哥!许奶奶!”阿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俩身后,他满头大汗的,衣服也有些乱,好像刚经历过一场斗争一样,“原来你们在这儿啊,可让我好找!”
许奶奶似乎有些生气了,她板着脸冲着阿生问道:“你这小子刚才跑哪儿去了?怎么过了这么久才回来?”
“我……我刚才给你们买面具去了!”阿生说着将手中的面具递给他们,“本来我打算随手买三个,但是我发现有个地方卖的面具格外好看,还有人抢着买,我就……就耽误了点时间!”
他垂着头,似乎知道自己让许奶奶担心了,脸上露出几分愧疚的神色。
文元白接过他手里的面具,确实精雕细琢的看起来质感格外好。
他打着圆场,轻轻扯了扯许奶奶的衣袖说着:“我看他这面具做工质量确实挺不错的,再说他也没出什么事儿,许奶奶您也别生阿生的气了!”
许奶奶却不肯轻易罢休,“要是真出事了,我这一把年纪,岂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阿生!回去把那药名抄一百遍!”
“啊?”阿生一脸的不情愿,疯狂冲着文元白使眼色,想让他求求情。
但是许奶奶好像能看见一样,补充了一句,“小白!你要是替他求情,你也跟着抄一百遍!”
文元白只能无奈地冲着阿生摊开手,这可不是他不帮他。
祭祀日一晃而至。
朱雀殿从来没有一个男子,所以文元白与阿生只在许奶奶的地盘上晃悠。但是今天是祭祀日,朱雀殿大开,朱雀镇的男女老少都能上来观礼。
一大清早的许奶奶就把他们两个叫醒了,说是朱雀殿缺人手,把他们两个叫过去帮忙。
“还打算好好休息一下了,到点就去观礼,这下好了……”文元白打着哈欠,人都不太清醒就被拉来打扫朱雀神殿。
旁边提着水桶的阿生也跟着打了个哈欠,一个没注意,差点被旁边的竹竿绊倒。
他慌忙放下水桶,扶起地上的竹竿,抱怨着:“昨天晚上我们就不该玩那么晚,还半夜起来吃什么烧烤。”
他这话是一说出口,文元白不太乐意了,“昨天晚上我喊你起来吃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样子的啊!”
想起昨晚,他们从朱雀镇回来之后,依旧对那里的烤串念念不忘,甚至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文元白提议二人去小厨房偷点食材,搞个烤串吃吃。
等天快亮时,二人才匆匆睡下。
“白哥!你也别说了,我们随便擦擦,赶紧去睡觉吧,困死了!”阿生又打了一个哈欠,一瞬间泪眼朦胧。
两人随便擦了几下,找了个僻静地方躺下了。
难得眯了一会儿,外面就敲锣打鼓响个不停。二人想看一眼,露出无奈地表情。
文元白一时之间瞌睡全无,心中只有满腔的怒火,如果可以,他真想出去把那些人骂一顿。
而阿生面对这种声音,虽然觉得吵,但还是能勉强入睡。
文元白推了推他,他内心只想睡觉,根本不想搭理任何人,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唉!谁让我睡眠浅呢!”文元白干脆推门而出,打算去见识见识这朱雀殿的祭祀。
他一出去就发现,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搭了一个台子。此时一堆人围着那个台子,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突然,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一下子飞了过来,稳稳落在台上。
待看见那女子时,文元白又是一愣,这个女人不就是那个赢得香囊的人吗?
她穿着祭祀专用的衣裳,戴着橘色狐狸面具,面具依旧是傻笑的表情,与她的装扮格格不入,有几分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