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凡将他的破碗装满之后,乞丐也懂得分寸,感激涕零的道了好些声谢,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纵使太平盛世哪又如何?”
秦凡目光深邃的看着乞丐的背影,一只手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平静的声音下夹杂着些许无奈。
突然,一声瓷器碎裂声响起,紧接着是劈天盖地的谩骂。
“你这个臭乞丐,赶紧给我滚出去,这里是你能进来的?!”
“求求你,可怜可怜我吧,我实在饿的受不了了。”
坐落的食客闻声纷纷抬起头,抱着看热闹的眼神看向了门口的闹剧。
地上,是破碎的瓷碗和满地的吃食,乞丐苦苦哀求着驱赶他的小厮。
食客们皆有些可怜的看着乞丐,可是怜悯归怜悯,自始至终却没有一个伸出援手的。
“滚一边去,我可怜你?那谁来可怜我?”
小厮一边用扫帚轰赶着乞丐,嘴里还一边骂骂咧咧的。
“我起早贪黑挣这么点银子,喂了当官的还得喂你们,拿我这小店当救济堂了?”
“老板行个好,我就要一口吃的,不会耽误您做买卖的。”
眼见那乞丐赖在店里不走,小厮不由得火冒三丈了,抄起扫帚就要砸下去。
突然这时,一只白皙的手及时出现,稳稳的接住了扫帚。
秦凡有些于心不忍,劝阻道:
“有话好好说,何必为难一个乞丐呢。”
小厮见是刚刚打赏过他的客人,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待人接客时的表情,摆了摆手无奈地诉苦道:
“客官您来给我评评理,我这小店虽然不大,但每天都会有像他们这种乞丐跑进来混吃混喝。
若是一次两次也就罢了,但他们几乎每天都来,日子久了我们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我们这小店也得养活人啊,不光要养活老板,还要养活那些当官的。
他们这些乞丐成天赖在店里,别人谁愿意再进来吃饭啊!”
这番唠叨的话,像是对着秦凡倒苦水一样,秦凡听了也不由得皱了皱眉,随即从口袋里掏出几两银子,塞进了小厮的手里。
“这些银子算是给你的补偿,收下了就别再为难乞丐了。”
小厮一见白花花的银子,顿时喜笑颜开,扭头装模作样的呵斥了乞丐几句。
“今天算你这臭乞丐运气好,碰上这位宅心仁厚的爷,还不赶紧滚出去,以后要是再敢来我店里,小心我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折!”
乞丐惶恐不安地连忙道谢,手忙脚乱的捡起地上的吃食,便一瘸一拐的走出了酒馆。
小厮将银子用牙咬了下,确定是真金白银之后,便满脸谄笑地看向了秦凡。
“让这位爷看笑话了,您快些去上坐,我去再给您上两壶好酒!”
秦凡没有阻拦,他对小厮这副市侩的嘴脸也早已见怪不怪了,也许这就是底层小人物的悲哀吧。
毕竟这世间除了底层的这些百姓,谁又会为了几两碎银,就对别人低三下四的呢?
不多时,两壶好酒就被端了上来,只闻酒香秦凡就能肯定,绝对要比之前那壶寡淡如水的酒水要好上不止一个档次。
待到小厮放下酒壶,秦凡却拦住了小厮。
“方才听你说,不光要养活乞丐还要养活当官的,莫非当官的也会来你们这里要饭不成?”
小厮一听这话,却是笑出了声:
“这位爷说笑了,官服一穿吃喝全完,他们那些当官的,哪用得着要饭啊,光凭着平日里的赋税,就够他们来吃喝的了。”
“赋税?这不都是朝廷定的吗?”
秦凡微微皱起眉头,顿时对小厮口中说的起了兴趣。
“如今这年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上面朝廷虽然定下了赋税,但是耐不住那些动歪心眼子的人啊。”
小厮摸了摸袖子里的碎银,对秦凡也是放下了戒备,开始抱怨了起来。
“您就说这承天城吧,哪有几个县令不巧立名目,变着法的征税。
又是户赋口赋人头税的,还有什么劳什子的防灾税,各种乱七八糟的税全加在一块儿。
到最后我们一年到头辛苦赚来的银子,全让那群王八蛋搜刮干净了。
尤其最可恨的是那个洪大富,谁不知道他和承天城的督御史是穿一条裤子的连襟,
他们俩沆瀣一气,征税收税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多年从里面捞的油水,都够整个承天城三年的税收了!”
小厮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夹杂着对那些贪官的怨气,该说的不该说的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
“真有这么可恶?”
默默地听完小厮的抱怨,秦凡的脸色渐渐变得凝重,一双剑眉紧锁在一起,心中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身为司寇,对税收也是略有耳闻,自然也清楚大秦律法对税收的规定。
但是万万没想到,底下的官员竟然都腐败到了这种地步,一个个都阴奉阳违,只知道昧着良心捞钱。
看来这大秦表面看上去风光亮丽,实际上内部却犹如白蚁侵蚀,全都被底下这群别有心思的人给搞得乌烟瘴气。
若不是秦凡亲眼所见,怕是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小厮愤懑不平的拍了拍胸膛,不满道:
“这还能有假?那个洪大富可是出了名的贪官,听说他家地板底下铺的都是金砖。”
秦凡刚想继续追问下去,店里的老板却突然出面,叫住了小厮。
小厮拱了拱手,歉意地说道:
“两位爷,我先去忙了,您就慢慢喝,有事您再叫我!”
秦凡也不好意思拦下他,便点点头,任由小厮离去了。
不多时,这家酒馆的店主端着几碟精致的小菜,笑呵呵的走到二人桌前。
“呵呵,让两位客官见笑了,我这伙计脑子不灵光,经常会对着别人疯言疯语的,刚才您就当他胡说八道,千万别往心里去。”
“呵呵,老板真是说笑了。”
秦凡嘴角擒笑,满嘴答应着,而那店主也是虚与委蛇的扯了几句,随后将手里的盘子放到桌子上,便头也不回的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