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见到你一面真是太幸福了。” D的父亲留下流水,灵魂的泪水原来如流光一样,坠楼后化为星星点点,携着无数爱意融入这片空间,即便是没有感知能力的人,在这个房间里都会无故落泪。
D的父亲灿烂地笑了起来:“不愧是我女儿。我现在能看见你的灵魂,真是美丽,太美了……太残酷了,他们怎么能扭曲你的灵魂……”
D的父亲从折人身体里脱出,真正成了一个幽灵,飘到D的身前,抱住了他。父亲的手穿过了D,与D嵌合在了一起。
“爸,你……那时候痛么?”
“那是没得说的痛,但是现在好多了。我和你妈都在折人体内,我们和其他三百多人融到一起了。他们保护着我和你妈,不想让你在意识模糊的时候错杀我们。但我知道你不会。我的女儿还没有眼瞎到那个地步,她可不是一个仅仅比她爸射击厉害的枪手,她的心也比他爸看的更清楚。洗脑什么的,我的女儿不会受到这种影响。”
D父亲的灵魂开始渐渐变暗淡,但声音依旧平稳:“D,永远做你自己你知道吗?当初知道你获得这样神奇能力的时候,我就在担心着,你会不会被它控制。但是你完全没有让我顾虑过。所以我才放心地让你跟我一起参与调查。你是让我最放心的人。”
D父亲的身影开始退散,他的手像砂砾一样飞散,卷起如星辰般绚丽的漩涡包裹住D。
“诶,要崩溃了。”D的父亲有些无奈,“才说了几句话,连一碗饭里的一粒米都还没说完居然就没了。”
D慌神地想用手挽住她父亲,但无奈全都扑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灵魂体渐渐溃散。
D的父亲没有留下最后的声音,而是与D头顶头,沉默地在与D最近的地方消逝了。
“啊!”
D狂虐地锤击着台座,手枪在台座上频频震起。她头埋在桌面上,一把抓住手枪,举得高高似是要将它扔出去,但在那瞬间她又像被什么擒住了,整个人动弹不得,只能发出呜呜地哭声。
“D,把枪扔出去!这一句不赢也罢啊!你妈妈还在里面,我们总能想办法把她救出来的。”杜途赶紧说道。
郑凡终于说道:“不仅是你父母,这里面345个灵魂都是真真切切的,实实在在的人。你刚才一共射杀了34个,看上去不到十分之一。但这是34个完整的生命。而你才是世上最大的杀人魔。”
“你闭嘴!要不是你,他们怎么会成为灵能体?他们怎么会挡在你面前被我杀死!你凭什么拿他们做挡箭牌,你有种站出来啊!”D依旧埋着头,但声音却激动异常。
“因为这世界上,有绝对的不幸,有绝对的恶的。”郑凡声音一变,成了与刚才自傲蔑视截然不同的冷酷愤慨,“若我是你们眼中无尽的恶,你们就要做好牺牲一切的准备。”
“但现在恶的真的是我吗?不幸的又单单只有你们吗?你们是以什么认定我是恶的?我杀了人吗?没有,他们拜托我,相信我,崇拜我,我赋予了他们不同形式的生命。D,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找不到回答的理由,但是你想杀了我,十分地,强烈地,憋到嗓子眼的要杀了我。但是你下不去手。”
“但未何你下不去手呢?是因为你不想杀死这三百多条生命吗?不是。你下不去手因为这里面还有你的母亲。即便你知道这三百多条生命和你,和你父母木一样鲜活,只要这里面没有你的父母,你也能下的去手。你可以借着‘为零计划效忠’的信念杀死我,然后在事后说,这不是我干的。这是因为洗脑,这与我无关。”
“这就是你所贯彻的想法,不对吗,D?”
郑凡咄咄逼人,手如利剑凌空,直指D。
“不是的!”D大声吼道。
杜途从未想过了解D 的正义,也不想知道。但此刻他心虚地看着D,确信地感受到了D在说谎。
但这又如何,杜途只觉进退两难。他若支持D,D就会被陷阱杀死;他若是支持郑凡,D可能就要精神崩溃了。
“D,不用听他搅乱!就算你不为零计划效忠,你也不会射杀折人的!所以,放下枪吧!”杜途嘶吼着。
D哭着大喊到:“闭嘴!”
D用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想再次抱到父亲,可这时她父亲的灵体连残片都不剩了。
郑凡:“你父亲为了停住你,脱离了折人。所以死了,永远的。”
“啊!”D嘶吼一声,举起枪对准了郑凡,同时她的眼神一片茫然,手指连番扣动,房间里如节日般隆重,进行着死亡的赞礼。
折人面孔不断蜕变,身形也渐渐变小,他表面出现的人不断说着:“不要让D妈妈出来啊。D会醒来的,大家顶住啊!”
D在听到后,身体微微有些摆动,甚至会出现**,但这都无济于事。D射击得手都有些麻木,虎口处一片发红。
杜途在侧边看着,像是看着自己亲人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向万丈悬崖,而自己却只能在对面的悬崖边无济于事的劝说一样焦急。
若是告诉D她杀了郑凡,她就会死,D就停止,那这件事情倒还简单。大不了自己一命换一命。但现在就算是杜途告诉D,她中了陷阱,D也会执意杀死郑凡啊!
D现在被困在了叫做“为零计划效忠”的黑色房间里,房间无门无窗,墙壁厚如城墙,外面人无论怎么敲怎么打D都不会有反应。除非D自己不想再待在这个黑暗的房间里了。
杜途一直在呼喊着,D的每一次停顿杜途都会加一倍的力度嘶吼,而D每一次漠然杜途都会疯狂地咒骂郑凡。
“郑凡!你看着这样的场景很有趣吗?你想测试D的想法就先让她变正常啊!你这个变态。”杜途骂道。
郑凡挥手一指,对着杜途说:“你的,马上就来。”
杜途忽然感觉一股寒意逼向自己,竟一时哽噎,脑子空白。
D依旧弹无虚发地攻击着郑凡,而折人也丝毫不差地顶住子弹。两方如同机械一样重复着动作,仿佛屠宰场一样。
一旁的杜途已经想着要告诉D陷阱的事了,他一直在数D所打出的子弹,刚刚已经突破330了。
他寄希望于D的母亲,能否救回D?
还有15个。
D的速度也缓下来了,她也知道自己母亲还没有出现,越是剩下,D越是觉得如巨山压倒,喘息不应。
折人:“不要出来,D要受不了了。相信她啊,母亲。”
“砰!”
折人:“拦住他,大家,不要让她出来,还有机会!”
“砰!”
折人:“D,你知道你做的事情让你妈妈用多伤心吗?”
“砰!”
折人:“女儿……”
“砰……”
D木愣地看着前方涣散的她母亲的脸,此刻它的形状已经完全看不出其原本恬静知性的的样子了。但D很觉得“女儿”二字,那个声音仍缭绕在周旁。
D的手脱力了,手枪再一次摔落在台座上。接下来是死一般的寂静。
D的眼神不再漠然,却更添一分死气。
杜途无奈地闭上眼睛,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惨剧了,如果只是这样,他也能咬牙接受。但他担心D不要犯傻啊。
郑凡双手交握于胸前,缅怀地对折人鞠了个躬。
“啊!”D终于爆发了,她如哮喘病人一样竭力地抽取空气中的氧分,但每吸入一口,就仿佛能感到无尽的罪恶,那是被她杀死三百多灵魂的碎片,包括她的父母。
“啊啊!”D的手缓慢地,抖动地伸向了手枪,整个人跪在了地上,头倚在台面,手枪顶在自己脑袋前,哭喊着。
她艰难地站起,把枪对准了郑凡,面容狰狞。
折人的哭喊声如风刃撕割着D的心。D突然掉转枪头,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杜途慌神喊道:“D!不要啊!刚才那不是你干的,那是信念啊!我知道你是什么的人。你是善良的,爱家的,怜悯的,慷慨的,可爱的人啊!那不是你干的啊!”
D久久憋出一句话:“是我干的。是我杀的。多少人。我是罪人。”
杜途:“不是啊!这是郑凡的算计啊。他是个变态你还不懂吗!你不要这样啊!”
D:“那你站在那里干什么?你看不起我吗?我很肮脏吗?你已经看不下去了吗?你站在原地干什么!你为什么不阻止我?哦,对了,你也是被植入信念么?原来如此。”
D的话像是悲鸣。
杜途无语的瞪着眼前的坐台,一股怒气憋不住,几拳地打在那几条规则上,炸开了血花。
“这个局面不是我想看到的, 但又必须经历这个过程。”郑凡语重心长地说道,“出来吧,葛利马。”
这时从郑凡身后暗墙里走出了个一米八几的忧郁男子,准确的说,感染者小五的样子,但里面却是葛利马的灵魂。
郑凡对杜途说:“这是葛利马欠你的一个人情,他现在还你。”
说着,葛利马把手掌对准了D,而折人此刻变成了一条细长的灵能线,连接起来二人。
“你要干什么!”D害怕得后退,但手枪仍对准自己。
葛利马:“杜途托我给你清理信念。趁着你现在还清醒,我开始了。”
D瞪着杜途:“你?”
杜途:“我一直是清醒的。一直再想办法给你复原。但我不是和他们一伙的,我是我。”
回复地过程很简单,简单的让人难以置信。仿佛眨眼一样,葛利马只是轻松地说了一句:“好了。”
而D顿觉浑身轻巧了些,一切就结束了。
“荒谬。”
D的手失力地垂了下去。她短暂停歇的泪水再次流淌,她拼命的要这样:“为什么现在才给我解除!啊!”
D太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