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杨不光脸上欣喜。
他更是因此而长出一口憋在嗓子深处的闷气。
果然,那句话说的半点不错。
父子连心。
从嬴政此时脸上微妙的神色之中,他已然读出了此人的心思。
既然两者都不是,莫非是打算囤积自己的势力?
这也是相当犯忌讳的。
尽管嬴政很是乐意将最终的大权交给扶苏。
可大概是因为被六国的世家大族给弄怕了。
所以,即便是对于自己人。
也相当之谨慎。
世家大族的威胁,纵然是在眼下,也并未有完全消失。
大秦,想要国运绵长。
就绝不准许这等蛀虫长期存在。
而他这辈子,接下来的时光就是用来干这件事的。
嬴政要的是自己的意志的继承者。
虽然大秦人才济济。
但是老实说,能够懂得他真实想法的,少之又少。
纵然是无数的后世之君,也鲜有能够完全明白他的苦心的。
这在历史上,可是事实。
所以,就算是嬴扶苏。
自己的儿子,还是长子。
也得如此。
否则的话,虽然能够为扶苏笼络住一帮人。
可是那些潜伏的世家也会有样学样,跟着沉渣泛起。
嬴政虽然身处大秦。
但是他在这一点上,目光如炬。
一个王朝,想要生生不息,需要的是一系列完善的制度。
这也是他为何改行郡县的核心目的。
倘若纵然是大公子扶苏也不敢如此的话。
那么势必因此而震慑住一帮居心叵测的大族。
而偏偏嬴扶苏打算逆他的意思行事。
岂不让他寒心?
站在后面的李斯也不得不替嬴扶苏在心底里捏了一把冷汗。
刚才那一关,扶苏殿下算是巧妙的想在了前面。
将本来剑拔弩张的气氛化开。
甚至让这气氛出现了短时间的逆转。
不过这时候,气氛又给封冻住了。
李斯倒想要见识见识,扶苏公子究竟还能憋出什么大招来。
然而这一念头才是自脑海深处腾起。
就在这一刻,扑通!
一声闷响腾起,李斯立刻看去。
一刹那,他不觉呆住了。
此时,嬴扶苏居然赫然跪在了嬴政的不远处。
“这,什么?”
李斯顿时快速揉动双眼。
是看错了么?
意识到没有看错。他心底里的疑惑此时有如火山喷发。
就在刚才,气氛凝滞到极点的时候。
李斯虽然看不透此人的心思,但是他分明注意到,扶苏公子脸上缠绕着的那一层常人难有的气定神闲。
这不是恭维谁,心头的想法而已,用不着奉承。
李斯只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可眼下,这等景象大大超乎了他的想象。
反而是公子杨,心头的激动之色此时飞速扩展。
这回,死定了。
看见嬴扶苏如此,公子杨心底里说不出的畅快。
然而这等高兴劲还未能持续片刻。
嬴扶苏赫然抬起头。
虽然没有起身,但是自他的喉咙深处吐出的话语却并非求饶。
“陛下,儿臣肯请陛下拿儿臣之命,换南郊城千余百姓的性命。”
“什么?千余!”
到了大明中叶,华夏人口突飞猛进的时候。
也不过四万万之内。
一千人,不论在哪朝哪代,可都是不容小觑的数目。
嬴政面色骤然一沉。
“千人?李丞相,为何朕未有听说过?”
别说是他了,李斯此时也是一头的雾水。
身为丞相,总领天下大事。
即便做不到事无巨细,但是普天之下,小情能够忽略,但是大事决计不会。
以至于此刻,李斯跟着跪地道。
“禀告陛下,南郊城一派祥和,并无大事发生啊!况且,张大人上月还递交了奏折啊。”
一听这话,嬴扶苏全然明白了。
看样子,虽然自己动手干掉了张个。
但是这件事,显然是被某些人给压制住了。
直到现在,还未有传到咸阳城。
这才多远,足足两日尚且未到。
足见,此人可真是别有用心。
以至于此刻,嬴扶苏亮声道:“禀告陛下,张大人已被儿臣斩于剑下!”
说完,他斜眼看了看挂在自己腰间,嬴政亲赐的佩剑。
“什么?”
听闻这话,嬴政瞬间差点石化了。
公子杨也惊呆了。
嬴政居然不知道这件事。
他那天进到了大殿内,还以为自己的父亲已然知道。
只是觉得嬴扶苏此举不错。
所以才不追究呢。
现在看来,自己不光平白无故可是多了一个获胜的机会,多了一重把握啊!
想到这,公子杨心头越发的敞亮了。
本以为,自己今天得吃瘪收场。
步入前面的后尘,现在看来,怕是不用了。
然而此刻嬴扶苏的声音依旧朗朗:“此人,无恶不作,儿臣在路上碰上了一行饥民,得知此人私自占用了贫苦百姓的耕地,罪大恶极,所以,儿臣挥剑斩之!”
“住口!”
这话出口,嬴政非但没有半点欣慰,反而言语之中多了一丝恼怒。
“扶苏啊,你怎么能凭借几个百姓的言辞就如此鲁莽的动手呢!万一,这帮人是有人故意布置的呢?”
不得不说,嬴政不光思维清奇,而且严谨。
虽然这等情况出现的概率微乎其微,但是仍有存在的可能。
不过,毕竟是熟读了好几遍大秦野史之人。
野史不野。
以至于嬴扶苏早已将嬴政的脾气把握了一个大概。
“陛下如若不信,可以传唤人证!”
“人证?宣进来!”
“是!”
一会儿的功夫,吕捕头在一个侍从的带领下,来到了大殿之下。
“见过陛下,殿下!”
“起来吧,说说张个张大人,怎么回事吧!”
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证。
公子杨脸色顿时变化。
跪地的张个并未有起身。此刻他道:“陛下,微臣谢过陛下,但是微臣说完之前,决计不敢起身,张个张大人,勾结权贵,欺上瞒下,臣早有送此人伏法的决心,可是微臣念到家人也在南郊城,故而犹豫,望陛下治臣之罪。这里是张个这些年的证据,罪臣一直细心收集。”
说着,吕捕头举起了捧在手里的一沓厚厚的简牍。
“呈上来!”
侍从得令,立刻照做。
嬴政双手缓缓展开。
眼神随着简牍发出的清脆的声音,不断向后扫去。
越看到后面,他越是火冒三丈。
“简直岂有此理。”
见状,李斯再度喘过一口气。
看来,大公子果然非比常人。
可他这话还未在心底里说完,嬴政脸上的怒气不知道究竟为什么,仿佛一刹那被寒潮给封冻住了。
照理说,接下来,应该勃然大怒着。
旋即让嬴扶苏起身才对。
证据确凿,还有何可说。
但是嬴政并未有如此。
这是怎么回事?
公子杨摸不着头脑,正纳闷,就在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