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头没有一点粮,他又怎么敢如此出言不逊?
“那你倒是说说那剩下的900余人究竟在什么地方?”
国家大事可不是说说就行的,毕竟和儿戏有着相当大的区别。
嬴政此刻命令两旁的侍卫关闭宫门,重新顺着那条路向着咸阳宫走去。一路之上,他不觉扭头看向一旁的嬴扶苏,问道。
此刻的嬴扶苏在嬴政问这些话之前,早就料到这一情况。
不等嬴政说完停顿一时半刻,嬴扶苏立刻道。
“儿臣去南郊城的这几天,不光是去为了采集南郊城丰富的盐矿。顺便也去观看了一番南郊城现如今的土地和人口分布资料。”
“南郊城内,就算张个不侵贪土地,然后售卖给那些富人。目前城内的余粮也早已火烧眉毛了。”
“自三年之前始,这地方发生的一场巨大的旱灾以来,到现在就没有缓过劲来。”
“之所以眼下整个南郊城到现在还没有爆发出特别大的动乱。那是因为这个张个一直拆东墙补西墙。”
“从贫苦百姓那里弄来了大量的地给富人,作为交换,从富户那里拿到了钱。与此同时,他拿着这些钱又去外面的城里。放了不少的高利贷,以此作为筹码从别的地方运来了不少低劣的粮食。将这些低劣的粮食按照户头分别发送给那些几乎快要饿死的平民百姓的家里。”
“如此一来,整个南郊城也算能够勉强维持运转。当然并非此人想得周到,实际上是从中渔利。”
华夏百姓向来都是热爱和平的。除非是到了万不得已,生死难料的时候,百姓都还是比较倾向于安居乐业的。
所以一直以来,虽然对张个比较愤怒。
但是考虑到张个一来是老臣,二来似乎传闻和后宫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朝廷有人好做官,更何况是后宫里面有人。
枕边人吹吹风,说出来的话,有些时候,甚至比某些朝中大臣都要管用。
“自然,这帮地方的老百姓对张个,那是又恨又怕。 所以,一直没有曝出来。而加上春夏少雨。本来就不够的粮食到了秋季势必减产,到那时,陛下,千人恐怕都不止了。”
当然,城中富户有存粮。但是这帮人到时候会帮忙么?
指望着这帮人,怕是不比对付张个简单。
嬴扶苏虽然没有和这帮人照过面。
但是既然能够在张个的手底下活得游刃有余,想必不是千年的狐狸,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精了。
想要从这等人的身上搜出粮食,恐怕要比登天还难。
嬴扶苏一字一句,而后又拿出了具体的数量进行比对。
李斯跟在后面,于心头将这些数据经过了一番粗略的计算。
别说,还真是那么回事。
李斯当这个丞相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可若不是公子扶苏提及这件事,他真还没有如此上心过。
这南郊城,虽然不是咸阳。
但靠近京畿,一旦这里真的爆发了极为来势凶猛的饥荒。
京畿之地,可就岌岌可危了。
民可载舟,亦可覆舟啊!
想到这,李斯甚至不觉自心底里腾起了些许恶寒。
抬起头看向一旁的嬴政。
此时的嬴政,早已卸下了刚才萦绕在脸上的盛怒。
显然,身为一代明君。
他不可能没有听出这些数字背后的触目惊心。
此时,他整个人虽然沉默不语,但是在他的心底里,无数纷乱的思绪有如狂潮一般,控制不住的上下翻腾。
良久。
嬴政自这等纷乱之中走出。
旋即,此人摆了摆手,做出了一个和之前迥然不同的决定。
“准!”
听到这个短促的字眼,李斯一刹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陛下,您这是?”
嬴政不等李斯说完,立刻打断道。
“啰嗦什么,朕的意思,扶苏的粮,准了!”
“是!”这话出口,李斯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扑通一声落到了自己的肚子里。
然而嬴政似乎并没有说完。
“还有,这南郊城暂时交由扶苏统辖。”
“谢父皇。”
嬴扶苏说完,他正好走到了刚才的殿阶下,注意到两个侍卫仍是片刻不松的拿住吕捕头。
他立刻侧头:“父皇,那这个。”
“这里就交给你吧。”
说到这里,嬴政暂时收住话头,旋即道。
“不过,李斯,你派出的人也得给朕尽心尽力,要是让朕发现其中有人捣鬼,定斩不赦!”
“是!”
这话虽然字字有力,但是无论是李斯还是扶苏听完这话之后,非但浑身上下没有半点不舒服,反而整个人的精气神大大的提升。
以至于等李斯随着嬴政走后。
嬴扶苏嘴角不觉露出一丝笑意。
此刻,跪在地上的吕捕头一脸惶恐,完全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位,辛苦了!”
甚至,当嬴扶苏挥手,两个侍卫离去,吕捕头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眼见这等架势,自己的命多半是保住了。
以至于他长出一口气。
“好了,吕大人,起来吧,没事了,去带着百姓们回去吧!”
“是!”
有了嬴扶苏这话,吕捕头也就安心了。
众人散去,魏雯忙自后面上来。
“扶苏,刚才怎么了?”刚才那架势,魏雯虽然身为一个局外人,但是她一颗心脏在一刻不停的突突乱跳,几乎要从嗓子里给蹦跶出来。
注意到此刻魏雯脸上仍是挂着的忐忑,嬴扶苏嘴角一弯。
没想到,魏雯还挺担心自己的。
不过眼下,这些已经不再是事了。
嬴扶苏声音平静:“没事了。南郊城的贫苦百姓,算是有救了!”
“是么?”魏雯虽然没有感受过什么叫做饥荒。
但是在第一次来南郊城的路上,所见所闻,还是相当触动的。
反倒是此刻,站在一旁,打算看热闹的公子杨,有如寒风之中的一颗枯木。
脸色难看到了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