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被水流包围,身处暗河之中,随波逐流,沿河而下,叶寒烟倒是清醒心中默数,计算着距离,约莫半柱香时间,隐约有光亮射来,但不是上方而是河道下游,两人前进的方向。
置身河流之中,叶寒烟明显感觉越往光亮处速度越快,瞬息数丈,眨眼便到眼前,忽然身体一空,心都来不及跳出胸膛,外界阳光直射,水声轰鸣,双眼生疼又整耳欲聋。
叶寒烟立时反应过来,这是一处暗河尽头,河流在此处与暗河汇合,形成个巨大落差,并由此处改变的方向,一道天然的瀑布就置身其中。
两人极速跌落,但下方水深不明,地形不清,若是直接摔倒岩石之上,照此速度必定有死无生,叶寒烟心想,但此刻时间紧迫,时机稍纵即逝,叶寒烟用尽全力拽住花凝泪,将自己顶在花凝泪身下,调转身躯,全身**。
花凝泪如落线的风筝一样,穿过直落而泻的瀑布,侧飞而去,花凝泪并没有叶寒烟那般清醒,但也是在本能的在自救,顿觉一股大力将自己扔出,人在空中,一个翻身脚踏蔷薇神剑,定住身形。
回身一看,顿时心底一沉,这时一处高约几十丈的瀑布,水流倾泻而下,如猛兽般咆哮,好在自己脱困,要还在其中定是全身散架,尸骨不剩。
不好。
花凝泪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股大力是叶寒烟为将自己甩出而感受到的,势必在甩出自己后,造成叶寒烟速度更快的跌落。
身形一闪,快若闪电,往瀑布底潭而去,轰的一声扎入水中。
而叶寒烟在甩出花凝泪后,就像花凝泪刚才所想一般,如受到击打的秤砣一般,嗖的一声就跌向了水潭,甚至快过了倾泻而下的水流,巨大的冲击,使他在瞬间就失去了知觉,至于有没有磕到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
花凝泪在潭底一番寻找,并未看见叶寒烟,只感到淡淡的血腥,一咬嘴唇,飞身而出,又在空中俯瞰,希望找到叶寒烟,但仍是一无所获。
谁要你救了?
这爱管闲事的叶寒烟,我一定要找到你!
难道真的粉身碎骨么?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花凝泪忽觉心中空**,这一路走来不过几日,却是被这少年相救几次,虽然讨人厌,但终究还是同伴,找到你,说一声谢谢。
看着手腕上,那清晰留下的五指印,花凝泪催动长剑,顺着河面一路寻找。
大柳村。
大柳村掩盖在一片柳树河堤的岸上,碧青青,风飒飒,美不胜收,其中一株河口的柳树更是不得了,一株柳树立云端,万条丝绦随风舞,此株少说也有千年,至少五六个精壮大汉才能围得过来,树上挂满红绸,布匹,更是奇特的树杈之上还有些像是桃树、桂树等不同树种,彼此长在了一起,活在了一起。
这是村里最大的柳树,被奉为神灵,大柳村因此得名。
大柳村已不在龙虎山范围内,但村前的这条河流却是从龙虎山的后山流经这里,河水很深,河面宽阔,时而还有竹筏在河面飘过。
大柳村村民以打渔为生,顺带做点草药生意,民生淳朴,乐善好施,因地处偏僻,故而罕有外人驻足,过着自然乐趣的生活。
这日下午,张大爷正在河边收网,望着网里鱼儿活蹦乱跳,张大爷喜上眉梢,却又快速隐去,嘴里还在咕噜着,
“这丫头跑就跑呗,好歹说一声,唉,多好的鱼,谁爱吃,啊,谁喜欢吃?”
张大爷一边收网,一边将小鱼捡起扔进河里,只留下超过一尺来长的大鱼,不一会就装满竹筏上的鱼篓,一抄网底,将剩下的鱼儿一股脑儿全撒进河里。
“都好好活着,别贪嘴”
“丫头,你跑哪了呢?”
“嗯,那是什么?”
就在张大爷收拾渔网准备回去的时候,河面上飘来一抹白色,像是一道人影,张大爷赶紧放下渔网,划动竹筏往那人影追去。
“哟,是个小子”
张大爷倒吸一口气,抬眼在河面一阵搜寻,这才关注起怀里的少年来,一探鼻息,张大爷点头,心中松一口气,有气就好。
平时什么人也没有,这几日到是怎么啦,一个又一个的到来,今日又捡了一个半死不活的,张大爷摇头,皱眉不语,心里却是七上八下,不会是有什么事情发生吧。
叶寒烟双唇发白,皮肤松弛,面无血色,肩头、后背都是伤痕,特别后背几个窟窿,又被河水浸泡,要赶紧上药,否则伤口发炎,就难治了。
张大爷将叶寒烟放到自家木榻上,又替他换了一身干净衣物,稍稍处理了下伤口,这才背起药篓准备去山上采点药,好救治这昏迷不醒的小子。
然刚出村口不远,就见对面走来一位身着白衣,皱眉苦脸,略带焦急,仔细一瞧妆容却又甚是美貌空灵,身段婀娜高挑,身被一柄长剑,全然不食人间烟火的姑娘。
这种不染尘埃的空灵之感,让张大爷一时不敢直视,只觉是哪里的仙子来到了这平凡的大柳村,顿时愣在那里不敢挪动。
“这位老人家,您可曾在这河边见过一位受伤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
花凝泪抬头一看就见一位大约六旬的老人,头发花白,躬身驼背,正在对面走过来,便开口询问,见老人家低头看路,只是紧了紧背上柳条篓,不曾答应自己,以为是耳朵不好没有听见,这又唤了两声,
“老人家,老人家?”
“哦,这位姑娘,啊,仙子有什么吩咐?”
“老人家不用客气,我不是什么仙子,唤我花凝泪即可”
“哦,花仙子,小老儿张赟不敢造次,请仙子吩咐”
“张大爷,我的一位朋友受伤走失在这河中,大概十五六岁的模样,你可曾见过?”
花凝泪一阵模糊的表达,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叶寒烟,但他确实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对,是的,他只有十五六岁。
“是不是长得一对黑浓眉毛,且受了伤的少年”
“对,对,就是他,就是一对黑浓眉毛,还受了伤”
“那仙子跟小老儿来吧,刚才不久我从河里拉起来,正躺在榻上,小老儿想去采点草药,好治他,在水里泡的时间太长,伤口又深,怕是要留下顽疾”
张赟前前后后说了一大通,也不管花凝泪有没有听,当先带路往家里而去,路上一边将自己如何发现叶寒烟,有如何救治的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边。
花凝泪轻点螓首,自己一路查探下来,心想应是在之前不远处,河流湍急之地冲出水面的,本来花凝泪以为叶寒烟只要醒来早前就会离开河道,会在岸边或者是路边,这才一路追赶,怕是错过有危险。
还好在此地找到,不然心底会有一种欠缺。
一种令她自己都不清楚的欠缺。
花凝泪轻轻抓住叶寒烟手腕命脉,一股气息钻入进去,在叶寒烟体内流转,查探其伤势,半响花凝泪才放下,从怀里拿出一粒药丸,递给张赟。
“老人家,麻烦用温水泡开,给他服下”
张赟接过来一看,这是一粒晶莹剔透,宛若羊脂般药丸,透着一股沁人心扉的香气,**在室内,久久不散,其实这就是上次道行塞给叶寒烟吃的药丸,这时叶寒烟昏迷状态,药力不能再第一时间化开,所以要用温水泡开。
花凝泪皱眉,这叶寒烟虽没有性命之忧,但却是内府受震**太过严重,再加上背上受黑暗蝙蝠所伤,且这伤有毒,导致毒入内府,必须用特有的解毒丹才可以解毒,顺内息,纠五脏六腑,否则后果难以揣测。
花凝泪轻抚耳边青丝,低首不语,看了看**叶寒烟,迈步而去,又折了回来。
双手搅在胸前,不知何处释放,眼看张大爷将药已经喂下,这才转身,但双脚却还是立在原处,不曾挪动,张赟甚是诧异,双眼瞪圆,不敢言语。
花凝泪咬了咬嘴唇,向张赟说道,“老人家,您帮忙照看一二,我去取药来”
“仙子尽管放心,不过多久能回,我看这小哥,虽然性命无碍,却也是大麻烦”
“多谢老人家,他醒来就告诉他,我三日内必回,让他不要离开此地”
“好,仙子慢走”
张赟拱手向花凝泪拜别,但见花凝泪架起长剑,犹如一道彩虹一般,链接天地之间,眨眼功夫,人影便消失不见,张赟面若呆痴,不曾见过如此真实的传说中的仙人飞翔,今日一见果如传说中一般,翻山越岭驾祥云。
叶寒烟喝下丹药,脸色渐渐好转,不一会便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这是一处农家,如同当初在幽谷一样,室内简陋之极,要不是能听到窗户外河流轰轰声,真就以为自己回到了师傅的木屋。
“你醒啦”
叶寒烟全然不知室内还有另一人,猛的一惊,就欲坐起,但浑身一疼,就见一位老大爷站在自己身前,正满眼关切看着自己,顿时放松下来。
“大爷,您这悄无声息的,怪吓人的”
叶寒烟一瞧这眼前的老人,心中立刻觉得亲切,这身形,模样宛如师傅清玄子,要不是这一身的鱼腥味,衣物上补丁,卷起的裤管,没有清玄子那种超脱自然之感,只有自己爷爷身上才有的生活沧桑之意,真是难以分辨。
“大爷,这是哪里啊?”
“这里是大柳村,你放心待着,仙子给你取药去了”
“大爷您见过花凝泪?”
“那是仙子,不许乱叫,仙子要我看住你,等仙子取药回来,好生待着吧”
叶寒烟见着眼前的老人,一口一个仙子,满身心仰慕钦佩之情,不带半点假意,心中一股莫名的触动,思绪万千。
“老人家,茅厕在哪?”
“哈哈,看你这样是憋的急了,来小老儿带你去”
“不,不,小子自己去就行了”
“那怎么行,仙子亲**代的,要我看住你”
叶寒烟一拍脑门,满眼诧异,这解手什么时间有外人在场,叶寒烟越是推辞,张赟越是要去,最后在叶寒烟惊恐的声音里,被这大爷扛进了茅房。
哎呀,真是难看。
当两人推开篱笆门,从墙根转过时,突然叶寒烟心里一阵莫名的危机感,伸手挡住还未转过来的张赟,一只手盖住其嘴巴,让其不能出声。
叶寒烟感觉有人来了,而且是带着杀气的人来了,此刻的大柳村静谧一片,仿若连那大河也停止了咆哮,两只水鸟从空中盘旋,但此刻却是跌落在了村头柳树旁。
一道黑色的影子出现在了叶寒烟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