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洲異聞錄

(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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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習慣講述自己的逃亡之旅,她的逃亡由原先對割禮的恐懼,慢慢轉變成對自由、獨立的向往。

她說她是怕疼,但沒那麽怕。她被有毒的蟲子蜇過,腳趾腫得光可鑒人,後來母親用碎石片給她劃開皮膚引流,她疼得發抖,但能忍。長好之後,腳趾肚上留下個坑。她覺得割禮本身的痛大概不會超過這種蟲子的叮咬和治療,但就是不想接受。割禮要忍受的疼痛不一樣,她想不通,為什麽要忍受疼痛來取悅他人呢?

母親說,割了才好成家,可為什麽要冒著生命危險成家呢?當了妻子就是選新鮮的牛糞和泥材搭屋架,辛苦喂養牲畜後換得吃下水的資格,**如何取悅丈夫?那時,絮絮念的母親察覺到女兒的沉默,隻當她是怕痛,拈著項圈,勸誘道,忍過這一小會,有丈夫了,就可以做大人的項圈來戴,可以穿獅子皮的護腿。

庫蘭小時候見過自由交易的集市,她記得獲取東西還有其他的方式。為什麽獲取東西隻能通過割禮?

說起離開女人村,她說村長啊,村民們想改善的願望很熱切,但周邊族人的成見卻依舊牢牢地蓋在她們頭頂上。有些村民甚至還在想著要給後代做割禮。所以她決定攢錢離開,她是害怕,但她想要尋求自主、獨立,她想要去更敞亮的地方。當年,她母親曾帶著她來過城市,但後來卻被生活打敗,回到了族地。

母親的回歸是有懲罰的。毒打必不可少,她還隻能在離丈夫很遠,在部落外圍的地方重新蓋房,村裏的十多歲男孩子偶爾會欺負她,把她往石頭上推,也沒人幫她出氣。她隻能忍著,勉勉強強回歸了一成不變的勞作。

現在到她這一代了,經曆仿佛重疊,但這一次庫蘭不想放棄。她說這些的時候就像女人村村長曾教給她的一樣——擺出一副敢打的樣子,但並不是真的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