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富华小区。
一个全身黑衣的女孩儿出现在了小区外，她头戴着一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脸上戴着口罩和一副宽大的墨镜，让人看不到她的面容。路过小区大门的时候，她放缓了脚步，仅用余光观察着小区保卫。
她并没有走进小区，而是绕到了小区后面，找到了一个监控的死角，双手抓住了栏杆，双脚猛地蹬地，身子腾空而起，单脚在栏杆上踩了一下后，越过了栏杆，落入了小区内。
落地后，女孩儿蹲伏在地上，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半蹲着向远处的那栋楼走去。一路上她刻意选择在阴影处行走，实在避不过路灯的地方，她就以手遮脸，快速通过。
五分钟后，她站到了那栋楼里三楼的一间屋子前，有些微微的喘息。
她回头看了一眼幽暗的楼梯间，那里似乎潜藏着什么可怕的巨兽，让女孩儿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她抬手敲了敲门，随即把帽檐抬高了一点，摘下了口罩和眼镜，慕雪那张清秀的面容就这样暴露在了门后那人的眼中。
她知道，于美楠此刻就在门后，看着她。她有点紧张，她不知道他会不会开门，或者开门后，会不会第一时间就对她进行攻击。
这是计划里最不可控的一步，只有度过了这一步，接下来的计划才能顺利展开。
她等了多久？也许只有五秒钟，但也许有五分钟，寂静的夜里，她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脏跳动发出的砰砰声。
哗啦，咔嚓。
门前的那道铁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人向她勾了勾手。慕雪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她走得小心翼翼，随时防备着于美楠可能的偷袭，一进门，她就将后背靠在了门上，占据了逃生的有利位置，目光警惕地盯着房间里的一举一动。
房间里没有开灯，这让慕雪更加紧张，她就像被黑暗吞噬了一般，只有窗外的风声和身后走廊里透射进来的微弱光芒提醒她，人间和光明与她近在咫尺。
“把门关上。”黑暗里，传来了一个声音，接着是咔的一声，一盏台灯亮了起来。
慕雪看到于美楠正坐在书桌后，目光盯着面前的一台电脑。
“坐吧。”他指了指面前的一张椅子，说道。
慕雪犹豫着走到了那张椅子前，“你就不怕我把他们带来？”
于美楠没有说话，只是把电脑屏幕转了过来，慕雪看到，他竟然接入了小区的监控系统，小区内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
慕雪暗暗松了一口气，假如按照原计划执行，现在她恐怕连于美楠的面都见不到了吧。
“我身上可能还有警方的追踪设备。”慕雪紧张地说道，“你就不怕？”
“你不会带那个东西来的。”于美楠微微一笑，靠在椅子里，双臂交叉放在小腹上，睥睨着慕雪，“你必须让我完全信任，才能让我放松警惕，不是吗？”
慕雪的身体骤然紧绷，“你什么意思？”话刚出口，她就感到脑后传来了一阵风声。
屋里还有别人！
慕雪只来得及冒出这个想法，匆忙低头，双脚用力一蹬，身子向后撞去。她感到自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下意识地抬起右肘向后猛挥，一只有力的大手却按住了她的胳膊，同时，那人的另一只手也勒住了她的脖子。
慕雪瞬间感到自己再也不能吸进一丝空气，脸色涨得通红。她双脚再次用力蹬地，试图借着这一跃和身后的人一同摔倒。可身后那人却就势抱起慕雪，将她高高举起向后摔倒，慕雪只感到自己的身子凌空飞起，随后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这一摔让她头晕脑胀，她用力晃了晃头，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头发却已经被人抓住，那人也骑到了她的身上，接着，那人抓着她的头用力向地面砸去。砰地一声，慕雪的额头传来一阵剧痛，一瞬间，她就失去了思考和反应的能力。那人也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再次抓着她的头发将她拉了起来，狠狠地再一次砸在地上，一下，两下……
慕雪知道，自己的额头破了，鼻子里也淌出了鲜血，尽管疼痛让她的脸剧烈地扭曲着，可她却露出了一抹笑容，尽管，此刻她的笑容看起来无比的狰狞。
她再次被那个人拉起来的时候，于美楠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慢慢蹲下了身，微笑着看着她。
鲜血流淌下来，滴落在地毯上，慕雪用力吸了吸鼻子，和于美楠对视着。
“我就知道你会来的，就算你不来，我也会去找你。”于美楠狞笑着说道，“你没想到吧？你不应该忘了，我从来不会亲自动手。你身后的那位，你可能不认识，但是，他的女儿死在你父亲的手里。”
“还真是，正瞌睡着就有人送了个枕头过来。”于美楠笑了一下，“我正愁怎么对付你呢，本来我还以为找一个要对你动手的人可能挺难，毕竟过去那么多年了，那些人对你的仇恨也都淡了，我甚至做好了自己动手的准备。没想到，这就是天意吧，一个癌症晚期的人，念念不忘的就是没能亲手给自己的女儿报仇。”
慕雪的嘴角露出了一抹讥讽，“我爸爸一辈子杀了那么多人，我怎么知道是哪个？”
身后抓着慕雪头发那人的手猛地收紧，慕雪不由自主地仰起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你说什么？”那人凶狠地说道。
“我说，我不知道你女儿是谁，死都死了，谁去关心那个。”慕雪含糊不清地说道。
那人抓着慕雪的头猛地砸向了地面，每砸一次，他都要吐出一个字，“你！再！说！一！遍！”
“我不认识！”慕雪咬牙说道。
“行了，别在这里。”见那人仍要折磨慕雪，于美楠连忙说道，“弄脏了这里，打扫起来不方便。弄坏了她，后边的事就不好办了。咱们得让她享受到和你女儿一样的待遇。慕警官，提醒你一下，你身后的这位，是位柔道高手。”
那人冷哼了一声，松开了抓着慕雪头发的手，慕雪刚感到轻松了一点，那人就拿来了一根绳子，捆住了她的双手，又用一根布条绑住了她的眼睛，随后，慕雪感到自己的嘴也被堵了起来。那人俯下身，将慕雪扛了起来，走出了房间。
“查到了。”S市公安局会议室，宋小宝急匆匆地走了进来，“于美楠离开S市那段时间，的确回了一趟原来他居住的城市，但是，他还去了另外一个地方，J市，慕警官的老家。”
“他都接触过什么人？”郑岩紧张地问道。
“这个，不清楚。”宋小宝无奈地摇了摇头。
郑岩紧皱着眉头，按照于美楠过往的习惯，他绝不会亲自动手，而是选择慕雪那件案子里受害人的家属。
那个案子比较特殊，慕雪的父亲杀人的手法极为残忍，给那些家属带来的创伤是永生都无法弥补的。如果让他们参与进来，会怎样对待慕雪？
“会是同态复仇吗？”郑岩自言自语道，于美楠将采用一种公开的形式惩罚慕雪，他想要表达一种因果报应的理念，即你所做过的恶，最终会加诸在你自己的身上。
他会在什么地方进行这次行动？他绝不会引火烧身，那个地方一定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慕雪的父亲杀害那些无辜的女孩儿的时候，是在地下室，于美楠会不会也选择在那样一个地方？
“秦队，马上向公安部汇报，调取慕雪父亲的那个案子里所有被害人的家属，看看他们有没有人在近期来S市。”郑岩冷静地说道，“不，这件事，让杜组长去做。于美楠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一组汇报，一组汇报。”秦双的对讲机里突然传来了前往于美楠家中搜捕的警察的声音。
“讲！”秦双简洁地应道。
“于美楠不在家里，这里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有血迹。”
听到这里，所有人的心都是一紧，“是小雪吗？”郑岩问。
“无法确认。”警察回应道，“不过血迹不多，如果是慕警官的，她目前应该还没有生命危险。”
“出现了。”陈涛突然推门闯进了会议室，他怀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气喘吁吁地说道，“出现了，直播开始了。”
他把电脑向前一推，一份实时直播的视频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画面里的慕雪被绑在了一个X形木架上，她身上的衣服已经被脱下，全身**，在她小腹的位置，被人用红色的记号笔画了个十字。一个身形壮硕，戴着头套的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手术刀，站在慕雪的旁边。而在这个男人身边的一张桌子上，放着一些酿酒的原料，和一个水龙头。
这里，几乎完美复原了慕雪的父亲作案的现场。
“慕警官，你到底是不是应该死，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让我们交给陪审团吧。”一个明显变了声的声音说道。
这个声音郑岩却是无比的熟悉，几天前，那个在电话里对他说“你输了”的，就是这个声音。看来，就算到了这个时候，于美楠还不忘掩饰自己的踪迹。
“公平一点，我们这次的陪审团投票就按照一万票来计算吧，只要有一万个人同意你去死，那我就只能说一句对不起了。”于美楠嗤笑了一声，“现在就开始吧。嫌疑人慕雪，职业警察。父亲慕永平，曾残忍杀害9名年轻女孩儿，作案手法为在她们的小腹装上水龙头，在她们的子宫内酿造红酒，被警方当场击毙。9名被害人皆为嫌疑人的同学，警方认为，慕雪并没有参与这些案子，但是，本法庭认为，没有慕雪的协助，慕永平根本无法接近这些被害人。慕雪在那些案子里充当了帮凶的角色。各位陪审员，请投下你神圣的一票，本法庭建议判处慕雪，死刑！”
“法庭？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郑岩冷笑，但他却无法忽视画面的右上角，那个代表赞成的票数正在疯狂地上涨着。
“不能关闭这个投票吗？”秦双焦急地问道。
“能！这东西还不是小菜一碟！”陈涛满不在乎地说道，径直进入了网站的后台。
“没用。”郑岩却摇了摇头，“他在乎的根本不是有多少人赞成，只是给自己找个大义凛然的理由。”
“我知道，你们现在也正在看着。”果然，郑岩刚说完，于美楠就又说话了，“我也知道，你们肯定会想尽办法切断投票的数据，亲爱的郑警官，别做这种蠢事，一旦让我发现投票的数据不动了，我马上就会让那个人动手的。”
画面里，站在慕雪身边的男人示威般地晃了晃手里的刀。
“真他妈的，这些人都疯了吗？那是个警察啊。”看着短短几分钟就已经上涨到了八千多赞成的票数，秦双忍不住骂道，“陈涛，你不是自诩玩电脑没人玩得过你吗？就找不到他的位置？”
“你当我没试过？”陈涛操作着另一台电脑，头也不抬地说道，“这小子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法，每隔一分钟就换一个IP地址，这他妈怎么还有欧洲的？我知道了，这小子用了肉鸡。”
“什么肉鸡？”秦双问。
“就是中了木马的机器，这小子可以远程控制这些机器，作为跳板使用，这么变来变去的，我们就算找到了肉鸡的位置，也不代表就找到了他。这小子到底掌握了多少台肉鸡啊。”陈涛吃惊地说道。
“这条路走不通了。”郑岩焦躁地说道，“杜组长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这个点，档案室那边的人都下班了。”秦玲说，“得花点时间。”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郑岩说，“地下室，别墅。秦队，小雪的父亲那时候是有别墅的，于美楠为了完全复原那个形态，作案的地点也一定在别墅，S市有多少别墅？带地下室，最好是没人居住的那种？”
“那太多了。”秦双苦笑。
“动手了，他妈的，怎么这么快？”陈涛惊呼道。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向了显示器，郑岩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扣进了掌心，他却浑然不觉，秦玲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胳膊，身体忍不住颤抖着。
画面里，那个壮硕的男人手中的刀已经刺进了慕雪的小腹，一缕鲜红的血液淌了出来。慕雪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身子不安地扭动着，可她的嘴被堵住了，她痛苦的呻吟只能被堵在喉咙里。
画面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暗了下来。
“怎么回事？”郑岩问。
“直播中断了，我失去了和那边的联系。”陈涛紧张地忙碌着。
大约过了五分钟，郑岩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一条短信在这个时候发送了进来，他打开手机，那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信的内容是一个地址。
“这是什么地方？”他把手机递给秦双，问。
“我不知道。”秦双想了一下，说道。
“是烂尾的别墅区。”陈涛看了一眼，在电脑里输入了这个地址，说道。
“马上出发，就去这。”郑岩说。
“可是……”
“不用可是，就算是赌，我们也得赌这一把了。”郑岩匆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