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默声是京城豪商,他一开口就要买下他们的商队,商队包含他们两年多的心血,他们当即拒绝了李默声,李默声只笑了笑,很有风度地离开了。
可是从那之后,商队就开始各种不顺,甚至他们几个的生意也屡次出现纰漏。后来有几个合伙人顶不住压力,纷纷退出商队,商队只剩下严同升和裴纳言。
就在前不久,裴纳言接到一封严同升的来信,他在信上说自己身体日渐衰败,所以打算将番邦的生意链卖出去。
裴纳言心急如焚,他怀疑这一切都是李默声在后面搞鬼,可是偏偏找不到证据,等严同升也退出商队,这条番邦的生意链就要彻底垮了。
裴纳言独木难支,只能想办法各处找补,那几个商人应该是听到了什么消息,才会用提价来威胁他。所以他突然间收到这样一封信,即便预料到可能有诈,他还是义无反顾的赴约了。
可是他没想到去到枣楼后,只坐下喝了一杯茶水就昏迷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跟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用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那人脸上带着笑,但是嘴里说出的话却几乎让裴纳言目眦尽裂。幸而柳燕宛机智的将那人引了过去,他从地上一跃而起,跟那人搏斗起来。他们相斗波及了柳燕宛,看到柳燕宛晕倒,他顿时发了疯一般,全力一击,竟然将那人击倒在地,还捡起地上的匕首在那人胸口上刺了一刀。
那人捂住流血的伤口似哭似笑,说了一句让他听不懂的话。
他说,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那个人当时倒在台阶上,正巧一扇燃烧的门从门框上脱落,砸到了那人的脸上,火星子溅到了他的身上,他推开燃烧的门,抱着自己的脸,不停地在地上哀嚎打滚。
后来裴纳言不敢再看,抱着昏迷的柳燕宛离开了裴府,他本想把柳燕宛送到医馆,可是走到半路就因为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裴公子不知道那个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是谁吗?”
“我闲暇时听说书人讲过,江湖上有一种人皮面具,戴上之后就会变得跟另一个人一模一样……”
魏凌洲忍不住失笑道:“裴公子,江湖传言并不可信,那人跟你长得一样,是因为她就是你的双胎妹妹——裴二娘。”
裴纳言惊恐难言:“她是我妹妹?可是她要杀我,她还放火烧了裴府,烧死了爹娘……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裴纳言抱头痛哭,比起有一个杀人犯妹妹,更让他接受不了的是这个妹妹毁了裴家,还差点儿杀了他。
柳燕宛身心疲惫,她还怀着身孕,所有人都有志一同,尽量不去打扰她。
裴纳言伤得也不轻,又遭受了亲妹的打击,柳小鱼见他状态极差,就把他送到医馆治疗。自己又急急忙忙地买了些容易克化的吃食,回去看柳燕宛。
如一想起自己还没交还八子银铃,就去找柳燕宛,二人正好在下人房门外遇到了。
如一仔细瞧了柳小鱼一眼,他昨夜奋勇救火,头发烧焦了一截,肌肤上有星星点点的烫伤,右手背上的烫伤尤为明显,他忙前忙后,竟然都没时间处理一下。
如一叹了口气,“你这个样子去见你阿姐,她肯定会担心。之前是没腾出手来,怎么这么长时间都不处理一下,留疤怎么办?”
柳小鱼闷闷地捂了一下手背,说:“我一个大男人,不怕留疤。”
如一左右瞧了瞧,看到不远处的石桌石凳,“走,我去帮你处理一下伤口。你就算不怕留疤,也不怕这只手会烂掉吗?”
她从身上摸出一卷白布和一小盒药膏,示意柳小鱼把手伸过来。
“这药膏是翠儿弄来的,我要了一点过来,听说治烫伤效果很好。”
柳小鱼看着面前专心为自己处理伤口的如一,心里的热流来回激**。
“纪姑娘,我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
如一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柳小鱼立时干笑两声:“我就是随便说说,别当真,别当真。”
“好了。”如一抹完药膏后,把一小卷白布全部缠在柳小鱼手上,还打了个漂亮的结。柳小鱼把手收回来,珍惜地摸了两下。
此时柳燕宛已经苏醒,正坐在**发呆。
如一拿出装着八子银铃的盒子递给她说:“少夫人,我已经将八子银铃修复完成,现在正式交还于裴家。”
柳燕宛打开盒子看了一眼,面色凄凉。八子银铃完好无损,可惜裴家已经面目全非。
柳小鱼上前拍了拍阿姐的肩,以示安慰。
“八子银铃是修好了,只可惜上面的红宝石并不是原来那颗,”如一指着最大那颗宝石说道,“原本镶在这里的琉珠被裴二娘替换了,而那颗琉珠……已经在大火中焚毁。”
“琉珠?”柳燕宛愣了一下。
“少夫人也知道琉珠吗?”
“听说过。”柳燕宛轻声答道。
“裴二娘用琉珠做试验,我很好奇这颗琉珠到底有什么秘密,可惜……以后也没机会知道了。”如一脸上的惋惜无比真切。
“我知道一些关于琉珠的传闻,只是我有些倦,小鱼,你说给纪姑娘听吧。”
柳燕宛说着躺靠在椅子边,懒懒地喝了一口茶。
柳小鱼闻言想了想,说:“小时候我和阿姐生活在海岛上,那片海岛就有关于琉珠的传说,不过我记得不多。”
如一笑了笑,“没事,我就是好奇,柳公子说就是了。”
柳小鱼说道:“据说琉珠产自一种奇异的大蚌,这种大蚌千年难遇,它生活在很深很深的海底,海底有一大片黑色的礁石,大蚌平常就躺在那片黑色礁石上。每到月圆的时候,大蚌就会从海底浮上来,来到沙滩上张开蚌壳,海岛上的人管这叫‘吸取月之精华’。据说大蚌晒月亮是为了它体内的琉珠,这种琉珠和珍珠有点像,但不是珍珠,它比珍珠更加稀有珍贵,据说把琉珠磨成粉,只要一点点就能活死人、肉白骨。如果把琉珠整颗吞下,那么就可以长生不死,做尘世间的活神仙。”
如一瞪圆了眼睛,“这是真的吗?”
柳燕宛弯了弯嘴角,“这只是个传说,琉珠虽然珍贵罕见,但还是有人见过,也没听说有人因此得长生啊。”
说完她叹了口气:“我听一些老人说过,琉珠不止不能使人长生,它还是个十分邪性的东西,得到它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我若早知道八子银铃上镶嵌的是琉珠,可能早就将它毁去,也省得它祸害人。”
柳小鱼一副心有戚戚焉的模样,补充道:“我阿姐说得没错,听村里的老人说,曾经有人在月圆之夜用渔网捕到了大蚌,取出琉珠后卖给路过的商人。商人当晚就住在那户人家里,结果一夜过去,那户人家全部暴毙而亡,商人在返程的途中落海而亡,想必就是琉珠在作怪了。”
如一听着柳小鱼讲述琉珠,想着藏在家中暗格中的琉珠,越听越是心惊。
柳燕宛温柔地打断了柳小鱼:“小鱼别讲了,你没看到纪姑娘吓得脸都白了吗?”
柳小鱼悻悻地住了口。
如一心里有些乱,于是起身欲向柳燕宛告辞。
柳燕宛拿着八子银铃的盒子,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说:“裴家之前曾许诺,修好八子银铃,则会重金相酬纪姑娘。可如今裴家遭逢巨变,能不能宽限些时日……你放心,我们裴家肯定不会赖账,不会让纪姑娘白白耽误这么长时日。”
柳小鱼摆了摆手,“阿姐,你别担心,我还有许多花红存在老宋那边没领,付给纪姑娘的酬金由我来出好了。”
柳燕宛闻言甚是欣慰,如一倒想拒绝,可是柳小鱼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三两下就把这事给定下了。
如一将八子银铃交出去后,就开始盘算离开的时间。
只是,她倒是可以走了,不知道魏凌洲那边还要等多久。如果可以,她想跟魏凌洲一道离开。
第二天天光大亮,一碧如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如一走出裴府大门,魏凌洲正站在大门外望着天边漂浮的云,像在思索,更像在发呆。
“易安。”
如一看到魏凌洲就想起昨晚,他如同天神降临一般将自己带离火场。后来看到她哭泣,他又将自己拥入怀中安慰。
曾经,他带给她很多次不一样的触动。昨晚她依偎在魏凌洲怀中,终于第一次正视自己的内心。
她喜欢魏凌洲,很喜欢,特别喜欢。
如果他不是魏相之子,也不是大理寺寺正,她一定会拼了命地和他在一起。
“表姐,你怎么哭了?”魏凌洲拿出一张手帕,拭去如一脸上的泪水。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些难过。”如一退后一步,避开魏凌洲为她擦泪的手,“易安,我要回京城了。”
魏凌洲面色一沉,“再等两天,裴家的案子马上就会出结果,我们一起回京城。”
如一摇摇头道:“我在青禾县已经待了太久,我想马上就回去。”
魏凌洲皱了皱眉,“那我让魏九送你。”
如一知道如果再拒绝,魏凌洲肯定会生气,于是点头答应。
魏凌洲和长秋来到县衙。
他一直在等红衣男尸的验尸结果,但裴家送来的尸体太多,即便李仵作长了八只手也不可能马上出结果。
魏凌洲在验尸房外等待许久,李仵作终于推开门走了出来,脸上透着深深的疲惫。
“已经验完了,大人可要进来看看?”
“你把查验结果给我就行。”魏凌洲虽然热衷于破案,但真的没有看尸体的嗜好,更何况那么多焦尸,看多了真要做噩梦,于是拒绝了李仵作的提议。
“今天没人给我写检尸报告,我直接跟大人说吧。尸体是一名年轻女子,大约二十岁出头,死因是利器刺入肺脏致死,面部被火灼烧过,损毁严重,身体上有多处瘀痕,身上还有许多陈年旧伤,像是被鞭打所致。”
魏凌洲听后陷入沉思。
裴二娘和裴纳言同年,二十来岁年纪没错,肺脏的伤和面部的伤跟裴纳言之前的说辞相符,至于比较严重的陈年旧伤……
魏凌洲回忆起裴鸿光说过的话,裴二娘十五岁时把裴纳言拽下树,致使裴纳言昏迷三天,为此裴鸿光差点儿打死裴二娘。莫非,尸体上的旧伤难道就是这么来的?
虽然尸体的脸已经毁了,但是从各处特征来看,这具就是裴二娘的尸体。
“李仵作,你再仔细查验一遍,如果没有问题,今晚就将检尸报告交给我。”魏凌洲冷酷无情地吩咐道。
等魏凌洲走没影了,李仵作气得将手套摔在地上。
“我的个娘咧!我老李忙了一整天还没吃饭呢,饿死我得了!”
他嘴里骂骂咧咧,一抬头发现魏凌洲站在转角处看着他。
李仵作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魏大人原来没走啊,年纪轻轻的,腿脚怎么……哈哈,我累糊涂了,我现在就去写检尸报告。”
魏凌洲微微一笑道:“我腿脚没什么问题,回来是因为想起你和衙役们忙了一天一夜,你们辛苦了,我让长秋去酒楼订几桌席面,大家伙儿好好吃一顿,等这件事忙完,我们就可以回京了。”
李仵作闻言笑得合不拢嘴,等魏凌洲走后,他咂了咂嘴:“也不怪魏大人年纪轻轻升得这么快,既能做事,又会做人,说不得将来能接高大人的班,这条大腿怎么都不能放过。”
远处的人影已然越走越远,最后只剩下一个小小的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