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明把外套的帽子戴上,双臂抱在胸前,哆哆嗦嗦地走向电梯,装作一副高烧急需打点滴的样子。他果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就走到了直梯门外,他得意地回头看了一眼医院门口,闻风而来的新闻记者们都被医院和警方的人拦在了门外。毕竟是警方受到重挫的消息,怎么会没遮没拦地放记者进去采访呢?想要了解事情的真相,还得掌握一些手段才行,对于我来说,在这家医院暗访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能顺利混进去,这次也是轻车熟路。杨明暗自想着,电梯门一开就赶紧进去了。
杨明本来今天是休假的,但是他跟值班的人打过招呼,只要发生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他,他的手机都是24小时待机的。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总能抢到头条新闻。今天凌晨三点多,值班的人就打来电话,说市中心医院来了好几次警车,一夜之间送来了好几名伤员。杨明听到后立刻从家里赶来,没想到其他的媒体反应也够迅速,不过都没有他棋高一着。他凭直觉,感到这可能和屈锋的调查有关。
一走进电梯,他就直起了身体,按下了五层的按钮,先去轻伤的住院部看看。警察如果受了重伤,也没有什么采访的可能了。到了这一层,果然没有多少人,杨明得以轻松地进去观察。他准备从每个房间前经过时,都往里面看上一眼,如果被人怀疑,就假装是护理病人的出来上厕所。
杨明快速经过了几个房间,判断出来里面的病人都是烧伤烫伤的,他需要找到的应该是骨折、摔伤的病人。正在这时,他突然听到有一个房间传来了争吵声,仔细一看,那个房间在他的右前方,争吵的声音从敞开的门中传了出来。
“你不能走!你的腿不要了吗?”一个女人焦急地低声喊道。
“你别拦我!我无论如何也要见她最后一面!她难道不是你的好朋友吗?”男人却不管不顾地扯着嗓子喊着。
女人不再说话,只是发出悲凉的哭泣声。杨明刚想慢慢接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踉踉跄跄的脚步声。他快速扫视了一下周围的情况,墙角正好有一个饮水机,他就闪到了饮水机后面继续观察。
杨明刚刚藏好,门就被吱呀一声彻底推开了。穿着病号服的男人步履蹒跚地从门里走出来,后面那个女人也赶紧跑出来,小心地扶着他。虽然只是一瞬间,杨明也认出来了,这个男人是贺彬!
屈锋一直关心鸿远集团的案子,也收集了不少有关人员的照片资料,但是一直没找到贺彬的近照,因为他既不热衷在社交应用里上传照片,学生时代也没有什么可以见报的辉煌事迹。但是杨明不同,他看过贺彬长什么样子。因为贺彬曾经代表父亲出席过一个楼盘的发布会,J城日报社当然派杨明去现场报道。他拍了很多照片,但不知为什么,最后领导都没有用。屈锋没提过盛达集团的公子很重要,所以杨明也没跟他提过照片的事。杨明想起来之前流传的吸毒传闻,决定先跟着贺彬,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重伤做手术到底是在哪一层啊?”女人走到了电梯门口,小声嘟囔着。“不知道小英是不是被送来了这里?”
“这是最大的一家医院,一定会送到这儿的。”男人焦急地按着电梯按钮,不耐烦地说道,“先上楼看看再说。”
“你们是想去手术室吗?”杨明走近他们说道,“我正好去看一个朋友,知道怎么走。”杨明尽量表现得很自然,贺彬果然没有起疑,点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三个人一起上了电梯,到了第七层。杨明示意他们往右边走,没走多远,贺彬看到长椅上的身影就大喊道:“程潭,怎么样了?”
程潭刚刚和警察说完话,还没有回过神来,他听到喊声才匆忙站起来,跑向二人,说道:“你们也在这里?太好了!阿彬,你怎么样?能走路了?”
“他就是在硬撑着。听了你说的话后,我们都快吓死了。”徐洁抽咽着说道:“小英……会没事的吧?”
程潭沉默了一会儿,看了下墙上的表,说道:“还有十五分钟,手术就能结束了。都坐下来一起等吧。”程潭这时才看到一旁的杨明,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啊……他们找不到路,是我把他们送来的。”杨明正在思考如何能继续留下来的理由,但看到面前的男人一脸的戒备,他决定还是先找个地方躲一会儿。他注意到,贺彬见面的这个男人肩膀上受了伤,而贺彬和那个女人也是伤痕累累,直觉又告诉他,这后面有很多料可以挖。
贺彬没心情理会带路的杨明,想尽快弄清楚自己昏倒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小洁说,小英为了救我去找那个人做交易,是那个人想把她灭口吗?她到底为什么会伤成这样?”
杨明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蹲下身假装系鞋带,迅速地把一个窃听笔丢在了椅子下面,然后尽量不引起注意地走到了厕所里。他在厕所里打开了耳机,三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都怪我……”程潭知道自己再怎么对周围的事无动于衷,也难以面对好友的质问。“她找到了手机卡,想去换你的解药,我们就一起去追那个罪犯。我明知道会很危险,应该当时就让她回家的。”
“你们又和那个人打起来了?他的眼神很可怕,”贺彬想到大殿里那一幕,就不寒而栗,“应该是杀人不眨眼的。他给我打那一针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我稀里糊涂地好像说错了话。”
“给你打的是致幻剂,刚才护士告诉我了。”徐洁说道:“但是很奇怪,按理说你一个小时前就应该醒过来了。”
“那个罪犯不仅会这个,他确实杀人不眨眼。”程潭说道,“他这一路上就伤了五个警察,我们和警察一起坐救护车回来的。”
听到了这句话,杨明的眼神一亮,原来深夜送来的多名伤员是这么回事!果然和贺彬有关系,看来这次自己是押对宝了!
“就为了那个视频吗?我们也没拍到什么啊!”贺彬愤怒地说道,“抓到他了吗?一定要让他受到应有的惩罚!”
杨明又听到一个重要信息,原来这一场搏斗是为了一段视频,他已经开始在脑中构思新闻题目了,这次一定能成为热点。
“视频已经在警方手上了,就让他们去调查吧。”程潭叹了一口气,说道,“人是抓到了,但是故意伤人,最多也就判十年,但万一阿英……”
“不会的!我就是倾家**产也要把她治好!都怪我,不应该把她拉进来的,要不是因为……”贺彬用手抹了一把脸,平复了下情绪说道:“当时我对你们说,我是因为把钱都投在股票上,一时失手才躲着若英的。实际上不是这样的。”
程潭和徐洁都看着他,没有插话,给他整理思路的时间。贺彬继续说道:“本来老头子放心把江畔豪宅那个项目给我做,发布会我都去参加了,可突然爆出来我们征地的时候有暴力冲突。”徐洁点点头,她当时看过相关的报道,电视台的社会新闻里都播了,她通常是边看那档百姓生活节目边吃饭。“我们是和改迁的住户签了合同的,哪儿来的什么打砸抢啊?可据说爆料的人确实是一身带伤地找到记者,暗访时也看到了被破坏的房子,这就解释不清楚了!那些媒体从来都是不管真相是什么就开始写,等我们想调查时,稿子已经发出去了!”
杨明本来兴致勃勃地在本子上记录着贺彬失踪的内幕,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不由得停了下来,愣了一下。我一直在追逐事件的内幕,挖掘不为人知的猛料,而这些令人震惊的消息一定是真实的吗?他一向对自己做的事坚定不移,现在突然有点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问题了。
“所以你就成了替罪羊,只好躲起来了?”程潭顺着贺彬的思路分析,一般出了这样的丑闻,负责人总是要引咎辞职的。
“本来没必要躲的,一躲反倒承认自己有问题了。”贺彬继续说:“主要是之后又出了一件事,我觉得好像有人瞄上我了。”
“你之前就被人绑架过?”徐洁吃惊地说道:“难道说大殿的那帮人就是冲你来的?”
杨明在刚才的短暂恍惚后又迅速恢复过来,在本上写下了“绑架”二字。
“绑架这种事怎么会连着绑两次?大殿里我跟你们一样,都是头一回。”贺彬自嘲地说道:“我从公司离开后,就又和那帮狐朋狗友混在了一起。有一天我们正在KTV唱歌呢,突然冲进来一帮警察把我们都拉去尿检。我那天喝的酒就是在KTV的超市买的,居然查出来尿检呈阳性。”
“这帮人该不是也假扮警察吧?”徐洁困惑地说道,然后突然一拍脑袋,“我知道你为什么醒不过来了!你一直……”她不太好意思说出那两个字,“身体已经对药物上瘾,形成依赖了,所以被注射了致幻剂后一下子就飞高了!”
杨明又快速地在本上写下“假警察”,之后慎重地写了“吸毒”二字,并在下面画了着重号。
“后来我才知道,那家KTV有个隐藏的地下赌场,我们正好撞上警方的突击行动了。他们是真警察,”贺彬说道,“但是我没有吸毒啊!我开始怀疑有人在我身边做手脚,于是搬离了公寓,也和那帮狐朋狗友断了,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可据我所知,你搬到了酒店里,还是一直和几个不务正业的人花天酒地啊。”程潭冷冷地说道。
“那是因为我自己的能力不够!”贺彬急于为自己辩解,“我只带了几件衣服离开,把常用的东西都换了,可还是查不出来我为什么被人算计。所以我只好出此下策:和那几个道上的朋友打牌,故意输给他们。”
“你以为这样就能收买他们了?哼,”程潭对他这种有病乱投医的做法十分不屑,“算计你的事可不是几个小虾米就能搞定的。”
杨明激动地在本上写道:幕后操纵,另有其人。
“你那么聪明,怎么没算到我们会被人绑架呢?”贺彬不满地回呛。
正当徐洁担心两个人吵起来时,手术室的门开了,三个人立刻都站了起来。“怎么样?”三个人几乎同时发问,护士正推着带滑轮的病床,林若英安静地躺在上面。
“谁是病人家属?”三个人同时举起了手,贺彬看了他们一眼,程潭和徐洁又默默放下了手。护士看着贺彬说道:“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也没有颅内大出血。但是脑部还是有一定损伤的。”
贺彬脸色发白地说道:“损伤……会……会怎么样?”
“就是记忆力有明显下降,可能会遗忘一些事情。反应和分析能力、阅读能力也会受到一定影响,这就得看术后恢复了。”护士见惯了家属悲恸欲绝的场景,说话就像机器人一样不带感情。
“没事……忘掉也好……”贺彬哽咽地说道,“忘掉我也好。”程潭拍了拍他的肩膀,徐洁抓住了林若英的手,三个人就和护士一起陪着沉睡的林若英走向电梯口,去往她的病房。
杨明等到他们都离开后,拿回了椅子下面的窃听笔,对下一步应该如何调查已经有了主意。
杨明急匆匆地坐电梯从医院里出来,离开时他注意到,医院门口的媒体记者比刚才又多了一些,他赶紧把帽子戴上,避免同行认出自己。警察受伤的原因自己已经弄清楚了,可以让编辑助理根据自己的口述先写一篇通稿,等白天主编来了之后审一下就行了,后续的深度报道再慢慢跟上。现在他开车急着回报社,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查明。
杨明来到了日报社大楼三层的编辑部,值班的小陈看到他过来了,立刻兴奋地打招呼:“杨哥,您这么快就回来了?已经抢到新闻了?真不愧是咱们日报社之光啊!”
“行了,别瞎拍马屁了,赶紧给我查个东西。”杨明笑着拍了小陈一下,“上个月的江畔豪宅暴力事件的新闻。”
“好嘞!上个月的新闻样片还没送库呢,都在架子上堆着呢,您
等我一下啊。”小陈立刻屁颠屁颠地去隔壁的架子上翻找资料了。
杨明对这篇报道有一些印象,但是爆料人不是主动找自己的,也没有首选日报社来反映情况,毕竟如果想搞个大新闻出来,还是直接捅到电视台去更快一些。于是J城日报社只能算把事件的情况转化成文字版而已。杨明想看一下当时的报道对爆料人的描述,寻找一下是否有什么破绽。
“找到了!”小陈抱着一摞新闻样片出来,都是日报在付印之前进行核对的纸质版。杨明迅速翻看这些报道,注意到都是发表于三月八日至十日。《什么仇什么怨?江畔豪宅项目惊现强拆内幕》《打砸强拆,暴利下的流血冲突》《谁才是江畔的主人?贺氏家族的房产幻梦》《人民血泪控诉,豪强引咎辞职》。报道的标题一篇比一篇哗众取宠,指向性也越来越明显。杨明回忆了下那个时段的事情,想起来自己正在追踪“三七惨案”的新闻,可是翻了从三月七日开始一周内的报道,对踩踏事件的受伤人数只是寥寥几笔带过,对造成惨案的直接原因更是只字未提。杨明记得当时自己跟主编大吵了一架,更是扬言要辞职单干。可是就连杨明自己都知道,自己不过是说说而已,在国营的日报社每个月都有稳定的收入,还享受事业单位待遇,不过是报道发不出去的小事,对记者这个行业来说简直是太司空寻常的事了,怎么可能为了芝麻一点儿的小事,丢了西瓜那么大的工作呢?
于是自己也就忽略了这几篇字字如剑的报道。无论是谁在贺彬那样的位子,都会忌惮媒体酝酿的这场“民愤”,与其死硬地与民众的仇富心理针锋相对,不如暂避风头等待民众渐渐遗忘。这个社会的热点太多,人们总是健忘的,就连杨明这样天天追逐热点的人,都快要把上个月的新闻彻底忘掉了,对于普通的人们来说,谁还会记得前天发生过什么令人震惊的事吗?
杨明在略微感叹后,开始仔细阅读其中对爆料人的描述。“头部受伤、满脸淤青,他哽咽地说道,因为不愿意签下购地的合同,第二天就遭到了疯狂的报复。年前新建的房屋被彻底砸毁,值钱的家具、电器也被冲进家里的人悉数捣毁,连锅碗瓢盆都没给他剩下。问到打砸的人到底长得是什么样子,他一个壮汉也抽咽得像个孩子,只是不停地说:不能说、不能说。”
杨明再次感叹记者的煽情文笔,读了这样的报道,人们都会对罪魁祸首人人喊打吧。他又翻了几篇,提及爆料人的描述大致相同,都是陈述没有同意签约就遭到了报复。杨明用手机把报纸上的关键内容都拍了下来,然后让小陈把指向性明显的几篇复印一份给自己。他又在网上查找了相关报道,看看其他媒体是怎么说的,当然没错过那个引起轰动的电视台新闻。事件的内容没有太大出入,但是经过不同媒体的发酵酝酿,由一起暴力冲突演变成了当地豪强对江畔居民的镇压,直至变成了工薪阶层对豪富势力的口诛笔伐。
杨明放下了手机,按压太阳穴让自己冷静下来。缺少监督的网上言论,往往会从最初的略有理性的辩论,变成脏话连篇的泼妇骂街。看了那么多骂人的言论,杨明得让自己的头脑静一静。他静下来想了一会儿,知道想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就要亲自去事件的源头看一看:江畔豪宅项目。于是他立刻拿着复印件出发,在开车的路上,他给屈锋发了条短信:江畔贺氏,另有隐情。
杨明一向自诩自己的调查都是独立的,但是必要时他也要争取警方的支持。既然可能有人在幕后操纵散布伪造的事实,难免他们会在现场谨慎地布防。所以自己去江畔豪宅区暗访,也算是闯了一把龙潭虎穴了。为了防止线索在自己这儿被断了,他还是决定把一些最新的进展透露给警方。
从日报社大楼开车出发,只需要经过一个跨江大桥就能到达江畔豪宅区了。J城这种临江而建的城市,江两边的经济发展程度都会有不小的差距。江北岸一直是人口密集居住区和商业中心区,江南岸以前一直是低矮的平房和工厂,因为还把火葬场和公共墓地也建在了这一侧,所以一直都没有人愿意住在这一边。不过由于楼市的日渐火爆,开发商也不管什么风水是否吉利了,只要是临江的岸边,他们都会倾尽所能地把地先买下来,然后打造“江景房”、“临江至臻美寓”等宣传口号,让渴望在住房上高人一等的消费者上钩。
这片江畔豪宅区也不例外。盛达集团买下来江南岸最好的地段,可以欣赏到江水拐弯时的宽阔水面和急流风情,而且对岸正好是江畔公园,没有高楼阻挡,视野开阔,只要从跨江大桥过去,只需要开车十几分钟就能到达百货商场。所以这个楼盘还没开盘就赢得了全城人民的关注。特别是豪宅区不以高耸入云的大楼为卖点,而是打造“低调奢华”的格调,每幢建筑最高不过五层,还建有别致的独栋别墅,所有户型都是大面积的,整个小区拟采用欧式小镇的装饰风格,并配有自己的健身房、酒吧、俱乐部、游泳馆甚至私人电影院。
杨明参加过楼盘的发布会,所以知道私人电影院的构想是贺彬提出来的。他说希望让住户在享有高品质居住环境的同时,也能够让他们的精神世界有安静着陆的地方。当时在场的人听到贺彬介绍的这个概念,欢声雷动,好像恨不得马上冲进售楼大厅先抢一套房子才能让自己从此睡好觉。就连一直对楼市没什么兴趣的杨明,也被贺彬的说法打动了。
可是这一切美妙的构想现在只能是幻想了。杨明已经开到了豪宅区,这里的所有工程已经全部停工,门口只挂着“禁止进入”的牌子,但是根本没有人在这里监管。杨明把车停在路边,拿着手电筒,从虚掩的大门走了进去。
豪宅区工地已经建起了一些别墅,但只是一些房架子,还没有填充砖头,水泥袋子和没码齐的砖头胡乱地堆在地上,脚手架也乱七八糟地横放着,就好像工人们突然有急事离开、随时还会回来一样。杨明大致围着建筑绕了一圈,发现已建的建筑物似乎没有当时规划的那么多,整个小区的规模也大大缩水。不是说大部分的原住户都同意签合同搬走了吗?难道还有人继续在这儿住着?
杨明用手电筒照着,突然发现有一处遮挡广告牌后面传来了一丝亮光。他慢慢走近,扒开广告牌,发现可以从这里出去。一般来说,设这种遮挡牌是为了美化市容,可是这里没有住户,为什么要把已建区圈起来呢?杨明从广告牌的夹缝中挤了出去,被眼前的情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