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愿谭

第5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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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已经这样很久了,本来就住得近,江俊杰拥有汽车之后,不久,开始“顺”舒盈莹上下班。其实根本不是顺道,因为他们的工作地点根本不在同一个方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曾有过一段时间的关系紧张,却又突然和好,还可以一起去广场看跨年得烟花,甚至江俊杰愿意接送她上下班。舒盈莹家老房子终于卖出去了,她跟江俊杰的关系也突然缓和了。

她并不知道这是一个什么契机。那套旧房子能跟江俊杰有什么关系?顶多地下室可以作为一个临时活动室、仓库,他们谁都不常去的。可为什么旧房子可以成为影响他们关系的因素呢?

舒盈莹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也隐隐觉得,就是因为自己不再记得什么,她就跟江俊杰形成了某种平衡。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怕打破现有的平衡,没有人愿意追究。

他们一路都没有讲话,舒盈莹快到了,江俊杰问:“中午?下午?”

“下午,毕竟做人,还是有始有终一点吧。”舒盈莹看了看时间,还早,还有20分钟才上班。

她从来没这么早到过单位,竟然是最后一天了。

江俊杰问中午、下午,意思是中午来接她还是下午来接她。江俊杰怎么闲成这样?因为他已经在舒盈莹之前辞职了。

他跟舒盈莹一起参加了研究生统一入学考试,也过线了,从历年情况来看,可以进入复试,只是他的成绩比舒盈莹还低一些。毕竟他比舒盈莹更早一年毕业,已经离开学习环境很久了,能考这个成绩已经不错了。

所有人都不支持江俊杰辞职。从他的初试成绩来看,虽然可以进入复试,能被录取还是很悬的。在查到成绩之后,江俊杰当机立断打了辞职报告,甚至还没等到批复就自行卷铺盖走人了。大家都觉得他不理智,最终能不能考上还值得怀疑,在没把握的情况下竟然把四平八稳的工作辞了,真是太随意了。江俊杰倒是不介意别人怎么说,他正为有可能实现人生翻牌而兴奋。

不久,舒盈莹也紧随其后,决定打辞职报告。大家都觉得他们魔怔了。他们还属于跨考专业,比起相对轻车熟路的本专业学生缺少优势,何况他们的初试成绩并没有多好。

舒盈莹却说,想做一件事就要拼尽全力,如果总想着还有后路,那结果必然不好。

这是什么谬论?做不做的好一件事,跟有没有后路不存在必然联系。大家都这么说。

他们不管,他们毅然决然。

舒盈莹辞职后,他们为了庆祝和勉励,晚上订了只烤鸭来吃。鸭子摆齐之后,江俊杰才放下手机,把注意力转移到桌子上。

“公共课不咋样,专业成绩竟然都好高啊,只要复试能正常发挥,铁铁稳了。果然还是有学习天分吧,跟我们这种没有追求的垃圾不一样,当初高考的时候……”舒盈莹迫不及待夹起一片又肥又脆的鸭皮,说了一半话戛然而止。

嗯?怎么回事?为什么嘴里会冒出这种莫名奇妙的话来?

出成绩的时候,偷偷查了江俊杰的分数,得知江俊杰还没自己高的时候,舒盈莹既幸灾乐祸又很担心。除此,她总觉得好像还看过什么人的成绩,但她对这件事没印象了,就像梦里做过这事儿似的。

“你在说谁?”江俊杰捡起一张荷叶饼,疑惑地抬起头。不得不说,他也有种奇怪的违和感,总觉得舒盈莹在说一件和自己有关的事,但怎么想都想不到到底能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不知道,忘了,可能是考研群里的谁吧。就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奇怪的片段,我也不知道咋回事。”舒盈莹用鸭皮沾了沾白砂糖,“可能是希望自己再考好点儿吧,最近总觉得有说不出的怪异。昨晚还梦到死人了,我走在一片苇甸子里,其中一具尸体就仰面泡在空地的水坑里,感觉真不好。”

“尽人事,等待天命吧。”江俊杰已经卷好一张荷叶饼,“就算最终考不上,我也不会再做那些做过的工作了。如果考不上,那我就到北京租个地下室,每天都去自习室,大不了好好复习,再考一年。”

舒盈莹皱皱眉,不喜欢“如果”,江俊杰说的那种备考对于她来说太苦了。

一个月后,他们如期参加了复试,但都没如愿被第一志愿录取。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艰难调剂和复试,辗转去了不同的城市,最终他们分别被两所学校录取,江俊杰被换到了其他专业。

终于看到网站出现公示的时候,舒盈莹的手没出息的抖了抖,在看到自己名字时却又莫名麻木了。不过无论怎样,终究还有个学可上,他们终于迈出第一步了。

录取江俊杰的学校所在的城市,跟她未来所在的城市需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在得知自己被录取的那天,舒盈莹买了去江俊杰那边的票。江俊杰在陌生的城市里迷路了,没有接到她。天黑透了,两人拿着几乎没有电的手机,在相向而对的两个空****的公交站里,终于找见了对方。舒盈莹坐在长椅上,江俊杰在人行横道口踱着步,信号灯一变换就朝对面跑过去。他们没有拥抱。江俊杰在跑过人行横道之后又慢慢走起来,然后坐在舒盈莹旁边,他们看着末班车也开走了。

谁都没有开口,那晚一起坐在路边之后,第二天他们就没有任何约定的确定了恋爱关系,从认识至今,时隔近8年。

又几个月后,又是一年一度开学季,又是初秋凉爽中还有点燥热的温度。舒盈莹的学校先报道,江俊杰替她把行李拿到安检口。跟着人群走过很长一段路,火车缓缓进站了,舒盈莹回过头,身后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她还是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但那感觉越来越淡化了,就像原本刻意去记住的梦境还是会被慢慢遗忘。

一瞬间流下了眼泪。一滴眼泪快速从脸上滑落,不知消散在了哪里。一切都重新开始了,真好啊。只是远离了这总想逃离的故土,不知为什么,心里好像还牵挂着什么。

舒盈莹用手背蹭了蹭酸涩的眼睛,掂起行李匆匆钻进车厢。

坐定后不久,火车缓缓离开车站,看着窗外远方熟悉的城市倒退着,她又想流泪了。旁边坐的女孩戴着一副夸张的耳机,低声唱起了《歌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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