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合楼七层,图书馆自习区。
靠窗的位置可以看到整个号称全市占地面积最大的校园,不过就跟鸟不拉屎的东篱校区生活区面积差不多大。这一天是完全大晴天,天上见不着半个云,主楼顶上的大钟反着光,整栋楼在强光照射下,亮度提高不止一星半点儿。昨天的天气预告说今天的气温直逼40摄氏度,非常不适宜出行,高温室外作业要注意防暑,前操场上有几个人在打篮球,命还要不要了?
自习室内凉气开的挺足,虽然来的不情愿,不过这温度在烈日下也能俘获人心,坐下以后舒服得都不想出去了。
暑假的最后两周,后进生的义务帮扶开始了,双方一起坐在这里组成结对小组。大家都不情愿,学困生不想学,学优生也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但这是学校多少年的传统,到这一年依然不会破例。
陈青柏迷迷糊糊听着旁边的人跟他讲着什么a啊S啊q之类的,就想趁着对方不注意偷偷小睡一会儿。
“昨天让你回去记等比数列公式,你记了吗,这题不是自己做的吧,又抄教辅后面的答案了?”任昱麒扶额叹息,“还打瞌睡,游戏玩到几点了?我只给你留了三道题啊,耽误不了多久玩游戏的时间。”
“不是……我哪敢打游戏。贺鑫瑶两天就过完一本历史书,让我全部记住,今天下午要抽查啊,哪敢玩游戏,一夜没睡才看完,还不知道能不能通过抽查呢。”陈青柏完全没精神,喝了好几杯咖啡,几乎整个自习室都是他泡的咖啡味儿,“夏微予留的题我也没来得及写,过会儿他来了会不会削我?”
任昱麒捂脸,陈青柏是准备读理科的人吧,虽然他也学不出什么名堂,不过文科组的人能不能不要瞎添乱,随便讲讲能通过会考就行了,有必要那么拼么?想起来贺鑫瑶那人是自己小学同学,他知道那个号称加强版灭绝的人,是曾提着拖把追到男厕所里把同学往死里打的女生。她把别人按在便坑里一顿暴打,拖把都打断了,真可谓所劈十二剑,剑剑出暴击,揍得别人两个星期都只能趴着睡觉……
说起来原因是什么来着?好像那时她是班里学习委员,有同学多次不交作业被发现了,还跟她顶嘴。嗯,是挺可怕的。
“那今天你自己看书吧。”任昱麒说。
“你能帮我补一下化学题么?”陈青柏一脸讨好的笑,嘴边全是咖啡的残渍,“哥,拜托你了,明天我请你喝饮料。”
任昱麒很无奈,点点头,帮他做了题目,然后掏出了自己的习题册在旁边演算起来,不肯浪费图书馆里的时间。
很快下一波补习又开始了,理科组陆陆续续就位,陈青柏还在埋头背着历史。说起来其实夏微予也没给他增加什么负担,每天给他讲讲老师留的那些试卷,带着他做假期作业,不至于让他在最后两天还在到处抄作业,至少不抄理科作业。
夏微予跟尤彻打赌他到底有没有完成昨天安排的任务,尤彻说他绝对不会做的,肯定回家就开始星夜兼程地刷装备,夏微予说他应该会做的,那个小姑娘会看着他。尤彻说他绝对没做我们打个赌,谁输了今晚请吃火锅,夏微予说你有病啊这么热的天你吃火锅!
于是夏微予输了尤彻一顿火锅。
看着陈青柏做的题完全是任昱麒的笔迹他就郁闷,这人真是完全辜负了他的信任,让尤彻的奸计得逞。
“你又没做?”
陈青柏一惊,抬头道:“哎哟大哥你啥时候过来的,吓死我了!”
夏微予和准备离开的任昱麒对视一眼,统一了认识:他没救了。
话说这几天里,之前要求陈青柏回去完成的内容,他不是一点没做就是勉强做了一半,不自觉得让任昱麒忍不住给秦罗敷告状,让她回去多盯着点儿。陈青柏垂头丧气地被秦罗敷领走,想着任昱麒看着不像那种人啊,居然还跟妍妍告状,简直阴险恶毒又狡诈!
夏微予叹气,后十名已经没救了好嘛,这些人别说能不能提上来,根本就是连抓都抓不到好嘛!还不如拉两把有救的人,比如那些险些就能及格的,单说这个总成绩在年级排倒数第8名的陈青柏,平均分才50.58,离及格还远着呢,让这类人自生自灭吧,为他们做这些都是浪费时间。看看这位同学,接受改造竟还是如此不知悔改,又没给多大负担,还不知道稍微自觉点儿。
再看看不远处的洪小兵同学,此时正是一副求学若渴的神情,认真得吓人。给他讲理科的是安宇姬,他也就这点儿机会可以跟人家姑娘亲近亲近了。
“陈青柏你丫脑子里想啥呢,有你这么糊弄人的嘛,搞的别人愿意给你讲题啊,就你这样还不如直接去工地搬麻包,在这儿装什么文化人?”尤彻抱着足球走来,他穿着被汗浸湿的球衣,嘴里咬着冰棍,在夏微予旁边坐下来,脱了鞋子把脚翘到桌子上,把半融的冰棍伸到夏微予面前,“这个味道的好吃,快来咬一口。”
“恶心,滚!”夏微予瞪他一眼,“把鞋穿上,公共场合不是你家。”
“你嫌弃我!”尤彻一边嘟囔一边老老实实穿上臭球鞋,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揉的不像样的试卷,又朝夏微予跟前挪了挪。
陈青柏郁闷地看着尤彻,心里千万个想不通。当初入学的时候他是东篱校区文化课最后一名,尤彻是倒数第二,经过这一年的**,上学期尤彻上升4个名次,这学期突破大限,总成绩排名已经不在后30%了,各科都及格了。而他谈不上什么进步,终于有人垫底,不过因为洪小兵更没好好学习。
那个尤彻是怎么从完完全全的学困生变成中等偏下水平的,真是匪夷所思!
尤彻不用参加假期补习,还非要跟着夏微予凑热闹,硬是挤到旁边跟陈青柏一起听,还时不时损陈青柏几句。他成天去后操场踢球,小麦色的皮肤闪闪发亮,女生们瞪大眼看着他的脸和**的精健四肢,如痴如醉。这会儿他一身臭汗地准时跑过来坐下学习,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一副准备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的嘴脸。
夏微予给陈青柏一道不落地讲着,尤彻在旁边吸溜吸溜地吃着冰棍,一会儿又吧唧吧唧地嚼着泡泡糖,接着又掏出几个果冻,边舔果冻边在夏微予身上嗅来嗅去,猜测他家早餐是煎蛋和包子。
“你听不听,不听滚出去继续踢你的球,不要在这儿碍事,看你晃来晃去就烦!”夏微予推了尤彻一把,又狠狠踹了他一脚,把他的椅子踢倒。
“我靠,你干吗老是这么凶?”尤彻从地上爬起来,“这儿是公共场合,还有那么多人呢,你看你啥影响!”
夏微予理都不理他。
尤彻自己郁闷了一会儿,又凑到旁边继续边听边勾勾画画。
他原本是最讨厌学习的,不过自从王志凌给他上了几次思想教育课之后,他又一咬牙一跺脚,这种事也不是完全不能忍的,暂且就忍忍吧,反正很快就熬过去了!
虽是下定了决心,他依然在课上睡觉,在晚自习查勤后溜到大楼的客房里上网。不过考前几天他知道急吼吼抓着夏微予和郑星给他恶补了,这家伙其实脑子很好用,两个学期后就脱离后30%的可耻命运,从此从明显的下差生抬头挺胸成了隐藏的下差生。
那次王志凌跟他促膝长谈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他一直无所谓的东西也会左右他今后选择的范围,足球这东西要继续玩下去,不是只有喜欢和努力就能永远的。既然他最终还是选择读普通高中,而且招生进来不是以体育生的身份。
后来被郑星惊叹他头脑灵活,掌握方法就能融会贯通,他一度产生了幻觉,觉得一直不喜欢的东西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吧。其实小学的时候他还考过100分呢,只是中学之后叛逆,喜欢跟老爹对着干,老爹叫他学习,他就考个倒数回来。不消一年,他就成为大人们口中的差生了。
当然,让他对学习改观的仅限于郑星,那女孩经常表扬他、鼓励他,把他吹得漂浮到半空中。然后夏微予那家伙就拿着苍蝇拍子一下把他打下来,还不忘碾上两脚,得瑟啥呢,别以为自己学会一星半点儿就了不起了,还真是脑子里都长着肌肉啊!
这人不可爱啊,有点像家里那个大肚皮老爹。尤华剑先生经常凶他,有时连骂都懒得骂他,横眉冷对地随手捞一个东西就要打人,他就赶快跑掉了,让那种男人抓到被打死都是有可能的。
想让夏微予和郑星一样可爱,说起来大概比老爹赞许他玩足球的概率还要低。
人生就是这么艰难。
说起来郑星那姑娘最近跟任昱麒走的蛮近吧,好像从他俩一起出去以后就亲近起来了,温泉之旅他们住同一间客房,虽然因为他俩是剩到最后的人。
她最好放弃自己,去跟任昱麒走近点没什么不好的。不得不承认任昱麒比自己靠谱多了,虽然没有人想说自己不行。但任昱麒那家伙比较有钱,成绩优秀,自律自强,勤奋稳重,颜值较高,身材匀称,四肢修长,除了有点冷淡,怎么看都蛮优秀的。这种人照顾她应该最好吧,其实那姑娘也不需要别人照顾,她也是个挺强大的姑娘,在小学的时候他就见过她拼命练舞磨坏了脚趾,趾甲里充满了黑色的淤血,她仍皱眉咬牙忍着不停旋转。
偏偏她喜欢自己,虽然都不知道她喜欢自己哪一点。
这样的女孩他耽误不起,但她那么多年一直都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他,等他哪天终于做出一个反应。
从小学的时候她就开始喜欢他了,那时他们还是同桌。女孩总比男孩早一点成熟,她老是对他特别好,他还觉得那是作为同桌的革命友谊呢,直到后来有人跟他说,郑星喜欢你,你知道不?于是他就吓傻了,什么她喜欢我?那是什么鬼,所谓的喜欢是她想拉我的手还是想跟我结婚?
从此他都不敢直视她了,两人还是同桌,简直尴尬死。
后来他们一直在一个班,他也习惯了她总是在离他不远不近的地方。终于到了东篱校区他们没在一个班了,但姑娘还是不远不近地看着自己。第10年了,是块石头也开花了吧,他偏偏说不出口,希望她自己离开,但她还一如既往地等着。
他有时也想哪天突然看不见她了会怎样?
那也不可以!
他要看见她,他要知道她还好不好。
霍添曾说,你既然不希望她这样就去明说啊,拒绝她,告诉她别等了,等了也等不到的,别在一颗树上吊死,大森林里比你好的树多了去了。
说不出口啊,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就是做不到啊。
你这是吊着别人!霍添给了他一拳,你是不是就想把人家留着当替代物,在你别无选择的时候,就顺理成章可以向她寻求什么了?你知道如果是她,就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
你他妈说的这是什么玩意儿!我会做那种事么!我就想跟她一直做朋友啊,我什么时候想过进一步发展了!
你这不就是那意思么,你不承认当然得由别人点明了!你要真的珍惜她,你要还当她是朋友,该说的干吗老是不说,给别人还有希望的假象干什么,人家还觉得能把你捂热呢!
他跟霍添那次争得差点打起来,霍添虽然是有了名的风花雪月,也最懂女孩的心思,看着郑星他就觉得着急,耗在尤彻身上干吗,还不如来找大爷我呢!
任昱麒的话……
跟郑星放在一起还是挺和谐的。
比起她会跟其他人走在一起,就让她跟任昱麒走在一起吧。如果她哪天眼里不再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而那个新出现的家伙还不如自己,尤彻肯定会跳起来给那家伙逼脚上一脸哦是逼脸上一脚,离她远点,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配么!?
“你在发什么呆?”夏微予敲敲他的桌子,“该翻那一面了。”
“喔。”尤彻赶快翻了个面,又朝夏微予跟前挪了挪。
夏微予叹气:“前面说你两句就不高兴了?”
“我哪有不高兴?”
“一脸不高兴。”
“我哪有一脸不高兴,我心情好得很!”
“深沉得就像在思考人和宇宙的关系,哪个地方写着你高兴了。”
“喂喂喂!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现在看着就特别小心眼,白长那么大个。”
“那个……”陈青柏用笔杆戳戳夏微予,“要不我们今天就……下课?”
“不行!”夏微予和尤彻齐刷刷转向他,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