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久久说不出话来。
任谁都知道，甭管是不是人，就算是这世间飞禽走兽，只要算得上活物的，总该会有心跳、脉搏、呼吸......
想到呼吸，徐君房把手伸到陈沐风鼻下，却被他一把推开。
“不用试探，没有......
我曾泡在后山山涧的溪流里整整一天，差点连里面有几条鱼都数得清......”
徐君房此时看陈沐风的眼神已经完全转变。
从一开始略带疑惑和好奇，现在已经变成另一层意义上的惊讶和探究。
“......世间生灵，分动物与植物两种。
人对比禽兽虽然开智，但实际上也是动物的一种，拥有心跳、呼吸......
而植物虽然没有心，但也需要日光水源供养，甚至我怀疑他们也会呼吸。
而你......”
“......没有心跳、呼吸......我果然还是死了......”
“不，人死如灯灭，不可能像你这样。
我只能说，你现在......不符合世间生灵的特征。
是......区别于，或者说超脱于生灵，并不为人知的......”
“怪物？”
“......另一种人。”
“呵呵，怪物就怪物，奉常大人可真会安慰人......”
陈沐风虽然没有从徐君房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可是有一点已经确定。
他已经不是生灵......也就不是人。
这个结论让陈沐风感到异常的沮丧，浑身无力地趴在桌案上，长长地叹口气。
“叹气？”
“......我只是在表达我的心情，哪来的气......”
徐君房此时的眼神要比回来的时候明亮许多。
在泰山山顶经历天雷劫后，他深深的明白自己的修仙之路已经到头。
不仅仅是因为封禅祭天让自己修为大损，就是能恢复到最佳的状态，他也没有把握能扛住那些毁天灭地的天雷。
心结已成，再想更进一步几乎不可能。
所以从泰山归来的这一年多里，他闭关不仅仅是养伤，更多的是在开解自己坦然面对前路。
在岁首到来之前回到太庙，他已经有一种无欲无求的心境。
不过现在......对于陈沐风这样从未遇到过的......新物种......人，倒是让他又重新燃起一些求知欲。
毕竟，徐福徐君房是神州第一神人鬼谷子的关门弟子，也是鬼谷门覆灭后的隐世掌门人。
其实鬼谷子从没建立过所谓的鬼谷门，也没有形成百家争鸣的其中一个流派。
但他最大的兴趣就是研究所有思想和杂学技艺。
神就神在那些百家所长却在他的传授下，通过几乎每个人都能改变世间格局的弟子手中发扬光大。
鬼谷子传授学识甚多，几乎涵盖世间所有流派技艺。
上至横纵连横御国之术，下至机关杂学**巧之技，凡得其所学一二者，皆为各自领域佼佼者。
但说起来，鬼谷子实际上却是一名不折不扣的修仙之人。
早年集百家所长，晚年沉迷炼丹修仙，最终坐化在神州西界昆仑山中。
后世功成名就之所徒，晚年隐居于昆仑山。
以修仙问道为正途，创鬼谷门而传百家技艺。
渐渐成为影响战国格局的隐世力量。
秦王嬴政即位后，集天时地利人和之力，一统六合。
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他不仅仅要频繁巡游四方而固天下，还要动用力量清除潜在的六国旧势力。
鬼谷门虽然不是政治力量，但其影响力实在过于巨大。
威逼利诱之下，用九卿之首奉常之职位，让远居昆仑的鬼谷门迁至咸阳。
经过几百年沉淀的鬼谷门根基，其实都是千百年来收藏来的百家典籍和秘藏之术，现在就置于太庙的三楼。
绝大部分的藏书都对门下弟子敞开浏览，但一些实在过于珍贵的典籍，还是在四层徐君房的卧室之中。
之所以介绍这么多徐君房的身世背景，主要还是在强调，以徐君房的学识都看不出陈沐风究竟......是什么。
怎能不让他心动！
“你......除了身体上的不同，还有什么异常吗？”
“......力气极大、不知疲累、食欲惊人......”
“食欲？你也需要进食吗？”
“废话！不吃饭还算......唉......仔细想想，也不是不吃不可。
曾经有一回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也没有什么感觉，等想起来还吓自己一跳......
但要是吃饱，就一定吃得特别多，可能有......还是人的时候五到十倍。
我怕吓到别人，每次也就是稍微多吃一些......”
“能吃东西......那就是也要解手？”
“说起这个......我已经很久没有解手过，就像吃的喝的那些食物......跟没吃一样。”
徐君房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尽管眼前的陈沐风从外表和某些习惯上，还保留着人类的样子，
但最核心的特征，又不支持他到底是不是人这个难以置信的论断。
陈沐风喃喃自语说：“唉......虽然不知道为何会变成这样，但我真的没感觉自己不是人......
我也不会吃人，也不会变成什么怪物......
那、那也就是人，不是吗？”
陈沐风说着说着，抬起头看向徐君房，眼神中带着祈求的目光。
徐君房有些读懂他的心境，明白他来找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是不是人不要紧，主要是有权威人士承认，他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至少在做人方面还是一样的。
“沐风啊，在这世间以法为规，以德为行。
经常有一些通灵性的禽兽在危难之际拯救人类，视为人性。
不管是禽兽，还是......你，只要人性尚存而善天下，是不是人根本不重要。”
“人性尚存而善天下......
嗯，你这么说我还心里好受点......这趟咸阳也算是没有白来。
唉，耽误那么长时间，现在回去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冬猎......”
“回去？回泰山？”
“是啊，我答应我娘，弄清楚我的事情就会马上回去。
村里现在人手不足，冬天很难熬的......”
与其说陈沐风对自己的事，想要一个相对模棱两可的答案就可以。
徐君房好不容易找到一丝求知欲，他对陈沐风的好奇要远远大于陈沐风自己。
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离去？
不能让他回去的念头只是刚刚升起，本来等陈沐风多待一些时日慢慢研究，谁承想这家伙得到一个不能算答案的回答便自我安慰满足，马上就要离开......
一着急，沉稳大半辈子的徐君房还是没沉住气脱口而出。
“不行！你不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