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天很快就黑了,下起了小雪,阴沉沉的天空中雪花飞舞,触地即化,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地面上湿漉漉的一片。空气中越发透露着刺骨的寒意,潮湿阴冷的感觉似乎占据了现实和虚幻中的每一个角落。
突然,一个女人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划破了这死气沉沉的夜空,紧接着又是一阵令人心悸的尖叫,虽然短促了许多,但仍然可以让听到的人感到头皮一阵阵发麻。
市区城北东林花园小区45栋A单元楼的居民纷纷走了出来,几个热心的居民沿着方才传来尖叫声的方向,向3楼快步走去。很快,302室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了,一个中年妇女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面如死灰,还没有站稳,便倚着墙角一阵干呕。
“出什么事了?要打120吗?”
“是不是家里进小偷了?”
“要不要紧?”
……
邻居们议论纷纷。见302的房门还开着,不等中年妇女回应,两个胆大的邻居就推门走了进去。
这是典型的两居室套房。此刻,两个卧室的门都紧锁着,客厅里没有人,地面上孤零零地放着一只打开的拉杆旅行箱。两个邻居好奇地上前探头一看,旅行箱里被一个怪异的塑料袋给塞得满满的,塑料袋里面的东西黑乎乎的,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种怪异的焦煳味。他们不由得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稍加迟疑后,便伸手拉开了旅行箱中已经被打开口子的塑料袋,眼前出现的一幕顿时把他吓得手脚冰凉,没反应过来就一屁股坐在了大理石砖铺成的地面上,嘴巴哆嗦着,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在同来的邻居吃惊的目光的注视下,他努力了半天,只能勉强伸出一根手指,指着塑料袋,另外一人惴惴不安地探头,打开袋子朝里一看,脸色顿时变了,紧接着就头也不回地跑出了房间,边跑边玩儿命似的哀号:“它在笑!那袋子里的死人在笑……”
塑料袋中是一具焦炭状的小小的人类尸体,头部残缺不全,嘴裂开了,露出了几颗惨白的牙齿。
只要符合一定的温度条件,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燃烧。这种由外至内所产生的死亡过程,缓慢而又痛苦。皮肤在火舌的舔舐之下,迅速起泡,随即变黑变脆,就如同一张薄薄的纸片,被硬生生地从人体的表面剥离。失去保护层的皮下脂肪本身就有足够的油脂存在,在这突然到来的高温的侵袭之下,迅速液化,就如同一锅沸腾着的滚烫的热油,使人体的燃烧更加剧烈。四肢着火,头发早就无影无踪,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幸免。远远地看过去,此刻燃烧着的人体就如同一个巨大无比的人形火柴,唯一不同的是,这根特殊的火柴会不停地滚动、惨叫和挣扎。可是,这时候的火已经没有办法熄灭了,随着人体四肢的肌腱和肌纤维因为失去水分而猛烈收缩,燃烧着的四肢开始怪异地四处滑动,就如一尾在海洋中迷失了方向的鱼,毫无目的却又拼命地想寻找出路,猛地看去,犹如一种让人心悸的死亡之舞。舞蹈结束的时候,人体内部的器官早就被燃烧殆尽。生命在这个时候已经终止。还在燃烧着的,只不过是蛋白质和脂肪的混合物而已,因为它占据了我们人体80%的重量。
当火焰从这根特殊的人形火柴上最终熄灭的时候,原本167厘米的人或许最终只会剩下1米不到的面目全非的躯体。
眼前是一具燃烧并不完全的尸体,但就表面看上去,也已经漆黑一片、面目全非,根本就辨别不出死者生前的相貌。再加上曾经被装在塑料袋里,又被用力地塞进了一个并不太大的拉杆旅行箱中,这番折腾使得尸体的形状显得更加怪异。而令章桐感到奇怪的却是另一点。
尸体面部表情竟然如此平静,眼前的这张被大火烧过的脸上,除了因为面部颌骨肌腱收缩所留下的特殊痕迹外,根本找不到一丝死者最后挣扎时的痛苦神情。
“难道是死后被焚尸?”小潘站在解剖台的另一边问。
章桐摇摇头,她用手术刀指着被切开的死者的气管:“气管壁上明显有被熏黑的迹象,说明死者是在活着的时候被投入火中的。而且每百毫升血液中的碳氧血红蛋白浓度高达40%~60%,肺部和其他器官中也有明显的燃烧烟尘和炭粉。尸体呈现出典型的‘骑马状’,手脚蜷缩收紧。烧伤截面的检查也显示,在起火燃烧的那一刻,血液是流动的,这些都说明死者在那个时候还活着。”
说着,她退后一步,回头问右手边拿着相机的彭佳飞:“包裹尸体的塑料袋上的残留物检验得怎么样了?”
彭佳飞赶紧放下相机,转身从文件筐中找到了那份刚送来的检验报告:“章医生,这上面说发现了人体组织残留物。还有……”
“还有什么?”章桐皱眉,解剖刀停在了尸体的上方。
“还有……还有微量的排泄物。”彭佳飞的声音中充满了疑惑不解,“怎么会有这个?”
“说明她是被活活烧死的。只有在那样的前提之下,搬动尸体时,淤积在下体器官中的排泄物才会有少量外流的迹象。看来我们的麻烦大了。”
章桐把解剖刀伸向了死者的腹腔部位,很快,取下了缩小到只有原来1/3大小的肝脏,把它放在不锈钢托盘里,这才抬头对小潘说:“马上做毒物残留检验,尤其是要关注药品的残留。越快越好。”
小潘点点头,接过托盘,转身向隔壁的实验室走去。
身后,彭佳飞默默地看着解剖台,脸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刑侦大队办公室,老李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U盘,最多只有3厘米大小。他利索地把U盘插在童小川电脑的USB接口上,然后一声不吭地拿过鼠标,点击,打开了一个视频文件夹,这才回头对他说:“我们找到那个女人了。”
监控镜头是高清的,不过因为时间是晚上,视频的背景有些昏暗,屏幕左上方是火车站北站台广场的入口处,在一个背着孩子的中年妇女走过后没多久,就出现了一个修长的身影,此时,屏幕的背景时间显示是凌晨1点07分。而这个修长的身影中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条长长的围脖,正如那个黑车司机所说的,几乎围住了女人大半张脸,在她微微侧过脸的那一刻,童小川一眼就看到了那副墨镜,不由得脱口而出道:“那家伙没瞎说,果然戴着墨镜。”
“是啊,头儿,你说这大半夜黑灯瞎火的,戴着墨镜干啥?除了盲人,谁会在晚上戴墨镜?难不成是怕我们看到她的长相?”老李嘀咕。
“我想这不是普通墨镜,应该是特殊的偏光镜之类的东西,外表看上去和普通墨镜没什么两样,主要是司机晚上开车用的,不然的话,你看她怎么行动自如?再说了,现在是大冬天,更加没有必要戴着墨镜,所以,她真正目的是掩盖自己长相的可能性非常大。”童小川肯定地点点头。视频继续看下去没多久,屏幕上出现了一个酒吧门口的景象。
“监控录像一路追踪到这里,她进去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这是什么地方?”童小川问。
“离火车站不到3千米,是个酒吧,同心酒吧。监控录像中显示嫌疑人是步行过去的。”
“她手上有拿什么行李吗?”
老李摇摇头说:“除了肩上的一个挎包外,别的什么都没有。我们本来以为,她是去车站北站台广场的小件行李寄存处领取行李的,结果她只是去转了一圈,就从旁边小门出去了,并没有出去寻找那辆黑出租,也没有报警,直接就走了。”
听了这话,童小川一声冷笑:“她能不走吗?那个大提琴箱里装着的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酒吧那边你派人去了没有?”
“去了,可惜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有这么一个女人进去过。门口对面的监控录像查到今天早上8点,还是没有见到她出来。对了,头儿,这是一家24小时营业的酒吧。要不,我们现在再去那里看看……”老李欲言又止。
“咋了?”
“有点小麻烦。”
“什么意思?”童小川被老李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
老李咬了咬嘴唇:“头儿,咱队里就属你长得最帅,身材又好,皮肤也白。”
“你啥意思?”
老李一咧嘴:“头儿,你也别怨我,谁叫你长得那么好看。不瞒你说,我那帮兄弟们去过酒吧,啥都问不出来,向那个吧台女经理要监控也没要到。陈静那小丫头是内勤,又没这种卧底经验,去了容易出岔子,我们寻思着就得你去了。”
“啥意思?”童小川嘀咕,“你们没去过酒吧?”
老李面容一正,向后退了一步,然后严肃地说:“你就别问我了,等你去看了,就什么都知道了,但是在这之前,你得化妆成卧底,因为那地方太特殊了。”
童小川似乎明白了点什么:“我在禁毒队的时候倒是干过卧底,难不成你要我换女装?”
老李拼命点头,伸手一指对面椅子上的一个大塑料袋:“行头都给你备齐了。”
在旁人眼中,同心酒吧和那些矗立在闹市街头的形形色色的酒吧没什么两样,广告牌、霓虹灯、必要的装饰品……应有尽有,典型的巴洛克式风格的棕色小木门仅仅能够容一个人通过,木门上面挂着一块手工绘制的小木牌,小木牌的衬底是淡蓝色的,上面用橘黄色的荧光笔写着:24小时,请进!
可是,直到最终进入这间位于地下一层的小酒吧,童小川依旧没弄明白老李就像被蝎子蜇了一样,死活都不愿意走进这个酒吧的原因。他甚至宁肯窝在没有空调的车里冻得瑟瑟发抖,也不愿意走进酒吧的空调房里来暖和一下。
虽然时间才是下午4点多,夜生活还没有真正开始,但是小小的酒吧里早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伴随着节奏柔和的背景音乐,人们时而轻声低语、时而放声大笑。
身上的外套有些紧,应该是小了一号,童小川暗自咒骂了一句,然后深吸一口气,抬头挺胸走向吧台,向正在吧台后面忙碌的服务生打起了招呼:“你好,能和你们经理谈谈吗?”
童小川话刚说完,眼前这个画着浓浓眼妆的女孩嫣然一笑,她并没有停下手中上下翻飞的调酒瓶,反而仔细打量起了童小川,眼神中充满了欣赏的味道。随后,沙哑着嗓子说道:“我就是经理,姓汪,有什么事吗?”
年轻女孩直勾勾的目光让童小川感到浑身不自在,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取出一张视频放大截图打印件递给对方:“我想请你看看认不认识上面这个女人。”
听了这话,年轻女孩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欣然接过了视频截图打印件,伸手打开吧台上方的照明灯,仔细看了看,然后递给了童小川,说:“我认得这身打扮,至于她叫什么,我记不太清了,那时候有很多人过来,我这个酒吧的生意,承蒙好多朋友照顾,所以还算不错的。”
“那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你有印象吗?”
年轻女孩摇了摇头说:“我只知道她来过好几次,但都是一个人。”说着,她伸手指了指左手边墙角的小包间,“每次来都坐那个位置,只要马提尼加黑橄榄。不过我很忙,不可能老盯着她看,你说是不是?当然了,我也不会主动去打听她的底细。来这里的人,心里或多或少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也是现代人的通病。你说对不对?”
“来的都是熟客吗?”童小川指了指自己的周围。
“那是当然。”年轻女孩脸上的笑容突然变得妩媚又迷离,“但是这也要看你如何界定这个‘熟客’的概念了,熟悉这张脸并不等于我们就知道她是谁。虽然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大家都是互相介绍着来的,原因很简单,这里是我们‘取暖’的地方。但是真要让别人彻底了解自己的话,我估计这房间里是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的。”
“取暖?”童小川感到一丝诧异。
“你也可以来啊,”说着,女孩停下了手中的调酒壶,利索地拧开盖子,然后倒了一杯混合马提尼,轻轻推到童小川面前,神情异常专注,“其实同样的道理,我们活在世上,不都是需要‘互相取暖’的吗?这杯,我请客。”
年轻女孩的话越来越离题了,童小川赶紧借口不会喝酒推开了酒杯,四处环顾了一下酒吧,注意到吧台上方有一个监控探头,便伸手指了指:“能让我看看吗?”
女孩耸耸肩,表示无所谓。
十多分钟后,童小川一脸懊恼地推门走出了酒吧,扑面而来的寒风夹杂着细小的雪花,钻进了他敞开的女式风衣领子里,冻得他直哆嗦。
童小川快步来到车前,一头钻进车里,关上车门后,车子迅速启动,驶离了酒吧门前的街道。
“东西拿到了吗?”老李边开车边问道。
童小川一把摘下假发,解开外套领子,这才长长地出了口气,顺手从怀里掏出一个U盘朝他晃了晃:“总算拿到了。”
老李瞥了一眼后视镜,不由得笑出了声:“我就说非得你出面才行,头儿,你看这不立马就见效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头儿,你怎么这么天真?这个酒吧名字叫什么?”
“同心。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劲吗?”童小川回答。
“同心?同性啊!这分明就是一个同性恋酒吧,你进去的时候,有没有感觉人家看你的眼神跟平时有些不一样?”
经这么一提醒,童小川顿时恍然大悟:“是有那么一点,尤其是那个姓汪的年轻女经理,总是用那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让我有些不舒服。”
“那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有,她提到那个女的去过几次,但都是一个人,有着固定的座位。看来是个熟客。可是她们这儿似乎有个规矩,就是不互相打听对方的底细。老李,难道说这个女的也是个……”
“不排除这样的可能,我手下的那几个人虽然在酒吧里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来,但是走访周边时,不止一次地听周围的居民说,去这个酒吧的,都是女同,异性取向的,要是知道了这间酒吧的底细,都绝对不会进去。”
童小川一瞪眼:“所以你就把我叫去了?也亏你想得出来!”
老李哈哈大笑,一边打方向盘,一边挥了挥右手,表示投降:“头儿,我们这不也是没有办法吗,那个女经理肯定只会对女人说实话,我们不找你出面找谁?再说了,队里除了你以外还真没谁更合适的了。”
“下次记得提前和我说清楚!”童小川涨红了脸,“难怪那女经理说话的口气不对,以前做卧底就没这么别扭过。”
警车拐出了光华路,快要上高架的时候,童小川又一次掏出了那张特殊的打印件,借着车里的灯光看了起来。这个谜一般的女人太会掩藏自己了,那长长的围脖,还有黑黑的镜片,一切的一切都在表明,她原本就不想让周围的人知道自己真正的长相。而北站台广场上的那一幕,现在想来,也肯定是凶手借此机会脱身而已。至于那个黑出租车司机,估计做梦也不会想到自以为捡了个大便宜,其实是钻进了别人设下的陷阱里,当了替罪羊。而凶手也料到了,黑出租车司机绝对不会就这么扛着个装尸体的大提琴箱去公安局报案的,他一旦发现后,肯定巴不得立刻把后备厢里的那个“烫手山芋”给丢得远远的。没有谁会愿意和这种倒霉事挂钩的。
凶手显然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她借别人的手除去了自己的麻烦,那么,她肯定也能预料到,警方找到同心酒吧也只是时间问题。那为什么监控录像中,她是那么镇定自若呢?一点都没有作案过后那种惊慌失措的样子。还有就是,她为什么选择在火车站搭车?难道不怕警察顺着同心酒吧找到她吗?
回到局里,童小川在更衣室换好衣服后刚走出电梯,迎面就撞上了值班的小邓。
“童队啊,你们可回来了,我已经把‘东林小区焦尸案’的相关人员带到审讯室了,于队正在那边。证物也被送去了痕迹鉴定组,报告估计要晚上才能出来,我现在正在等法医那边的尸检报告。一有情况我就通知你。”
童小川点点头,转身对老李说:“先把酒吧那事儿放一下,我们听听这边的情况再说。”
“没问题。”老李跟在童小川身后向审讯室走去。
审讯室里,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着一个年近五旬的中年妇女,穿着打扮有些邋遢,上身穿的一件红色的棉衣上沾满了星星点点的油渍,尤其是两个袖口处,磨得可以看出里面棕色的衬里。裤子是那种深蓝色的老式大棉裤,有前门襟,裤脚沾满了泥巴。中年妇女局促不安地偷偷瞅着进来的人,眼神中流露出明显的慌乱和恐惧。
童小川在办公桌后面左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是本周的第二个报案人,这次他虽然没直接去现场,但是从现场报告中得知,尸体也是在一个箱子中被发现的,只不过这一次是一个拉杆旅行箱。
在核实过姓名和家庭住址等相关资料后,老李看了看案卷,抬头问:“田秀芳,在你家中发现的这个拉杆旅行箱是你的物品吗?”
这个被叫作“田秀芳”的中年妇女顿时神情紧张,赶紧摆手否认:“不!不!不!警察同志,不是我的!真的不是我的!”
“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没有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太可怕了!”田秀芳惊魂未定地瞪着老李,“要早知道里面是这个玩意儿,打死我都不会贪小便宜往家里拿啊!”
“你说什么?这箱子也是你从外面捡的?”童小川忍不住打断了田秀芳的陈述,继续追问道,“你把详细情况说一下。你是怎么捡到的?知道是谁丢弃的吗?”
田秀芳委屈地点点头,擤了擤鼻涕,这才一脸沮丧地说:“警察同志,箱子真的是我捡的。我在城南菜市场早市上班,上班时间是晚上10点到第二天早上5点30分,主要工作是负责分发鲜鱼,5点30分下班后,我再乘坐105路公交车返回所住的东林小区。今天早上人不是很多,我就坐在了后面那几排,在我前面坐了个女的,打扮很时髦,就带着这个箱子,看样子像是去赶火车。因为这趟105路的终点站就是火车站。后来,因为上夜班,我就睡着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差点坐过了站,我赶紧站起来准备下车,正在这个时候,我就看到了这个箱子,而那个女的早就不见了踪影,我见没有人注意,心里一动,就……就带着箱子下了车。后面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
童小川和老李不由得面面相觑,摇了摇头,轻轻叹了口气。
老李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案件资料问:“那个女的,你有什么印象吗?”
“她脖子上围着很长的围巾,还戴着一副遮了大半张脸的墨镜。再加上公交车里光线不是很好,我也看不清她的长相,就感觉她很时髦,身上香喷喷的。那香味,比雅霜还要浓好几倍。”说着,田秀芳的脸上流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态,转而恨恨地抱怨,“这种女人,我早就应该知道她不是好人!”
“为什么?”听了这话,老李不由得啼笑皆非,他一边整理问询笔录,一边头也不抬地问,“说说看,你到底是怎么看出对方不是好人的?”
“好人不会涂得这么香喷喷的!”田秀芳认真地回答。
对于这种简单的逻辑,童小川不好多说什么,于是站起身,走出了审讯室。关上门后,他对一直站在审讯室门外的于强说:“这里交给你了,你派人去公交公司调看一下当时的车载监控录像,确认目击者看到的这个女人和火车站北站台广场监控录像中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同一个人,你可以去找章医生,她或许能帮助你辨认。”
正在这时,童小川的手机响了起来,一看是章桐的号码,随即朝于强点点头,快步向楼梯口走去,边走边接听电话。
章桐脸色阴沉地查看着手里的这份毒物检验报告,难以理解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对死亡和折磨如此着迷的人存在。自己以往学到的所有知识,工作中积累起来的所有经验,都没有办法用来解释眼前这份报告的字里行间中所透露出来的那颗黑暗的心灵。
童小川走进法医办公室,接过章桐递过来的报告,在上面看到了两个熟悉的字眼——阿托品、肾上腺素,不禁一愣:“怎么,又是那个混蛋干的?”
章桐点点头,说:“手法应该一样,只不过这回又多了点东西——奎宁!”
“奎宁?”
“俗称金鸡纳碱,就是茜草科植物金鸡纳树及其同属植物的树皮中的主要生物碱。一般用来治疗疟疾,但是如果使用过量的话,一般在8克以上,就会导致急性中毒,常见的致死原因是呼吸停止,伴随肾脏衰竭。而这一过程,常常要持续几个小时乃至几天。因为尸体已经经过了火烧,所以别的检验就没有办法进行,这些都是通过肝脏和肾脏检验得到的结果。我们真得感谢这场火灾并不很彻底,要是再烧半个小时的话,就什么证据都没有了。”章桐耐心地解释道。
“那再加上死者体内发现的阿托品和肾上腺素,章医生,你能否解释,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地对待这个死者呢?”
“折磨!”章桐叹了口气,“凶手用不同的药物来折磨死者。奎宁,让人呼吸停止;阿托品,使人麻痹,在死亡的过程中感受不到痛苦,没错,人死了自然也就感受不到痛苦了;可是,随之而来的大剂量的肾上腺素,却是让死者在惨叫声中恢复神智。童队,这是药理学上的酷刑!”
“还有,章医生,我记得你在第一份尸检报告中,对第一个死者胸口利器的检查结果还没有办法确定,现在怎么样了?”童小川的目光落在了章桐办公桌旁的那盆无名植物上。
“第一个死者前胸部、第三和第四节肋骨之间的几处硬物伤,已经被证实,均是锋利锐器刺入右心房而形成的刺入创伤。我用探针测量过创道,最浅处3厘米左右,可以造成大量内出血,但不会马上致命。”
“那这个凶器究竟是什么?”童小川问。
章桐摇摇头:“我比对过很多种,但是没有办法确定具体的凶器,只能肯定凶器是由坚硬材质制造,长度在5~8厘米,非常锋利。而且这几处刺创没有在伤口的边缘造成任何锯痕,所以说我没有办法最终确定凶器是否有齿边。”
“这样查找起来范围就很大了,能再缩小一点范围吗?”
章桐想了想,走到工作台边,戴上手套,在等待整理的一堆不锈钢解剖工具中翻找了一下,取出一把类似于手术剪之类的特殊解剖用刀具,说:“只有这个,长度和弯度都大致吻合。”
“这是什么?”童小川问道。
“脑刀。”
“只有你们法医才用吗?”
章桐微微一笑:“那倒没有,医学院、医院的病理科、外科,反正只要是做手术的,特别是脑部手术,都会用到它。”
“刚才你所说的差点让我以为凶手是个法医,你以后说话可得把话说完整了。”童小川皱眉嘀咕,“那第二个死者的年龄大概是多少?”
“25岁不到,和上一个大提琴箱里发现的死者的年龄差不多。身高、体形也是差不多的。从肺页状况来判断,健康状况良好。小潘那边很快就会有模拟画像出来。”章桐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