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担心会出现意外情况,老李和童小川开车来到了王伯的女儿位于城北的家。老头儿对于两个警察找上门,似乎一点都不感到奇怪,相反,眉宇间显得很轻松自在。
“王伯,你再仔细想想,你真的确定昨天早上有人在案发现场出现过吗?”老李合上笔记本,耐心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我虽然年纪大了,可是眼睛一点都不花。年轻人,我真的看见了!”老头确定无疑地说道,“他肯定是在找什么东西,弯着腰的样子,我到现在都忘不了。”再次说起那天早上奇怪的一幕,王伯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惊慌了:“我听说那个租房子的年轻人没有死,是吗?”
老李点点头:“放心吧,王伯,不是他。”
“那又会是谁?”老头儿嘀咕了句,“那天早上,这么早,绝对不会是小偷的。”
童小川看了一眼老李,点点头:“那今天就这样吧,王伯,我们也不打扰你了。请你明天来一趟警局,可以吗?我们需要你帮忙回忆一下那个租房子的年轻人的长相。”
“没问题,我都记着呢,明天叫我女婿开车送我去。”老头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又强调了一句,“警察同志,我真的一点都不糊涂!”
走出楼门的时候,老李仰天长叹一声,显得很无奈。
“怎么了?”童小川一边掏出钥匙开车门,一边问道。
“案发现场周边的人几乎都被问遍了,你说奇怪不奇怪,那神秘失踪的房客天天在那儿经过,就是没有人讲得清楚他到底长什么模样,就好像是个透明人一样,真伤脑筋!”
童小川笑了:“老李,我看你是在担心王伯。”
“他可是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了,不过他那年纪……算了,还是听天由命吧。”说着,老李钻进车,用力地拉上了车门,“走吧,局里还有一大堆的事儿等着我们呢。”
童小川点点头,踩下油门,警车扬长而去。
公安局禁毒大队办公室位于一楼拐弯处,偌大的房间空****的,老李和童小川一前一后推门走了进去。禁毒大队的在编警察共有30多个,可是和往常一样,今天办公室里还是只有两个人值班。看见有人进来,其中一人抬起了头。
“氯胺酮,这是一种被严格控制的药物。医院里每次使用都是有详细记录的,我们也会经常去查。一般来说,不会流到市面上去。”禁毒大队队长是个长着满头白发的中年男人,讲起话来语速飞快,声音低沉,看人的时候,目光就像一把冰冷的锥子。
“接到你们的通知后,我就马上派人去逐一核实了,没有一家医院或者诊所有氯胺酮被盗用的情况。”
“那就只有一个渠道了。”童小川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的意思是走私毒品?”“白头翁”想了想,说道,“我知道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我已经通知线人了,看最近有没有人在本市订购大量K粉,有情况我就打电话联系你们。”
老李站起身,点点头,和童小川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下午,章桐接了个案子,是死者家属强烈要求进行尸检的,所以并没有惊动刑侦大队那边。
这个意外死亡案件的尸检报告,她已经写好了,但是心神不安的她总觉得还有什么地方自己给疏忽了,便一页一页地来回翻阅着刚刚打印出来的尸检报告。
死亡时间在12小时内,尸体长度167厘米,尸斑分布于背部未受压部位。指压褪色,尸僵存在,双瞳孔等大同圆,直径5毫米,口唇、指甲、趾甲发绀,全身体表未见明显损伤和骨折畸形……
这些都完全符合正常死亡的状态,但是死因一栏一直空着,她迟迟没有填上去。
死者是男性,全身器官都正常,毒物检验也是阴性,但突然倒地死亡,这让她感到很是疑惑。死者全身只有**部位呈现出了明显的异样。阴囊干瘪皱缩,未触及睾丸,左右睾丸均上移至腹股沟管外口,右侧阴囊上背面表皮剥脱,并伴有皮下挫伤出血约3厘米×2.5厘米,右侧精索旁白膜纵隔大片挫伤瘀斑。组织学检查结果为右侧睾丸精索静脉扩张淤血。脑实质轻度水肿,双肺淤血并伴有水肿。除此之外,其他器官均未有致死性挫伤和病变。
章桐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她赶紧放下尸检报告,拿起电话拨通了刑侦大队的号码。
接电话的是值班员阿强,一个长相憨厚的年轻人,也是警队资历最浅的警探。“阿强,死者家属还在你那边,是吗?”章桐问。
“是的,他们还在。”阿强压低了声音,背后吵吵嚷嚷的,“还在我们这边理论呢。没办法,一时半会儿是走不了的。”
“你帮我问一下,死者是不是和人打架了,被人用力掐过阴囊和睾丸?”
阿强愣了一下,赶紧转头询问,没一会儿,他凑着话筒说道:“没错,是和人打架了,刚才那人也承认了,说用力掐过死者的**部位。”
“死者的死亡原因系阴囊及睾丸受钝挫伤至神经源性休克死亡。”章桐果断地说道。挂断电话后,小潘在旁边小声嘀咕了一句:“我的妈呀,章医生,那得多疼啊。”
“没错,所以就疼死了。”章桐一边说着一边拿过笔在尸检报告上填上死因,然后利索地在末尾签名处写上自己的名字,转身递给了小潘,“扫描一份留档,剩下的给刑侦大队送去,交给阿强。”
“你说什么?老鸭塘的那两名死者,很有可能是被活活疼死的?”老李虽然对这样的死亡原因感到有点不可思议,但是对章桐做出的判定从来都是没有异议的。
“第一名死者,已经可以确定是火灾导致的死亡,但是第二名和第三名死者,除了麻醉剂氯胺酮外,并没有别的中毒迹象,尸体表面除了火灾所导致的损伤外,就只有后背皮肤的大面积挫裂伤了。而剥皮,就是导致神经源性休克死亡的直接原因!所谓的神经源性休克,理论上解释,就是在正常情况下,我们人类血管运动中枢不断发放冲动,沿着传出的交感缩血管纤维到达全身的小血管,使其维持着一定的紧张性。但血管运动中枢发生抑制或传出的交感缩血管纤维被阻断时,小血管就将因为紧张性的丧失而发生扩张,结果就导致外周血管阻力降低,大量血淤积在微循环中,回心血量急剧减少,血压下降,最终出现神经源性休克。而这类休克常常发生于深度麻醉或者强烈疼痛刺激后,也就是血管运动中枢被抑制的时候。这两个原因,老鸭塘火灾案中的死者都有可能遇到。”章桐说道。
“那这种神经源性休克从产生到死亡,时间间隔相近吗?”
“会有一个发展期,就像我下午接的那个案子一样,死因就是神经源性休克。该案死者从被人袭击到死亡,中间间隔了两个小时以上,依据调取的急诊室病历记录显示,死者在被送往急诊室的时候,神智还是有些清醒的,这一状态持续了大概半个小时以上。而在临死前,死者所表现出来的具体症状为:头晕、面色苍白、出汗、浑身疼痛、恶心、胸闷、心跳异常、呼吸困难、脉搏变弱、血压迅速下降。”说着,章桐合上了面前放着的笔记本,抬头看着老李,“所以我想前面两位死者的死前症状应该和这个差不多,而在垃圾填埋处理厂发现的死者黄晓月,我后来也检查了她的双肺和脑实质,结果是一样的。”
专案内勤匆匆推门进入房间,顺手塞给了老李两份传真件。老李皱眉看了看,就递给了章桐:“老鸭塘火灾案的三名死者身份确定了。还有就是,下面那张,是根据现场目击证人提供的信息画的租客模拟像,很笼统,没什么特征。”
老李说得一点都不夸张,根据王伯的回忆画下来的这张脸,实在是太普通了。30多岁的年纪,寸头,面容和蔼,这样长相的人如果在大街上出现,不会有人记得起。
传真件上写着:
赵婉婷,女,23岁,身份证号码×××××××××××××,生前职业:小学教师,未婚。
戴玉琦,女,18岁,身份证号码×××××××××××××,生前职业:音乐学院大三学生,未婚。
丁子涵,女,20岁,身份证号码×××××××××××××,生前职业:自由职业者,经营网店,未婚。
“三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而且这三个人,你注意看身份证号码,属于不同的区域,有一个甚至还是外地的,像这种案子,如果不摸清楚死者之间的联系的话,真的很难破啊。”老李长叹一声,随手从兜里摸出香烟,抽了一支出来,“章医生,你不介意吧?”
章桐摇摇头:“目前看来,要想通过三个人之间的联系找到凶手,确实很难。我和童队说过,这三个人,除了年轻,女性,未婚,保养得很好以外,真的没有什么相关联的地方。而第四个死者,黄晓月,是市电视台的女主持人,也完全符合这些特点。凶手对她们进行绑架,继而麻醉,然后剥去皮肤。可是,这样的人在我们周围有很多。对了,老李,你有没有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知道,尸体也没有被性侵的痕迹,目前连动机都不清楚,真搞不懂这个混蛋究竟想干什么!”老李满脸愁容。
“我担心的是,可能不止这些受害者。可是我什么也做不了。童队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章桐的目光在刑侦大队办公室里转了一圈。
“他啊,什么都没说,刚才突然有事就出去了。”老李不经意地回答道。
“你没问他去哪里吗?”
老李摇摇头,把两份传真件放进了扫描仪。